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舍不得,云湖还是迫不得已向赵师傅请了一天假。
然而卤肉李看不出来有什么用,炎冷月根本不理他。这天顾家倒也没来请炎冷月,炎冷月自己笑吟吟地,仿佛心情大好。
柜台上摆了个天青色官窑瓶,里面插一大束金灿灿的石斛花,倒象是带了一大束阳光进店来。
整整一天,他追在炎冷月背后无话找话,炎冷月却只是不理。
“炎冷月,比赛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可别把它甩给我!”云湖抱怨道。炎冷月看都不看他,拨拉着算盘自己忙自己的。
云湖心中无趣,只得走到一边发呆。过了一会又跑过来:“炎冷月,顾家昨天请你去干啥?”
炎冷月算盘一扔,笑着招呼侍女:“过来,一会儿把这石斛花拿去炖在鸡汤里,挺好喝的!”
说着摆出一副耀武扬威的神情,衣角带风,径自走开去看水贼们切肉。
卤肉李见她走开,忙凑过来,向云湖耳边悄悄说话。
“这是顾家的吃法,上次我去吃到过,这花准是顾白蔻送的!心眼坏着哪!”
云湖听了,赶紧跑去找炎冷月:“炎冷月,我跟你说,那个顾白蔻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和他来往了!”
炎冷月看白痴似的看着云湖,上上下下清凌凌的眼睛一扫,看得云湖有几分心虚。
她索性也不看切肉了,跑出来招呼侍女们扫地擦桌子。
云湖只得又跟出来,怔怔地咬着手指,看着炎冷月发呆。
守了炎冷月一天,云湖大觉无趣,想想比赛要紧,黄昏时分,便偷偷的溜了出来打算去练练刀功。
也是合该他是员福将,若不是这天他溜出来,凭着炎冷月那一门心思把比赛扔给他的作派,他又天天关着门学厨,必定错过了这重要告示。
原来,在朱雀街边人群聚集,议论纷纷,恰好此时云湖无事,凑过去看,顿时如掉进了冰窿中。
只见墙上一张告示,明明白白写着,因去年厨神大赛初赛引发失火,现场踩踏伤人,今年初赛一律不许用明火,参赛者须用火系功法进行一切烹饪。
为确保安全,初赛前加试一项功法控制力测试。
此时离初赛只有十天!
云湖腿一软,跌坐在地。十天啊!这让丝毫也不懂火系功法的他怎么来得及准备?
他就是愿意学,也得有个师傅教。就算是有师傅教,十天就学得能够精准控制火候?
什么叫做欲哭无泪?说的就是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本来还担心炎冷月的,这会他哪还有这个闲情逸致?急得从地上爬起来就哭丧着脸,风风火火去找炎冷月。
炎冷月哪知道大祸临头?正笑嘻嘻地看水贼们唱歌跳舞呢,脸上神情显然对自己这杰作甚是得意。
云湖看炎冷月,炎冷月却不看他,若是看他一眼,光凭云湖脸上的神情,炎冷月就一定笑不下去。
“炎冷月,你别光顾着赌气了……”
云湖一句话还没说完,炎冷月一转身走了,跑到二楼去拨得古筝叮咚响,虽然不成调儿,却是无端欢快,明明白白描绘出她的心情。
云湖着急,这就对了——她巴不得呢!炎冷月满面得色。
楼底下云湖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想了想,只得按捺下复杂无比的心情,追上楼去站在古筝边。
“炎冷月,你听和我说……”
炎冷月一拂衣袖,彩云般轻飘飘的下了楼。
可怜云湖,又急又气,话都不会说了,直瞪着个眼愣在当地。
眼看着和炎冷月商量不上,人家现在下定决心不理他呢!
云湖发了半天呆,心里一发狠,决定自己解决。
想来想去,他只想到了齐德胜。
齐德胜倒是热心,搜索枯肠,想了半天说道:“我有个朋友在去周国,他倒是会。”
云湖顿时觉得哭笑不得,去周国路途遥远,哪里来得及?
就算是租只金雀,来回也得十天半个月,早错过赛事了!
摇摇头告辞出来,云湖只得满城瞎撞,心想别象上次撞到那个骑驴书生一样,遇到救命恩人。
然而转到深夜也丝毫没有头绪,眼看着城里的灯火渐次熄灭,云湖心中一片栖惶,走着走着,泪水便下来了。
这一刻,他想爹想得深刻!多想抱着爹大哭一场。
他多么想回到还没有开始卖烤肉之前,不,回到认识炎冷月之前。
如果那天他没犯嘴馋,想起要最后吃一次云中酒楼的水煮肉片该多好!
如果他就单单纯纯,做一个鸿蒙学院里不太用功,一心长个的弟子多好!
他拨出刀来,伸出小指便要砍,刀还没有劈下,到底是怕疼,只得还是收了回来。
云湖的心中,无比后悔那次夕阳下的勾手指。要知道这一勾就勾得他可能进大牢,打死他也不干!
