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禹定天自幼立志要当一名顶尖杀手,因此但凡想得到的,都练的是童子功。
这吃饭快从他五岁练起,到如今已是炉火纯青,一向以此为傲,岂料今日这个跟头却是栽大发了。
反反复复,禹定天不断醒过来又被自己臭得晕过去。
一开始炎冷月和云湖还觉得好笑,多晕几次,渐渐便笑不出声了。
两个人盯着地上的禹定天直犯愁,这晕半天醒一下晕半天醒一下的何时是个头?他不保持清醒,谁来教云湖火系功法?
“灌水吧?”云湖和炎冷月商量,炎冷月严肃地点点头。
两人迅速地打了桶水,捏开禹定天牙关便灌,灌了两瓢,见禹定天悠悠醒转。
不料这一气又是吃酸笋鱼,又是灌水,禹定天的肚子里已经撑满,不禁打了个饱嗝。
饱嗝一打,浓浓的酸腐之味一涌而出。连云湖与炎冷月都熏得直扇风,炎冷月更是眼泪都熏出来了。
原来这酸笋本来的味道虽重,闻惯了却觉得带股笋香,既臭且香,既香且臭,倒有几分韵味。
然而此时禹定天胃中的鱼肉已半消化,打出来的嗝自带一股猫屎味,配着那酸笋味,臭得前调中调后调都齐全了,半晌仍是臭得余韵悠扬。
“咋办?”云湖好容易忍住了恶心,瞠目结舌的问。
“再灌!”炎冷月下了狠心。
又是两瓢凉水下肚,禹定天照例醒转,照例又是一个嗝把自己熏晕。
云湖和炎冷月也是被臭得不轻,然而救人要紧,只得硬着头皮来回灌。
足忙了一个时辰,禹定天喝下一桶水,跑了四次茅房。
人倒是差不多清醒了,只是仍觉得自己从内臭到外,苦着个脸说不出话来。
“他这是要把胃里的东西排空才行。”炎冷月皱着眉。
“哎呀不早讲!有办法了!”云湖一听大喜,跑到厨房端了碗醋出来。
那醋味倒是解呕,禹定天喝了一口,精神稍振。
此时禹定天看着云湖的眼神,犹如走失了半把年的一头流浪狗终于遇到了主人,说不尽的信赖感激。
云湖抚掌笑道:“你把它全喝了,自然就好了!”
这时禹定天刚尝到甜头,闻言大喜,咕嘟咕嘟一口灌下。
正待说话,禹定天一抽一抽地,只觉得胃中之物直往上涌。
这时禹定天自知着了云湖的道儿,一手指着他,正待说话,却等不得说,一溜烟又朝茅房去了。
一时间只听得茅房内呕吐之声不绝,禹定天这一吐好生痛快,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
云湖自知禹定天这番委屈受得不轻,忙殷勤地烧了一大锅热水,找了套自己的衣服,周周到到服侍禹定天沐浴更衣。
炎冷月唤他出来,扔过去一大个纸包,格格笑道:“茶叶,给他吸吸身上味道。不然实在熏得人犯晕!”
定睛一看却是卤肉李从前用来卤茶叶蛋的老茶梗,自从云湖炎冷月提高了卤蛋用的茶叶档次,也不知被搁到了哪个柜子顶上吃着灰颐养天年。
亏得炎冷月记性好,竟然把这玩艺翻出来了,可怜这包逃脱卤蛋命运的茶叶梗,竟断送到了禹定天的身上。
云炎二人只当一件好笑的事,禹定天经过此事,却魔怔上了。
整整一天,禹定天都不说话,直到晚饭过后,禹定天方才拉住云湖说道:“我懂了,一个人的优点,也往往是他的缺点。”
“啥?”云湖茫然道。
“如果我吃饭不快,就不会上这个当。”禹定天一本正经地说。
“那倒是。”
“我要练一个吃饭慢的本事,要快慢自如,方才不会有这一大弱点。”禹定天严肃而坚毅地说。
这神色,连云湖也不由得肃然起敬。
禹定天这一魔怔,教起云湖来便有点恍打惚兮。
数次说错心法,云湖也狐疑起来,便来找炎冷月商量。
“吃得慢的人想练快倒是好办,吃得象他那么快的人,怎么练慢?”云湖大为苦恼地道。
炎冷月也怔住了,琢磨了一会,突然抚掌笑道:“磕瓜子!”
