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就这样倒在了我的面前,此刻看着怀里虚弱的老僧人,我们众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扶着师父的荆宵说道:“师父这些日子里,身体已经够虚弱了,加上刚才在我进来之前,他和蒙面人的打斗,消耗了太多的真气。所以现在才会五脏受损,口吐鲜血的。”
莫哀说:“还是先把师父送到云中坞里静养些日子,再寻思有什么医治的法子。”
我从荆宵的言语里知道,师父一定是因我的重生耗费了大把的精力,所以才会斗不过蒙面人。
毫无力量的我不知此刻能够做些什么。
灵猴也在焦虑之中,说道:“莫哥哥,仙人不会有事的吧?”它那疑惑的小眼神里布满着不安的阴霾。
莫哀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小家伙说道:“你要向师父说的事情说了吗?”
紫眼灵猴说道:“刚才已经向仙人禀报过了。”
“既然师傅已经知道了,那你还是先回七星池继续**七海五陆的情况,不要让魔族趁乱侵入绿海。”莫哀对小猴说道。
小灵猴听后说道:“也是,我们是应该提高警惕了。”于是向千裳提了个小要求:“ 千裳姐姐,可不可以送我下去。 ”
千裳俯下身去对灵猴伸出一只手臂说道:“上来吧。”
紫眼灵猴一跃跳上了千裳的手掌,顺着她弯曲的手臂爬上肩头。
千裳起身对我们说道:“莫哥哥,那你们把师父送到云中坞去,记得把云中坞降到山麓处,师父现在的情况不能在高寒地带待着了。”
莫哀答道:“知道了”
千裳转过身,向着我们来时洞口走了几步之后,就化成一只空中的赤鸟扇动着翅膀飞走了。渺小的紫眼灵猴就这样消失在千裳那巨大的翅膀上。
此时,师父在莫哀的怀中。
莫哀对着夜灵说:“夜灵,你去把云中坞落到山麓上去吧,朝着七星池的一边或许更适合师父的休息。”
莫哀把云中坞的挪动任务交给了夜灵,又对荆宵嘱咐道:“荆宵,你把主人带下山崖,到云中坞找我们。”
荆宵说道:“好的”
说完任务之后的莫哀和夜灵一同出了洞口,洞里只剩下荆宵和我。
我开口问荆宵:“师父的伤不会有什么大碍吧?”心中一阵短暂的唏嘘,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的重生感谢师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荆宵说道:“说不定,刚才那个蒙面人的确术道高深,我和莫哥哥都不是他的对手。都怪我回来的晚了,才让师父遭受了他的攻击。”
我不知说些什么好,于是安慰他道:“只希望师父能平安。”这话好像也是在对自己说一样,在心中久久洄荡。
荆宵一脸遗憾的说道:“可惜偏偏在这个时候遇见蒙面人,要是师父身体健康,一定能收拾得了那个蒙面盗。”
我的确也这么认为,单凭他在御风而行的时候,那稳如磐石一般的气息,他能凭借一缕气息就能将我紧紧束缚在他的周围,并且是万万天程的高空之中。
荆宵对着我说:“还好,主人你醒过来了,这是一件令我们大家都高兴的事情。”
我又尴尬的无言以对,面对着这群奇幻美丽的妖族,我除了外形是个妖,再也没有一点力量能够在他们危难之时帮助他们了。
荆宵接着微笑着对我说道:“主人,你是坐在背上,还是我叼着你下去。”
我想了想还是坐着吧,被叼的感觉应该不怎么样。于是向他恭敬又勉强地说道:“我想坐着比较好,能够看看云中坞的情况。”
于是,荆宵化为金黄色的悍鸟,我们再一次掠过入云峰的无限风景,只不过心中压着对师父病情的一堆担忧凝聚成的石头。
我坐在荆宵的鸟背上,两旁是它如刃一般的翅膀。它的翅膀在空中扇动的时候,吱吱作响,如是机械一般转动的声音。耳边风声四起,呼呼作响,就连身上的破烂布衫都被风鼓胀成一个饱满的蓬袋。
在莫哀驮着我上入云峰的时候,我的心被一种喜悦占满,因为自己将要以人魂合一的,充满着生机的肉体去拜见师父了。但此刻,下峰时,刚才那点重生的喜悦和好奇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此刻,我们不知道师父会怎么样,感觉自己的无奈,只有在心中默默祈祷。求上苍保佑师父能够好起来,所能做的只有信奉客观唯心主义。天下如果有道,有神灵,希望他们能保护师父度过难关。念在他是一个好人好僧的份上,请对他分赐一点好生之德。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感觉,那就是心在怦怦直跳,那是荆宵在空气中如闪电般的降落速度造成的。还好,我在上入云峰时吃了一颗千裳给的敛气丹,不然,我想我真的会因为无法正常呼吸而再一次去见孟婆。
