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
……
“底子不差,不过太不服管。”教官停下脚步,看着我的眼睛,笑道:“不过没有你当初、把学校闹的鸡飞狗跳那两下子。”
我说:“王教官真是说笑了,最后我还不是老老实实回食堂吃香香鸡了么?”
王教官说:“不过我很好奇啊,当时你的目的还有一步就能达到了,教导主任焦头烂额都几乎要调动武警镇压了,为什么最后你放弃了?”
我说:“胳膊拗不过大腿,看起来我们是占了上风,但是其实就是负隅顽抗。”
教官笑道:“这倒是。不过啊,功败垂成,心里过得去吗?”
我说:“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最后不是和方老先生一个桌子吃了碗阳春面吗。”
教官说:“你倒是这些年里我见过最有意思的学生。有骨气,有性格,有脑子。”
我说:“谬赞,谬赞。”
操场传来一身哨响:“解散!”
我又说:“对了,王教官。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教官:“不用说了,是江朗吧。你这个争强好胜的劲儿,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我说:“教官真是火眼金睛。”
教官:“要说江朗这个人,好是好,毕竟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的,身体素质的确是出类拔萃,学习也认真,不过就是有点太直了,钢直易折,你知道吧。”
我说:“那和我比起来呢?”
教官看了看远处。
“在学校里,我说不好,在社会上,你会把他活活玩死。”
教官的语气里有一丝深长的意味,即使不用紧张兮兮地去字斟句酌也听的出来,不是说在社会上我具备那种阴损的能力,而更像是一种预言,一种笃定的猜测。仿佛摸透了我的心思。
我像官方在报纸上发布声明一样说:
“不会。”
教官笑了笑:“你想具体问问他哪方面的成绩?不用费那个力气了,考核项目基本都是年纪第一名。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压力山大?”
我说:“还行——格斗技术呢,和我相比之下,他的格斗技术怎么样?”
教官说:“和全盛状态下的你不相上下。”
然而断了一只手,早就成了退休老干部的我,早就和全盛状态没关系了。
我笑了笑,我现在的身体状态,何止是不适合继续在警校深造,是根本不可能通过体检,进入单位工作了。
那我现在还在忙着什么呢?一个朝野人士,还悲天悯人地……
……要么我回去吃饭算了。
过了一会儿,教官喊了一声:
“三小队黄相如!来报道!”
少东家的名字,实在是一种无奈,黄副对此生无望的无奈,只能把希望给予新生代之上——出将入相,忠臣良相,永远不要靠近这里,靠近这个建在地狱上的天堂。
少东家一路小跑,在教官面前站定。
“三小队黄相如,请指示!”
教官说:“来来来,见见你这位学姐,你不想知道牵头造反把半个学校都打下来是何方神圣吗?就是你这学姐搞得鬼,当时可都是一骑当千的搞事大手。”
少东家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虽然极不情愿,但考虑到教官不可反驳的威严,对我说了一句:“学姐好。”
教官说:“你们聊,我去那边看看,只是小心不要打起来。”
少东家看着教官走了以后,斜着眼睛对我说:
“我还以为你天生就是条好狗,想不到以前你还是个响当当的好汉!”
我说:“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少东家白了我一眼:“夸你呢。少废话了。姓黄的让你过来干嘛?”
我说:“你的腰怎么样?”
少东家愣了一下,很快把那一丝错愕一笔带过,不耐烦地一挥手:“就这点屁事啊?死不了!”
我又说:“没什么事,我回学校以后咱俩就是同一小组了,多关照老学姐。”
他说:“知道了!”
我说:“那……有没有兴趣切磋一下啊?”
他把火压下去:“好!!”
我笑了笑:“行,那是文斗还是武斗啊?”
他说:“文斗?!你他妈的是黑社会啊?”
我说:“你小子不就是渴望黑社会吗。”
他说:“好!文斗就文斗!”
我说:“在哪?”
他:“怕什么,就在这儿!”
过了一会儿,我拿来了东西,和他面对面站在操场上。扎枪握在手里似曾相识,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枪刺,看得出来心里也隐约有些澎湃。
我说:“你不会规律,你先在。”
他没和我扯那一套客气不客气的言论,我听见扎枪裹挟着风声呼啸而来,然后——
我摸了一把脸上滑下来的水珠,不知道是汗还是血。
“那孙……钟雪,就不客气了。”
他支着扎枪,从地上站了起来。
第二下下去,头疼的要炸了,但是还远远不是抱怨的时候。
他嘶哑着声音说:“到你了。”
我笑了笑,把扎枪扔掉。
“你输了。”
他没反驳,双膝一软差点就跪在地上。
“虽然你是个女的……你如果是个男人,就是条真正的汉子……”
“不过那又怎么样……你现在,现在这十八般武艺……也只能他妈的让你做狗做的更顺溜……不让你被主子炖汤……”
“我输了……我承认,我怕了……”
“但是钟雪你……已经把一生都输掉了,你……连为自己而活都不敢……你是个真正的窝囊废。”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去医务室吧。”
他抓着我的肩膀,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看。
“你为了什么?!钟雪你告诉我!你他妈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说:“少东家。”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吧。你的腰,不能再硬撑着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钟雪!你没想过自己大刀阔斧地干出来一片天吗?!你怕什么?!”
我说:“怕死。快去。”
我包了一脑袋的纱布,脑袋疼的的要炸裂了。偏偏还在这时候忙了起来,两条短信发进来。
“今晚七点,接风宴见公孙锻。”
“我想你了”
我眯着眼睛,看屏幕上头的字都重影。
我给黄副回:“收到。”
给孙平回:“你咋回事啊。”
孙平很快回我:“你干嘛呢?”
“没工夫跟你扯屁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孙平没回,然后把电话打了进来:
孙平:“恭喜钟雪女士拜托被凯子欺骗的阴霾重获新生。”
我:“我他妈……看见你就不烦别人。你有事没事没事我挂电话了。”
孙平:“别挂。”6
我:“不过上次的事实在对不住了。改天我请你喝点东西赔不是啊。”
孙平:“行吧,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脸呢。”
孙平:“哦呦。”
又和孙平扯了几句,我抽了支烟,慢慢地踱到医务室。
黄相如看见我,硬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说:“免礼,爱卿快躺下。”
他瞪了我一眼,躺下了。
我说:“少东家,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他说:“什么东西?”
我说:“你跟我结婚吧。”
少东家愣了半晌。
我刚想解释一番,他说:
“要不你这么条狗去和你的主子说这话,更直接,不好吗?”
我说:“开个玩笑,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