“磕瓜子?”云湖一愣,不由得大笑道:“这倒是,磕瓜子也快得起来,我才服他!”
炎冷月说风便是雨,火速买了两斤瓜子来。
“五香的,原味的,蒜香的!喏!算你有口福!”炎冷月笑嘻嘻地把瓜子递给禹定天。
“这什么?”禹定天大为好奇。
“瓜子。”炎冷月得意地笑道:“这玩艺儿你要是能吃快,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这,这怎么吃?”禹定天扔一粒进嘴,咽了下去。
炎冷月不由瞪圆了眼,转眼又笑了起来,她第一次遇到有人吃瓜子连壳吞。
“这样!”炎冷月拈起一粒瓜子放在雪白的齿间,轻轻磕开,用舌头将瓜子顶出来。
禹定天认认真真看了,也学着她的样子拈了一粒,连她的兰花指都一丝不苟地学了。
然则这禹定天相貌粗犷,用粗壮的手指捏成兰花指,看上去却是十分可笑。炎冷月不由得噗地一声笑了,倒把禹定天笑得莫名其妙。
“你笑啥?”禹定天问。
“没笑啥,你嗑,你嗑。”炎冷月绷着不笑。
不料这禹定天从未干过这种精细事,半日不得要领,不是啃了手指便是咬了舌头。
炎冷月笑得直不起腰,索性避了出去,让他自己练习。
云湖和禹定天对坐着,一个练火系功法,一个练磕瓜子技巧。
练一会,禹定天指点一会。
磕一会,禹定天又唉声叹气扔了瓜子沉思,琢磨半天,又捡起来磕。
转眼一天过去,禹定天突然发现:他能尝出味了!
有些瓜子是咸的,有些只是香!
竟然有区别!
禹定天高兴得跳了起来!
能尝出味,证明他速度慢了,更重要的是,他心思能放到食物上了!
这对他来说是多么了不起的进步!禹定天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跳了起来。
这一跳不要紧,只见云湖一惊,屁股上从椅子上抬起来,僵成一个马步的姿势,然后合着椅子向后咕咚便倒。
“云湖!”禹定天惊叫一声,赶紧上前去掐人中,然而云湖却双目紧闭,一点要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禹定天一把脉,快哭了。
原来此时云湖体内真气乱窜,竟是典型的走火入魔。更惨的是,此时他随身带着以防走火入魔的药丸,上次已经被云湖当零食充饥了。
“完了!”禹定天哭丧着脸,想起自己签下的军令状,不禁汗如雨下。
火系功法最易走火入魔,他自己修炼的时候都无比小心,一般都在半夜无人惊扰之时。
谁知道刚才一时忘形,竟然因为磕瓜子的进展,把云湖惊得走火入魔了!
云湖走火入魔事小,军令状事大!男儿汉言出行行必果,当杀手更须一诺千金。
若是他不能让云炎二人掌握好火系功法,在比赛中顺利胜出,以后还怎么在杀手界混?
更不要说混成顶尖杀手!
禹定天思来想去,只得硬着头皮去找炎冷月。
一进卤肉李店中,只听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原来炎冷月一时兴起,搞了个箱子在抽奖。
“恭喜!二等奖凤爪一对!”
“这位爷,好运气!一等奖猪蹄!”
……
店里一派繁荣景象,炎冷月兴奋得小脸发光,一双眼更是光彩璀灿。
禹定天见了她那模样,越发没有勇气泼她冷水,弱弱地叫了一声炎冷月,见叫不应,索性缩在人群后头消极怠功。
还是炎冷月一抬眼发现了他,开心得直招手:“来来来,你也来抽一个,看看运气如何!”