好在,荆宵在自己闪电般落下的同时,没有忘记背上还有个我,于是,我总是能感觉到一股来自于它背脊的吸引力,将我紧紧引附在它的脊背上。毋庸置疑,是这种奇异的力量将我的下落加速度成倍的增大,避免了我被一个人遗留在这万万天程的高空中慢慢自由落体,在最后接触地面的一刻被摔成一个肉饼,或者粉身碎骨。
我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在确保自己的心脏不会被那些进入口腔,继而顺着喉管进入身体里的微小尘埃击碎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把嘴巴张开一条小小的缝隙,然后迸出了一个问题:“六妹……魔君……是……什么……关系?”声音虚弱的连我都听不清楚。之所以能够陈述,是因为我心中存在这样的疑问。
异常艰难,当我准备放弃提出问题的时候,从空气中传来一声清晰明亮的声音,应该是我问题的答案——“六魅是磨魔族里的一种称呼。”
即使在这万万天程的高空里,这声音依旧清冽,像是从一间静谧的古刹禅房里传出来的木鱼声,声声入耳,声声入心。
我茫然四顾,回神过来,才觉察到这声音来自身边的金黄色的神鸟。
荆宵就是那个木鱼的主人,它的确是一只与众不同的鸟,它敏锐的听觉以及视觉便是最显而易得的证明。
我既然能够听得清荆宵的声音——不是我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而是荆宵的功劳,那么,我的疑问就可以趁着这丁点儿的空闲得到解答。于是我张着小缝的嘴巴再一次对抗着强劲的风力开口说道:“魔族……是……什么……鬼?”
此时,荆宵的翅刃划过入云峰旁大树的枝丫,那一段细小的木头——它的直径,我想应该和以前见过的四五十年的老柳树的直径差不多。只不过在那颗大树和荆宵的身躯比起来,才显得那么柔弱,这种微小来自于参照物的比较——便出现了一处光滑的断面,断掉的枝头渐渐被甩到了我们之上,星空之下。
同时,我怀着一颗十斤的好奇心抬头向上看,眼睛里看见了美丽的一幕。刚刚那截断掉的木枝在黑色的星空下燃起一团猛烈的焰火,野火昭彰,由明亮渐渐变得幽淡,渐渐离我们远去,消失在无边的星空里,这一幕美丽又神秘。
大风中,荆宵敏感的耳朵听见我的问题后。此刻,又在为我解答了。尽管对于当时的我,这答案有一丝诡异——至少对于一个做了一世的乞丐的我来说,是这样的。
大风中,星空下,荆宵的声音再一次充满我的耳膜心胸,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
“六魅对应的是魔族里的君位一级,它是魔族里武力等级的象征,一种魔力的代表,魔族一般是按照魔术能力的高低划分为六个段位,依次是‘君,侯,圣,保,尉,卒’,而六魅是君位一级的称呼。魔族跟一般人类,妖族,精灵,妖兽,蛮族修炼之法不同,他们只有最低一阶的卒是一个个体,卒以上的魔阶以六为进阶之数,六卒合身即为尉,六尉合身即为保,六保为圣,六圣为侯,六侯为君,魔君即为魔族的最高统治者。魔君也还有等级,除了他们的统治者在君位,还有魔族里面的部分修术者,他们的魔力也达到了君位,为了从中区分出魔族的最高统治者,其它到达君位的人都是以算数加魅字称呼的。比如,三个君合身叫三魅,六个君合身就叫六魅。至于他们的魔君至少有千魅之身以上的修为了。”
空中的荆宵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是……”
就在他还准备继续为我解答疑惑的时候,我们的眼前又出现了奇幻的一幕。
在入云峰七星池一侧的山麓上,有一间正在变形中的房子。它的周围有千万道的白色光线,一道道宛如天空中流星雨停留的轨迹,阡陌交错,形成一个八棱锥体形的结界。
一眨眼的功夫,荆宵的身躯已经落到了地面上。当我从他坚硬如钢铁一般的脊背上跳下来之后,荆宵也就化成了清逸的少年与我同在。我们的脚踏在潜荟葱茏的幽幽大地之上,一起走向了那七星池岸上方的空中楼阁。
此刻,我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那座房子正是我睁开眼睛时看到的那间,是啊,此刻我相信了世间有可以随心所欲变化的房子。此屋有着高高翘起屋檐,门上有着三个方阁子,上面写着‘云中坞’三个黑色的行书大字。刚刚上面灰黄色的茅草正在一点一点的蜕变成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黑色材质,犹如燃烧过的木炭一般,却异常坚硬。