这时城中已是一片黑灯瞎火,云湖流着泪,一路摸索着往卤肉李家走,一回将认识炎冷月前前后后的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
越是想,越是委屈,明明一路都是她在拉着他闯祸。为啥辛苦学厨的是他,担惊受怕的也是他。
她呢?只负责吃吃宴席,看看歌舞,弹弹古筝,顺便甩脸子给他添堵。
眼看要转进一条巷子,迎头又撞上个人。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月光下,依稀认得是上次骑驴的那人。
云湖心中生出一丝微茫的希望——江湖传说中,常有吃了平添各种功力的丹药,也许这个人有?
此时云湖脸上眼泪鼻涕的,一看就是遇到了大事。
那书生不由得关切地看了云湖一眼,云湖此刻只觉得孤立无援,哪受得了他这一看?
简直就是全世界都抛弃了他的时候,有人拉他一把的感觉。云湖的眼泪又滚了出来。
“又有人要死?”那书生皱着眉问。此时他也认出了云湖。
云湖摇摇头,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情,将自己遇到的事讲了一遍。倒把书生听愣了。
“这我帮不了你,退赛吧。”书生大约原以为是什么要死要活的大事,一听不过小小一个比赛,越听,越是沉下一张脸。最后冷淡地说。
站起身来,那书生走到一棵柳树下解开青驴,牵着得得得地走了。
留下满肚子苦水无处倒的云湖,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云湖白费一番口舌,心中又平添几分颓丧。
在原地坐了半天,方才悻悻地走回来,心想死活也是一刀,既然如此,不如索性补一觉,先舒服个十天再说。
哪知奔忙一夜,更兼心中恐惧,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看看天色发白,好容易朦胧着了,却又是十数金雀卫追他,心知是梦,只是醒不过来。愈是如此,愈是又急又怕。浑身却是动弹不得。
这时却听得院门拍得震天响,心知是赵师傅来了。
他这段日子被赵师傅厨艺折服,又敬又畏,只怕赵师傅要怪他晚起。
这一惊之下,全身气力贯注于食指,拼命一动醒了过来。
坐在床沿上伸脚划拉着鞋,云湖却被一个念头击倒:不会火系功法,他根本参不了赛,还学什么厨?
颓然开了门,赵师傅看他神情不对,忙问:“咋了?”
“比不成了,不准用柴火,须得用火系功法,没地方学……”云湖无精打采地道。
“坏了!少东家也不会!我得报信去!”赵师傅闻言,我拨足飞奔而去。
云湖张着嘴,看着赵师傅箭一般的飙出去,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不会任何功法的普通人,在着急的时候也会跑得那么快。
摇摇头,叹口气。云湖关了院门继续睡,这回倒是睡得快,兴许是发现倒霉的不止他一个。
有人垫背,踏实。
“儿子!来,爹亲个!”云老爷那张肥脸凑了过来,云湖不由得大喜,爹什么时候来了?有了爹,还有什么事情摆不平?
连忙翻身坐起,云湖一把抱住爹,笑道:“我的亲爹,你可算来了!你儿子我都急死了!”
“砰砰砰……”一阵震天动地的拍门声,云湖一怔。
再一看,哪有爹,睁眼处只有卤肉李家乌漆麻黑的房梁吊着蛛网。
门快要被擂烂了。
云湖心如死灰地去开了门,门外是气急败坏的炎冷月。
“你是猪啊还在睡!”炎冷月劈头就骂。
“赵师傅回去了,我补觉。”云湖打着呵欠。
“补觉!你倒是心宽!今年参赛的选手全得用火系功法现场炒菜!我问你,你到底会不会?”
“会呀,我一发功,烧了藏经楼!”云湖这会反而心里一片平静,反正大牢坐定了。
炎冷月愣了愣,脸白了,咬牙切齿地道:“这会儿谁和你开玩笑?说!会不会?”
“不会。”云湖淡淡地,疲惫地笑道。
“我服了你了,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我也不会,完了。”
炎冷月身子一软,靠在门框上,冷汗淋淋。
“不开玩笑又能咋样?反正大牢坐定了。”
“我可不想坐。”炎冷月哀叹道:“快好好商量,怎么找个人教,也不知道来得及来不及,要不问问齐大叔有没有认识的人。”
“算了吧。”云湖嘿嘿笑起来:“他不会,他认识会的人,这会在去周国。昨天晚上我全城跑了一圈,就是没个头绪。会这功法的人要么为官府当差,官府不许外传。要么在鸿蒙学院学功夫呢,你去哪找去?”
“够呛。”炎冷月无力地说。又问云湖:“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今天早晨顾客不议论我还不知道呢!”
“你不是不理我嘛?我昨天晚上去找你商量,你根本不和我说话!”云湖愤愤地道。十天零’一夜,活生生浪费了一晚上。
要是昨晚商量出对策来,兴许现在已经开始在练。
“早知道,在鸿蒙学院的时候就该和糖糖学一点。”云湖突然想起这档子事来,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得!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我去贴个告示招人教!”
炎冷月到底心眼儿好使,一咬嘴唇,立马有了主意。
“嘿!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云湖当即蹦了起来,喜得拍着掌,对炎冷月的敬服在此刻达到了顶点,快赶上卤肉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