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五十五万的禹定天,被自己的身价雷得恍了神。他没去想,炎冷月凭什么把他给卖了,卖掉的钱又凭什么给了卤肉李。
毕竟,五十五万这么大的数目,他压根没法把它和自己联系起来。
巨大的成就感,突如其来地把他轰晕了!
迷迷糊糊绕山绕水进了顾府花园,到了顾家书房。
气势恢弘的大宅子让禹定天越发迷糊了,幸而他向来努力,火系功法简直就是刻在他心里,他就是一本行走的功法秘籍!
顾白蔻与云湖相比,倒是一个好学生。
云湖固然够努力,奈何与火系轻灵飘逸的路子不对。
倒是顾白蔻,空灵霸气兼而有之,正符合火系那时而飘逸潇洒,时而席卷一切的路子如出一脉。
只一天功夫,顾白蔻竟已感觉到头顶一团熊熊火焰,蓄势待发。
睁眼正待告诉禹室天,屋里却没了他的踪影,一怔之下,方才回想起来,禹定天怕把他也搞得走火入魔,早躲出去练他的嗑瓜子大法去了。
这时只听外面急急一阵脚步声,顾白蔻心中诧异,开门一看,只见炎冷月勿勿而来。
“禹定天!”炎冷月扬声叫道。
“他嗑瓜子去了。”顾白蔻心中又是一阵纳罕,心想这个口味刁钻难讨好的家伙,对瓜子倒是不挑剔。而且瓜子一直不离手,可见是真爱。
“咦?他哪儿嗑去了?”炎冷月问道。
“不知道啊,他说火系功法顾名思义,特别容易走火入魔。他又要嗑瓜子,怕吵得我走了火!”顾白蔻笑道。
“哎呀!坏了!你这破园子修这么大,我可哪找他去?”
炎冷月陪卤肉李看门面看得心中焦急,偏偏卤肉李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了一间又一间,一路絮絮叨叨都是他的卤肉大业,好容易炎冷月才脱了身,哪知却不见了禹定天!
“炎姑娘莫急,在下这就安排人去找他!”顾白蔻忙道。
言毕,顾白蔻双手相击,立刻边转出两个小僮儿,听得顾白蔻吩咐,应了一声,便去自己安排。
看上去倒是十分的训练有素。
“炎姑娘,我有一事不解。”禹定天笑道。
“啥事?快讲。”炎冷月这时心情烦躁,也懒得陪他文诌诌地。
“这位禹兄口味如此挑剔,可是他嗑瓜子却不择口味,这是何道理?”
“我哪知道!你又怎么知道他嗑瓜子不择口味?”炎冷月眉毛一挑,一脸的不高兴。
顾白蔻尴尬地笑了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禹兄一直在嗑瓜子,在下未免闻到那瓜子的味道,禹兄嗑的绿茶味瓜子,却是用茉莉花茶做的,炎姑娘见多识广,想必知道做花茶的瓜子都是用最劣等的茶青。好一点的茉莉花花茶,是用花朵将香味熏入。禹兄这个,却是用花朵掺在茶叶之中制成,乃是最劣等的花茶……”
炎冷月本来心中着急,这时却越听越是睁圆了眼睛,心中暗道不妙。
原来,这世上与云湖的舌头相媲美的,还有顾白蔻的鼻子!
本来顾白蔻就堪称劲敌,再有一根好用的鼻子那还了得?简直就是如虎添冀!
顾白蔻却不知炎冷月的心思,只当炎冷月是被他神技折服,因此才会神情如此惊讶。
微微一笑,顾白蔻略带得色地娓娓道来:“绿茶味的倒也罢了,五香味的更是不堪!全是用最劣等的香料配制而成,比例也是乱七八糟!因此在下十分奇怪,禹兄既然口味挑剔,按理说对这样劣等的瓜子应该无法入口才对,怎么反倒爱不释手?”
“这,这你怎么不自己问他?”炎冷月此时心中慌乱,信口反问。
顾白蔻却是苦笑一声道:“哪里问得出来?这位禹兄倒象是个没嘴的葫芦,除了对功法有问必答,连见面寒喧都是省了!”
“那你问我,我也只有三个字啊!”炎冷月脆脆的嗓门倒是爽快道。
“三个字,莫非是‘不知道’?”顾白蔻眼看着炎冷月更理直气壮点点头。
“那炎姑娘可不可以替在下打听打听,不瞒姑娘,不打破这个闷葫芦,在下实在是练功都没有心思,虽然在练,却是没有进益……”顾白蔻苦笑道。
岂知炎冷月这一听,不由心中大喜,心想:要的就是你没有进益!