夜灵正在上空牵引着光线形成的八棱锥上方的一个顶点,一束凌厉的白光被她攥在手里,房子正在随她凌空向上移动,她的手停留在一颗古树的枝丫上。随手一挽,就将光束的一头挂在那古树的梢头。
夜灵飘逸的身姿,在夜空中缓缓下落。犹如一尾洁白的羽毛,从树梢滑落直到地面。
当她着地的时候,围绕在云中坞周围的那流星轨迹般的光束已经消失不见了。于是,在七星池的上空一件赤裸裸的房间,毫无支撑的空悬着,不似人间。
夜灵走到我们身边,说道:“莫哀已经在房子里照顾师父了,我们一起去吧。”
此时千裳也跑了过来。
我们一行人准备去房子里看望师父,但是,这悬空的房子对于我这样没有术力的怪物来说又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显然,我无法飞上云中坞,哎,想去哪里都得麻烦别人,内心忽然生出一点点惆怅。
于是,我不得不为长久考虑,天天麻烦别人一定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
尽管,在前一世我做了一生的乞丐,但在自己能解决问题的时候,绝不会伸手。所以,要想对我还有一点优点可言的话,那就是抓兔子,野鸡的本事不低于专业的猎户。但至于上一世我为什么做了乞丐,我却丝毫没有一点意识。
刚才一双翅刃斩断古树树枝的一幕还停留在我的眼前,那平滑的断面仿佛似产自却离国的机床拉出来的一般。我想对于荆宵来说,从山麓到云中坞这么点距离,修一条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我腆着脸向荆宵说道:“宵兄弟——如果莫哀我能够叫一声莫哥哥的话,那么,荆宵则是不能叫哥哥的,因为他看上去比我现在的磨模样青春的多,也潇洒的多。所以,我只能叫他一声宵兄弟——为了以后出行不麻烦你们,能不能麻烦你在这里到那里铺一条小道。”我说话的时候用手指了指七星池岸边山麓到空中的房子。
“嗨,简单,主人你说需要什么样的桥,我照办。不止我,这里莫哥哥,千裳,夜灵都能做这点事”荆宵的声音总是带着一股暖意,流淌过这入云峰的广阔山麓,充满了整个绿海森林,以及我的内心。
我开心地说道:“你只需要劈断旁边古树上的树枝,然后从中间划开,平滑的一面朝上搭在上面就可以了。”
听完了我对于心中理想的桥的描述,荆宵化作飞鸟,一声鸣叫,冲上星空。
我们抬头一看,只见它那金黄色的翅刃掠过古树的一根枝丫,显然,它为了不让树木像刚才那样起火,克制着自己的速度。只见,天空中瞬间落下一段木头,渐渐变得粗大。临近我们的时候,看得清这木头的直径约有半庹。
木头离我们越来越近,荆宵忽然向着地面俯冲下来。两只张开的鸟足宛如钢爪,一下子就深深嵌入了木头,紧紧抓着,稳稳停落。
然后一根粗木就呈现在我们的面前。荆宵接着用爪子在上面划了一道,如金刚石划在玻璃上面一样,木头便伴着清脆的声音裂开了。当它抓起木头抛在空中,用扇动着的翅膀一拍,两根半圆形的木条光洁面朝上——和我脑子里想象的形状一模一样——出现在黑色房子的门口,直直通到我的脚下。
荆宵跑到我身边说道:“主人满意吗,是不是这样。”
我开心地说道:“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接着我踏在上面试了一下,哎,又出现了尴尬的另一幕。光面太滑,我滑倒了,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废柴。就在我快要摔倒的一瞬间,千裳扶住了我说道:“主人,小心一点”。
我站起来之后真是有点害羞了,还说道:“没事没事,摔不痛。”
荆宵显然不知怎么才好,它已经出色的完成了造桥,然而好像又再为自己考虑不周而有一丝自责。
我赶忙说:“哎,都是这只破鞋惹的祸。”
聪明的荆宵有一次挥动了两下翅膀,一段段一庹长的木头纷纷落下,宛如梨花雨。接着他把这些木头又划为两半,短木光面朝下附着在刚才的长桥之上,就这样一截一截横排在那上面,形成一台台阶梯。这一次,黑色又粗糙的树皮所提供的摩擦力应该足够阻止得了我的无能了。
荆宵回过头笑着说:“主人,你试试吧,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他略带几分调皮地耸了耸肩膀,那还是鸟翅的肩膀异常可爱。
望着,眼前这美丽的黑色长桥,我想不知师父怎么样了?
星空之下,池水之上,月光铺满这黑色的长桥,我满怀感激之心蹑足而上,一阶又一阶,直到云中坞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