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脚步从江南又挪到了塞北,秀儿演戏的天分得到了充分的开发与施展,刀马旦,驾头,软末泥等皆塑造得惟妙惟肖。她也成为当代杂剧的代表与领先人物,杜妙隆,她的徒弟也开始崭露头角,名声响彻大江南北。
他们这一路,将杂剧的种子播撒,秀儿和梁园秀不同,梁园秀对徒弟的挑选严格而苛刻,而秀儿则广收徒弟,尽可能多的传授戏剧技艺,因此元杂剧在她的一路发展中,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鼎盛。
看着自己的徒弟对自己尊敬而崇拜,白日里的鼎盛也让秀儿有了成功的喜悦和满足,可每当夜深人静时,她就会思念自己的朵儿,揪心的疼痛会夜夜撕扯着她的心。而京城,那个给了她希望又断了她的梦的地方,也不再不堪回首。
“小姐,小姐,你救救公子吧!救救公子吧!”
正在梳妆准备登台的秀儿,看到卢文突然跪在自己面前,有些不知所以然。
“发生了什么事儿?卢文,起来慢慢说,到底怎么了?你家公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秀儿温和地问道,冷静而淡然。
“小姐,小姐。”卢文跪着不肯起来。“公子他,他获罪入狱了。”卢文说完匍匐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获罪入狱。什么罪过?”秀儿一惊,站了起来。
“小姐,有大臣参奏他与外敌私通,试图谋反,而且在府里搜到了与外敌来往的信笺,证据确凿,公子有口难辩!小姐,公子怎么会通敌呢?”
“你起来,慢慢的告诉我。”秀儿令灵儿将卢文拉起来,做到一侧,稳定情绪之后,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
又对进来的妙隆说:“妙隆,今日的演出,你代我登台。”
灵儿倒了一杯水捧到卢文的面前。让他喝水压惊。
“卢文,你将你知道的情况细细的告诉我!然后我才能有所决定。”秀儿看卢文已经平静了下来,缓缓地问道。
“小姐,是这样的。新皇登基后,大宴群臣,其间就问起如何对待四周的外敌,有大臣主张攻打,拳头铁戟下才能取得统一,可公子却说,这样的攻打,劳民伤财,苦的是百姓!”
“对啊!战争带来的唯一的结果就是百姓的流离失所!”秀儿点了点头。
“可主张战的大臣就是如今的左丞相穆丞相就是花花公子穆文的爹,他分明是公报私仇,对穆文作恶毙命一事耿耿于怀,借此机会陷害大人,他说大人通敌叛国,还说罪证确凿。当晚,皇上就派人去府里搜查,没想到还真搜到了信笺为证,于是皇帝不由分说,封了公子的府邸,公子也获罪入狱。”
卢文一口气说完。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样老套的手段,真是欲盖弥彰!”秀儿冷笑一声。
“你想我怎么救你家公子!”秀儿反问着卢文,想听一听他的想法和建议。
“小姐,你可还记得,公子曾送给你一块血玉!”卢文问道。
“当然。”秀儿从贴身之处摸出血玉,红艳艳的璀璨欲滴,她暗暗称奇,这血玉明明送给自己的时候还是丝丝缕缕的丝样红线,怎么如今竟然如此的流光溢彩,红得让人不敢直视。
“在下见过当家人!”卢文看到血玉,立刻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上几个响头。
“你!”秀儿有些不解地问道,“什么当家人!”
“公子当日曾对整个暗影团颁下命令,见到血玉就是见到了当家人,必须唯命是从!行叩拜之礼!”
“暗影团?”秀儿更是如坠雾里,不知所云。
“对,公子当日曾经建立了两大组织,一个为搜罗消息而存在,另一个为战斗力强的高手所组织,消息楼以舒心院为中心,而暗影团则是以聚贤阁为汇聚基地,遍布全国各地。三年前,太子一度发现了公子的消息楼,公子迫于无奈,将消息楼的一些重要的机构转移到了暗影团之后,舒心院也就名存实亡了,如今隶属于皇帝的私人组织。而暗影团也融合了消息与暗影两重力量。”
“那这三年里,是谁在打理暗影团的一切事务?”秀儿对于卢文所说的事情并不感到震惊,因为她早已经隐隐觉得,卢挚的背后一定有什么雄厚的力量,否则他不会这么无所避讳。
“是卢红!公子为避开皇上的跟踪,与暗影团完全失去了联系。而公子获罪的消息也是卢红传给我的!他希望小姐能够肩负起暗影团的重任,救出公子,"卢文顿了顿,看了看秀儿的脸色,见没有反感之色,又接着说道:“卢红也顺便带来了另一个消息,当日公子和解语花的一切都是一个误会,是公子故意钠盐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小姐的不满,从而下定决定离开京城。因为那时候他就发现,太子已经注意到了他,已经开始向他动手了,他担心小姐在京城会和他一样,很难再有脱身的机会。所以。”
秀儿再也听不下去了,这么几年来,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每次只要一想到他和解语花纠缠在一切的画面,自己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更无法去想清楚一些事情。如今卢文一说,她想起当日的种种疑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被他给蒙骗了。
“入狱了吗?那好,我这就强势回京,不闹得个京城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我就不叫珠帘秀!”秀儿一咬牙,站了起来。
“灵儿,即可收拾行李,我们随着卢文赶到暗影团的总店。杀回京城。此次回京,我不会再默默无闻地忍受着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与羞辱,我要将这么多年来的委屈全数奉还给所有的人。梨儿,此次回京,你可以选择留下来帮我,也可以选择回到皇上的身边去,我都不拦着你1”
秀儿回头转向梨儿,“只是如果有一天我与他对面干戈,我希望不要让我看到我的姐妹拿着刀对着我!”
