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扣马山刺杀托塔李天王一战,雷铛与高鹤成了好朋友。
但他们喝酒时会放五双筷子。
不但有五双筷子,还有五只酒杯,五只饭碗。
当开封府的樊楼楼上雅座侍候他们喝酒的堂倌,对两人的吩咐要五副碗筷不解时,高鹤解释道:因为还有三个朋友人虽未来,但心已来了,在陪他俩一块喝酒。
那另三个朋友,堂倌曾听两人报过的名字,好像一个姓奚,一个姓沙。
而两人谈得更多的,是那个姓柳的朋友。
有一次,堂倌甚至还听到那个年青英俊的相公流着泪道:
“阿柳,我虽不明白你为何要保护他,但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理由的!我若知道是你,我便不会刺出那一剑了!你若真有理由要保护他,只要你肯说明原因,说不定我与雷兄就会放过他的!”
“阿柳,我对不起你!”
“扣马山总寨响马忽然散了伙。”
“哦?”
“散伙之前,太平营总寨和前后大寨的群盗都白衣白带,为他们的托塔李天王、范军师、奚先生和戚寨主、郞寨主还有一个他们不肯叫他名字的心目中的英雄披麻戴孝,大哭了一场。”
“这么说来,扣马山太平营、停云渊一带现在已没有响马了?”
“响马现在已没有了,但多了一伙强人:
“强人的意思岂非就是响马?”
“强人的确是响马的意思,但也有别的意思。”
“哦?”
“像凤凰城主和他手下那帮人马你可以叫他们强人,但不能叫他们响马——因为他们不是强盗,并不抢任何人的东西。虽然他们之中好多人都曾是绿林好汉、江洋大盗。”
“是的,凤凰城主任笑骂手下一帮人确实不能称为响马。”
“现在原先扣马山当响马的人半数已投在凤凰城主手下,只有四大寨主带领百来个铁杆兄弟各奔了东西。”
“你的意思是说,‘酒龙’谢笑酒、‘白眼向天’喻笑君和‘云破月来花弄影’戚笑花戚氏二兄弟这四人并没投效凤凰城,而是分头各奔前程了?”
“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还需再说一遍?”
“但我知道这四个人都是托塔李天王同生共死的兄弟、忠诚不二的部下,若非有特殊的原因,便用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也不会分开走的,更不会把扣马山总寨与前后寨的人马给散伙
“我知道,只有一个原因使他们这样做。”
“仇恨。”
“对。他们如想复仇,如想保全扣马山的基业,只有先这样偃旗息鼓、投人门下,伺机卷土重来、东山再起。”
“我想这四大寨主分头行事一定是为了联络同道兄弟,约人助拳,为死去的托塔李天王他们报仇。”
“绿林道同气连枝,侠义道多的是义字当头、不计生死的好汉。”
“但我想他们最主要的是练武。”
“练武?”
“因为我听说托塔李天王临终告诉他的四大部将,他是死在铁伞书生手上。他告诉他们,只有等他们练成了绝世武功,才可向铁伞书生寻仇。”
“李天王真是一个聪明人。”
“也是一个真正爱恤部下、看重兄弟情义的领袖。”
“一个人如要向铁伞书生寻仇,不练好武功又怎么行?”
“而无论谁想打败、杀死铁伞书生,不练个十年八年武功又怎行?”
“事实上有人说,即使给当今天下第一流的高手再练个十年八年武功,也还是打不过铁伞书生的。——因为在这些人眼里,铁伞书生本就是不可战胜的神话。”
“而一个人如过上十年八年后,会有许多改变的。”
“岁月总能改变人许多东西。”
“也许到那时,今天的四大寨主便会磨尽壮志雄心,不会再提报仇之事了。”
“时间是最好的医者,他总能治疗人们心中的创伤。”
“有许多悲愤与痛苦,岂非就是这样被时间的流水慢慢洗淡、洗去的……”
“这样,岂非李天王的四大部将都得以活下来了?”