“不用看了,我运气哪好得了。”禹定天垂头丧气。
“不就是耽搁点时间教我们嘛,正好出来玩一趟,哪谈得上运气不好?”
炎冷月白了禹定天一眼,显然十实不满。
禹定天只得硬起头皮来:“刚才我尝出味儿来一高兴,叫了一声云湖被我惊得走火入魔了。”
“你你你!你怎么这么笨啊!”炎冷月急得声音都变调了。
一是担心云湖,毕竟走火入魔不是闹着玩的。二是担心比赛,就算不白浪费了这两天时间,本来自己也没信心练会。
“我就是一时太高兴了,也没想到他那么容易走火入魔。”禹定天自知理亏,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唉!早知道,怎么也不会让你练习磕瓜子!”炎冷月后悔不迭。转念一想急也无用,定了定神道:“走,先看看他去!万一好了也难说。实在不好,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言毕拉了禹定天一把,赶紧跑了回来看云湖。
这时云湖已悠悠醒转,背靠椅子坐在地上,两眼茫然,眼神全然不聚焦。
在云湖衣襟上,红艳艳地一滩血,触目惊心。
“云湖!你怎么样?”炎冷月声音都打颤了,云湖却听若不闻,仍是呆呆地坐在地上不动。
“哪儿难受?”炎冷月忙蹲下来,凑近了问云湖。哪知云湖此时却失了魂一般,根本没有一点反应。
这一急不轻,炎冷月眼里顿时涨满了眼泪,向禹定天哭道:“嗑什么瓜子!这下可好,把这傻子直接弄成个废人了!你快想想怎么才能治!”
禹定天这时倒还冷静,伸手一试脉搏,叹了口气道:“也没别的好办法,可惜上次的药被他一口气全吞了,只得等我慢慢重新炼。”
“那要等多久?他有没有大碍?等得到不?”炎冷朋闻言,一连串地问道。
禹定天摇了摇头道:“大碍倒是没有,只是我炼好药怕是都开始比赛了。我要是能替他我都替他去,偏偏我又不会做菜!”
言毕,禹定天懊恼地道:“只有你来练了!”
“我?”炎冷月露出一脸苦笑:“我倒是愿意,可是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不及,也只能赶紧练了,不然更来不及!”禹定天语气急迫。
“好吧,开始。”炎冷月强振精神,随着禹定天练习起来。
只见禹定天双手置于胸前,掌心相对,凝神逼出火焰来。
那火焰起初为红色,渐渐转为青绿,又转为白炽。
炎冷月离得虽近,却感觉不到一丝热量。虽然自己在练功,到底心中惦记着云湖,这时忍不住分心去看他,口中问道:“这就是我要练的?”
“不是,我在给云湖练药。”禹定天答道,又嘱道:“你快安心练,别分神了,不然更来不及!”
然而炎冷月哪里静得下心来?一会牵挂云湖的伤情,一会担心练药的进度。
练不上一柱香的功夫,又火急火燎的去看一下云湖。然而云湖却只是双目紧闭,呼吸虽是平稳,却是十分微弱。
禹定天看在眼中,只觉十分焦心,只盼着奇迹出现,让云湖自己突然醒过来接着练。
然而梦想再怎么美好,它毕竟只是个梦想,云湖虽然没有再吐血,却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炎冷月练得两日,直接哭了:“怎么办?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你看就只有这么几天了!我就是神仙也练不出来啊!算了,认命吧!我看云湖和我坐牢是坐定了!反正他那个样子,在哪躺都是躺!”
“不行!”禹定天急得跳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你们是犯了错要坐牢天经地义,可你们坐牢要牵连我啊!我会被学院开除!凭什么啊?”
禹定天急得嘴角冒出几个大泡,炎冷月也是拼了命的想办法,脑子里乱纷纷地越发没了主意。
两个人都快绝望了,炎冷月只觉得象是陷入了一口枯井,四面八方都是黑漆漆的井壁,任你怎么摸也摸不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