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卤肉李加快脚步往家赶,远远听到哒哒哒哒砧板响,吁了口气。
擦掉额头上走出来的一头热汗,卤肉李推开门,云湖好端端的在厨房里练刀功呢!
“哎哟我的心肝宝贝儿。”卤肉李暗暗在心里道了一句,顿时把自己肉麻得直犯恶心。
“云湖,大叔给你和炎冷月定个亲吧!”卤肉李说。
然而云湖这时的整个魂儿都附在刀刃上,哪里听得见。
“傻小子别只管切了!”卤肉李一把按住他,吓得云湖全身一抖。
“我给你和炎冷月定个亲吧!”卤肉李一脸急迫。
“定?什么,定亲?”云湖又吓了一跳:“定什么亲?为啥?”
“我的小爷!”卤肉李警惕地看一眼赵师傅,一把扯住云湖,将他扯到了院心里。
“和炎冷月定亲啊!”
“我为啥要和她定亲呀?”云湖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不和她定亲,不怕她嫁别人?”卤肉李的心更凉了,暗自嘀咕,这小子别是真看上了顾家那毛丫头吧?
“她嫁别人我为啥要怕呀?”云湖完全弄不明白这件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你和她,就没提过让她嫁给你?”
“没呀!”云湖茫然道。
卤肉李脸色大变,问道:“一次也没?”
云湖只见卤肉李嘴唇开始抖,接下来下巴也在发抖,然后整个脸都在发抖。也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卤肉李为啥这副模样。
心里一急,云湖使劲在记忆中搜索了一番,想起来了。
一拍掌,云湖喜道:“想起来了!说过!”
“哎呀呀说过就好!”卤肉李一口气总算缓过来,立刻换了一副喜滋滋的笑脸。
“咋说的?她咋回答?”
“就那次被水贼迷翻了之后,逃出来的时候说过。我说你现在这么丑水贼肯定不会娶你,她说我咒她嫁不出去,我就说,嫁不出去就嫁我。最后她啥也没说。”
云湖一口气说完,观察着卤肉李的脸色。
卤肉李也没这方面的人生经验,挠挠后脑勺,犯起了迷糊——这算是说过呢,还是没说过呢?
兴许姑娘家害羞,啥也没说,那就表示也可以嫁?
卤肉李一琢磨,问道:“那大叔给你们把喜事办了?”
“啊?”云湖吓了一大跳,办喜事这么重大的事情突然摆到他面前,他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娶炎冷月?
他从来没有朝这个方向想过,除了那次安慰炎冷月的时候,当时他也是真心那么想的。
朋友一场,不能不仗义。既然她嫁不出去,他一定娶。
可是嫁得出去的话,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你得问她是不是没人要了。”云湖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
卤肉李固然是和女人没怎么打过交道,但这句话拿去问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他可没那个胆!
卤肉李也愣住了,转念一想,问道:“那个顾丁香,今天没再来?”
“她哥不是不许来么?”云湖满不在乎地说:“大叔,没事的话,我可练刀功去了。”
说完一扭身就走,哒哒哒,哒哒哒,砧板又响了起来。
卤肉李想不出办法来,蹲在地上猛劲抽烟袋。
在他几十年的人生中,还从来没有这么焦心过。
看云湖这劲头,好象也并不十分惦记顾丁香。可是顾白蔻惦记炎冷月,他是大大地看出来了。
更让他觉得忧心的是,原本他以为云湖和炎冷月一定是小两口,早计划好了晚年和小两口和和美美的一起过。
最好是再生两个乖孙子,满院子蹒跚着小短腿,爷爷爷爷的喊不停。
可是现在看来,仿佛这计划并非那么稳妥。说不定什么时候他的幸福晚年就被顾白蔻给连锅端了!