正说话间,却见一个女子施施然走进院子,身后随着几个丫头婆子,均是浑身绫罗绸缎,看去气度不凡。
再看这女子,炎冷月却是在心中暗暗惊叹一声。原来她自负美貌,这时见了这女子,却是有几分自惭形秽。
本来这女子就比炎冷月还要美十分。更兼态度端庄,气度高华,越发添了风采。
顾白寇一见这女子,却是牙疼似的,不自觉地咝了一声。
“表哥方才的议论实在是极妙……”这女子朝着顾白蔻微微一福,却是对炎冷月视若无物,轻启樱唇,温柔无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娃娃音,炎冷月虽然也是女子,听了却替顾白蔻骨头一酥。
“表妹请坐,请喝茶。”顾白蔻忙不迭的道。
微微清了清嗓子,这美人贤淑地淡淡一笑,轻声说道:“南瓜甘、温、无毒。补中益气……”
“吭吭”顾白蔻面露尴尬之色,咳嗽了两声,忙忙的亲手沏了一杯茶递上,又道:“表妹,请喝茶!请喝杯茶!”
那美人却用衣袖微微掩口,饮一口,轻轻放下茶杯,温柔似水的一双眼望着顾白蔻。
“表哥可知?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棕榈,蒂如,表妹之闺字……”
说到此处,美人又掩口微微一笑,顾白蔻原先听得怔忡恍惚,这时回过神来。
“表妹,请饮一杯茶润润嗓子,慢慢再说不迟。这里有客不便,我妹妹闲着没事,你不如去找她聊聊?”
美人却只微微一笑道:“表哥有所不知,表妹我已然见过礼,叙了彼此别后思念之情。如今却是特地来看表哥。因此倒要略坐一坐。”
“咳咳,你坐,你坐。只是你看我新添这几只杯子如何?这与上次那石茶盘却是十分相配,表妹学问高深,不如评上一评?”
顾白蔻这时已鼻尖微微冒汗,看得炎冷月十分奇怪。
“表哥此杯,十分雅致。若刑瓷类银,越瓷类玉,刑不如越一也;若邢瓷类雪,则越瓷类冰,邢不如越二也;邢瓷白而茶色丹,越瓷青而茶色绿,邢不如越三也。所谓‘器择陶拣,出自东瓯’, 瓯,越州也……”那美人仍是不急不徐的柔声道来。
炎冷月听她如数家珍,听得一愣一愣地,越发觉得美人学问高深。
如此才貌兼备,实乃难得的佳人。
顾白蔻却忍不住打断她道:“表妹我这乃是建窑,与邢、越没什么关系。”
“表哥真是性急,听我慢慢道来,原来越瓷、丘瓷皆青,青则宜茶,茶作红白之色。邢州瓷白,茶色红,寿州瓷黄,茶色紫;洪州瓷褐,茶色黑;悉不宜茶。”
说到此处,美人微微一笑,饮了一口茶润嗓,正欲再度启齿。
顾白蔻却咳嗽一声,朗声道:“畚:以白蒲卷而编之,可贮碗十枚……”
炎冷月此时听得云里雾里,实在不明白怎么又扯到了碗,却见那美人一脸心领神会,浅笑吟吟地看着顾白蔻,不时微微颔首。
然而顾白蔻虽然在朗声道来,脸上的神情却甚是微妙。
炎冷月素日对书本无甚兴趣,这时两人文诌诌地说话,听得她不明不白,却本能地觉得顾白蔻十二万分的不自在。
向来与顾白蔻相处,虽然她存了个心眼,却觉得如沐春风。
这时却对着顾白蔻,炎冷月却觉得他犹如一只引线快燃尽的炮仗,随时随地就会炸给她看。
然而表面看起来,两人一问一答,却是和谐无比,这场面委实奇妙。
炎冷月越看越有意思,注意力完全从说话的内容转移到了两人的微妙神情上,不知怎地,对那美人的钦佩仰慕之情变了味。
顾白蔻抑扬顿挫地说完一段,换气正待再说,却见那美人轻轻击掌微笑起来。
“表哥不愧我之知己,有道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顾白蔻一怔,本来美玉一般的脸庞上,浸出一层红。
转头尴尬地看了炎冷月一眼,顾白蔻神情间犹如被当场抓到的小偷一般。
“表妹,有客在此,说话还是……呃,还是,别说不合适的话。”
顾白蔻不看炎冷月犹可,这一看,炎冷月一双滴溜溜的清水眼,分明是在玩味着他二人的神色。
一时间,顾白蔻恨不能觅个地缝钻进去。
“表哥既有客,为何却不引见?何故反倒怪我?”美人见他脸红,却是会错了意,脸上却是也微微一红,似嗔似怨,含羞带娇。
“这,这你自己没看见吗?怎么你……”顾白蔻一时有点哭笑不得,无奈地向着炎冷月道: “这是舍表妹,姓玉,单名一个烟字。”
“在下炎冷月,久仰了。”炎冷月听得顾白蔻说话,忙朝这叫做玉烟的美人一抱粉拳。
“哎呀姐姐,折煞小妹。姐姐神仙一流的人物,有结识,真是……”
玉烟深深一福,顿时让炎冷月觉得自己 分明是条跑江湖的汉子,连见礼也是如此粗糙。
“这位姐姐神仙一流人物,表姐怎么这半天了也没看见?再说了,我看这位姐姐分明比你小!”
这时门旁却响起一个明快而稚嫩的声音,正如枝头才摘的冰脆李,清凉甘甜。
炎冷月回头一看,却见顾丁香与禹定天双双站在门口。
炎冷月这一惊,真真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