“是的,这就是李天王真正的想法。而且这也还是李天王唯一能够让他的兄弟不盲目送死、可以活下去的方法。”
“但”说话的人顿了一下,“我知道‘酒龙’谢笑酒他们四个活着的扣马山首领都是一诺千金、生死不渝的人,这些人说的话,比板上钉钉还牢靠。”
“我知道,世上本就有一种人,说出的话如射出的箭,泼出的水,是决不收回、一定践行的。”
“所以不管时日长短,武林中终究会有扣马山四雄向铁伞书生挑战这件事发生的。”
“哦……”
“因为到了一定时候,扣马山四雄觉得自己可以报仇或再不报仇就永没机会了,他们便不管武功是否铁伞书生之敌,也一定会出来挑战的。”
“何况,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扣马山四雄都是武学修为颇高、又极有武学悟性的人,以天下之大,说不定他们真会遇到世外高人、武林前辈、江湖异士、风尘怪杰,或者在什么深山古洞、大川名寺得到天下无敌的武学秘籍、纵横天下无与争锋的神兵利器,他们真能籍此得以练成惊天动地的武功。这样的故事,世上流传的不是很多吗?”
“的确很多。”
“那么,铁伞书生也许有一天真会败在扣马山四雄手下的。”
“哦……”
“何况,铁伞书生的武功究竟有多高,谁也没见过。——因为真见识过的人都已死掉了。——也许铁伞书生的武功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高,只是他遇到的对手弱一些或者他碰到的运气好一点。但一个人的运气好,并不会永远都好的。”
“你似乎很希望铁伞书生能败。”
“你难道不想?“
“我也想。武林道上每一个新出道的人都想。因为希望打败武林神话中不败的英雄,使自己成为新一代的武林传奇,是支撑每一个武林人苦斗的支柱。若这根支柱倒下去了,叫新一代的武林人还有什么奔头?”
“只有这世上多一些敢向武林前辈、名家、权威挑战的人,这武林才会永远繁荣下去,永远有希望。”
“好,你我说了半天,只有这句话才特别中听些。”
“对中听的话该怎么办?”
“浮一大白!”
“那么,便浮两大白吧!”
“你还有什么中听的话要说?”
“这话不一定中听,但你一定会感兴趣。”
“你且说说看,看我是否会有兴趣?”
“你想知道端阳节赛龙舟那天,站在天津桥上看风景的那个向你一笑的漂亮女孩是谁?”
“我为什么想知道?”答话的人这样道,但他马不停蹄地连喝两大杯酒,喝得仿佛跟谁比喝酒似的爽快。
“好,看在你连喝两杯的份上我就告诉你,那是凤凰城外桃花溪的南雪姑娘。”
“原来她叫南雪……”
“但你也别想入非非,你不见在离她一丈之内总有一个脸色苍白的剑客跟着她?”
“你是说叶愁?”
“对,凤凰城主任笑骂最器重的爱将叶愁,据说他的剑是天下最快的几柄剑之一,你如想打南雪姑娘的主意,就先洗好脖子等着叶愁的剑吧!”
“叶愁,这人的确不好惹。”说话的人有些沮丧,喃喃道。
“但也不是没有希望。你总听说过女孩子的心是易变的。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南雪姑娘就会被你缠上手。——何况,南雪身边近段时间会有一段无人的空白,寂寞的女孩容易动心的。”
“不是有叶愁吗?”
“叶愁要忙了。”
“不但叶愁要忙,凤凰城的四大护卫都要忙了——因为刑部的铁血杀手下一个猎杀目标就是凤凰城主。”
“是因为任疯子收留了扣马山的人马?”
“这也许是一个原因,而最大的罪名和托塔李天王一样。”
“——通辽叛国?”
“官府若要定一个人犯叛国罪,还不比放屁还方便?”
“但这回刑部杀手们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
“是的,谁想对付任疯子,都会格外头疼的。”
“不过头疼很快就会好的。”
“的确很快就会好的,而且永远不再犯头疼。”
“谁永远不再犯头疼?”
“死人。”
“据我所知,这二十年来,要杀任疯子的人少说也有三五十,但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凤凰城的。”
“的确没有。”
“那么你想刑部这回会请谁出马呢?”
“难道真能请动铁伞书生?”
“这世上,目前好像没有比铁伞书生名头更响的高手了。”
“好,如果真请动铁伞书生,那这一战一定精彩之极,大有看头!”
“你想看?”
“只有王八蛋才不想看。”
一份血红的帖子遍传天下二十四路地方豪强、绿林人物与官府衙门:
任何人不得与犯有通辽叛国之罪的凤凰城主任笑骂及其凤凰城派系人马来往,违者以勾结匪类论处。
凡我大宋军民,见到凤凰城主任笑骂人人有权格杀之。能杀任贼者,平民与士子有意仕途者可平地升官出任该地军州官员,文武官员则官升三级。元意为官者赏白银五万两,赐庄园一座、绸缎三百匹、名马五匹、茶叶十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天下黑白两道的人马,被这一纸悬赏帖子给搅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