卤肉李琢磨了半天,终于琢磨出了一招。
“云湖,这比赛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不能你一个人瞎忙活。要不,你做两道菜送过去给炎冷月当晚饭,让她尝尝,出出主意。”
“行啊!”云湖爽快地回答,又道:“晚饭还早呢!你先回店里,我估摸着快吃饭了送过来。”
卤肉李总算是心事重重的走了,回店里一看,炎冷月两肘支在柜台上,一只手托着个下巴。
平日里炎冷月看着店里生意好,嘻嘻哈哈地总是笑不停。
一张嘴也是咭咭呱呱,一会打趣这个,一会笑话那个。
这会儿,炎冷月却安静得出奇,看着川流不息的客人直发呆。
一看就是有心事。卤肉李暗暗地想。
那么大的园子,那么好的手艺,人物又生得俊朗,只怕是炎冷月也动了心。
“炎丫头,想啥呢?”卤肉李问道。
“没啥。”炎冷月一转身上了二楼。卤肉李心里越发不得劲了,本想跟上去,突然一个水贼又凑上来。
“李老板,白蔲没了。”
“白蔻没了就好了。”卤肉李嘀咕了一句,把个水贼听得直犯晕。
摸出一个金币递给水贼,卤肉李吩咐道:“去粉蝶巷口第三家香料铺,买去周国进口的。”
“不是说没了好吗?”水贼又是一怔。
“你别管,唉。”卤肉李叹口气。
晚饭时分,云湖屁颠屁颠的来了,捧着个食盒兴冲冲笑得灿烂无比。
“可把我难住了,这么远的路,我怕冷了不好吃,想了半天才想出个主意来。”
一面说,一面就扬声叫道:“炎冷月,快出来,我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只听得楼梯一阵响,炎冷月果然下楼来了,走到一半却愣了一愣。
原来这时候,云湖已经揭开了食盒盖子。
炎冷月一眼看去,就看到了一块淡粉浅蓝交织的丝绸,一看就是女人东西。
然而,这件东西,一看上去就眼生。
炎冷月走了过来,扯开那东西,原来却是一块披帛,浅蓝底上飘着一片樱花。
她也不说话,信手就往柜台上一扔。
那披帛包着的,却是一个带盖子的汤盆,揭开一看,翠绿的汤中浮着一块水豆花,底下却是豌豆尖。
“我怕冷了腥味重,幸好找到个东西包。”云湖笑道。
“哦。”炎冷月淡淡应了一声。
卤肉李连忙堆出笑来:“聪明,聪明,要是我就想不出来。”
云湖连忙又献宝似的揭开碟子上的一只小碗,只见褐红色晶莹透亮的一碟子扣肉,软软嫩嫩犹如要流动一般伏在梅菜干上。
那梅菜干吸足了肉汁,一片片饱满肥厚,勾人食欲。
又揭开一只小碗,却是一碟肉沫蛋卷,也是做得中规中矩。另有一碟红烧肉,一看就火候十足。
卤肉李不由得叫声好,忙忙的去桌上取了三双筷子,夹了一只蛋卷就要送进嘴。
炎冷月却等不得他尝,冷笑一声道:“这么油腻腻的,谁爱吃谁吃。”
言毕,转身就走。
云湖兴冲冲地来,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不由得委曲地抗议起来。
“比赛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辛辛苦苦做了那么久,你好歹倒是尝尝啊!”
“尝什么?就冲你这左一碟肉,右一碟肉,你看看有几个人吃得下。还比赛呢!”
炎冷月楼梯上到一半,听见云湖说话,冷着一张脸转过头来边走边说。
话音未落,已经不见人影。
卤肉李一琢磨,脸也垮下来。
他发现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怎么早不送饭,晚不送饭,偏偏在顾白蔻家吃了饭让云湖送?
云湖那把武艺,本来就出自顾家门下,还只是他家大厨做的,能和顾白蔻比么?
更何况,顾白蔻精心准备了那么多花呀朵的,哪个女孩子不喜欢?
哪样云湖,左一碟右一碟,全是肉坨坨!
实诚倒是实诚,就只不适合女孩子吃。
愣了半天,卤肉李哭笑不得地端起那盆豌豆苗煮豆花要送上楼,嘴里嘀咕道:“幸好还有这盆素的。”
“这不素。”云湖也是满肚子的不高兴,一把按住卤肉李。
“不素?”卤肉李傻眼了,转身找了个汤匙舀了一勺送进嘴。
原来这看上去明明是豆腐的玩艺,竟然是鱼肉做的!
“这是翠汁鱼豆花,我用刀背刮了好久才刮好的鱼泥。她尝都不尝。”
“哎!好孩子,她不吃我吃。”
卤肉李眼看云湖也生气了,连忙又吃了一大勺。
这一回吃出味道了,原来这鱼豆花鲜美绝伦,入口即化,更带一丝豌豆苗的清香。
“好吃!好吃!难为你,手艺学得这么好了!鱼豆花!真是讲究,真新鲜!怎么想出来的!”
“赵师傅的拿手菜,能不好吃吗!”云湖总算来了精神。
卤肉李又夹一块红烧肉,那红烧肉却是香软中带着微甜,糯悠悠地口感恰到好处,更妙的是全无一丝油腻。
“这红烧肉太棒了!”
卤肉李连忙添了一碗白包泡上红烧肉汁递给云湖,自己也泡了一碗,稀里呼噜,吃了个酣畅淋漓。
见卤肉李吃得香,云湖脸上总算脸上带出笑意,一面吃,一面自夸自赞。
又道:“这么好吃,她不吃就算!活该她顿顿吃卤肉。”
哪知炎冷月这会隐身在楼梯后,听他们吃得高兴,又听见鱼豆花新奇,原想找个台阶下,也过来尝上一口。这会儿听见这么说,不由得暗自生气。
炎冷月正待开口讥刺云湖几句,不料这时却听见云湖说了句话,顿时又羞又气,红着脸,满眼的泪珠转来转去,店中客人众多,只得强忍着不让眼泪滴下来。
原来云湖说的是:“这脾气,一准嫁不出去。到时候还得我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