“小姐,我跟着你!这些年以来,我已经离不开你了!而他只是我少年的一个梦而已,如今梦醒了。他更是我渺不可及的神话!我不想再为了梦里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失去我应该珍惜且拥有的亲人。”梨儿坚定地看着秀儿,长大了许多。
“那好,就让京城那些自以为得意的王爷大人们,再次目睹我们带给他们的冲击吧!”秀儿伸出手,与梨儿灵儿紧紧握在一起,一起握紧命运的脉搏!
当晚,秀儿在卢文的引领下,到了塞北一个小城的聚贤阁,出示了血玉,聚贤阁的成员迅速集合,见过阁主。
“与卢红联系。就说我已经接管了聚心阁,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公子。让他放心!只是以后听到任何或好或坏的流言,都不要在意!”秀儿交代卢文要懂得隐藏自己。
“是,”卢文抱拳遵命。
“还有,从即日起,建立于京城的联系,我要将京城的情况与各方的势力弄清楚,所以每日晚间一定要将京城的消息汇聚到我这儿。”卢文答应一声起身离去。
第二日,秀儿一行告别汉卿,又反复告诫妙隆一定要遵从汉卿的话,然后才和卢文等人一起返回京城。
一路之上,每到一个地方,他们都会先到聚心阁,消息也从那儿源源不断汇聚而来:
哈尔伦赤调任到京,成为护国大将军。
左丞相之女穆晓欢入宫,成为帝王新宠。
新皇帝喜看戏剧,不断在民间挑选新的乐人进宫演唱,
新皇帝颁布公文,废除乐人不得嫁给官家的制度,遭到所有官员大臣的反对,最后不得不收回旨意。
闵王递上奏折,告老还乡。
………………
灵儿将手中的碎纸片收拢在一起,挑选出这些有价值的信息递给秀儿。
秀儿拿过来一一看过之后,冷笑道:“哈尔伦赤,他也入京了!还真是不食前言!这下京城该热闹起来了吧!各种人物济济一堂!”
“小姐,你说这穆晓欢怎么就做了皇帝的宠妃呢?当日穆家不是也没多大势力吗?怎么今日就成为新的势力了呢?”
“哼,他们是有靠山!俗话说在朝为官,要有眼色,能够找到真正的实力所在,找到真正的靠山,才能衣食官运无忧!”秀儿翻看着手上的纸片,解释着说。
“还有,你看这个。”灵儿将手中的纸片递给秀儿。
“看来,当日的太子殿下,如今的皇上对小姐可谓是念念不忘,这么宠爱这些戏剧演员,不是因为小姐是什么?看来小姐此行,定会马到成功的!”灵儿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这个谁也不敢打包票的!如今三年已经过去。我们都变了,登上皇位的人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国家,对人对事的标准与态度都与这个目的相吻合。所以我不敢奢望他能够帮我,只要他不站在我的对立面和我势不两立,我就感谢天地了。”秀儿站起来,走到床前,陷入了沉思。
离京城越近,自己的一颗心跳的就越厉害,难道这真是古人所说的近乡情更怯?
她想到自己当日离开之时,在京城的郊外,他送别自己时,两人依依话别的场景,如今再次见到,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呢?
五日之后,秀儿的船到达京城,一行人又骑马半日,才入了城门,悄悄进入了聚贤阁。
聚贤阁里,卢红早已得知了消息,命令这一带的暗影迅速集合,见过新的阁主。
待与大家见了面,秀儿简单听取了来自各方面的汇报之后,和大家一下探讨了一下案情的发展。
未免引起官府的怀疑,就让众人匆匆离去。各自坚守自己的岗位去了。
“将公子最近的情况告诉我,详细些。”待众人离去之后,秀儿将卢红单独留下,祥谈。
“公子获罪入狱后,在狱中倒是没有收到什么迫害,也没有动刑!更没有审讯!这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既然通敌叛国这么大的罪行,怎么会这么轻描淡写的搁置着,不审也不判呢?”卢红说出自己的疑问。
“我曾经遣人以家人的身份去探望过两次,公子在里面倒也安闲,他传话出来说,狡兔死,走狗烹。我不明所以,正好阁主您回来了。我就放心了。”
“狡兔死,走狗烹。”秀儿喃喃地说着,想起新皇登基,那曾经帮助过他的人?秀儿在头脑里一一过滤着所有的人物。
“闵王?”她想起,闵王曾经想要告老还乡,难道已经预感到自己会是怎样的下场,所以要先隐退而避其锋芒吗?
想到这儿,秀儿决定先到闵王府一趟,找老福晋探探口风。
第二日,灵儿陪着秀儿一块儿去闵王府,先去了菊心坊,在那儿查看了菊心坊的情况还乐观后,就选了几样玲珑而精致的点心带着,和灵儿一起到闵王府。
“小姐,当日闵王爷不是一直都支持着二皇子的吗?怎么又成了三皇子的幕后臣子了呢?”灵儿边走边问。
“这个,就是皇上的阴险之处,实际上闵王一直是三皇子的人,只不过成了二皇子身边的卧底,这样知己知彼,你说,皇上怎么能够不胜出呢?”秀儿想到曾经看到春离在闵王府与闵王私密会面的身影,一切都明白了。
二人很快到了闵王府,秀儿出示手中的铜牌,一路畅通无阻。
“秀儿小姐。”两人正在府中穿行,不知道是先去拜见王爷还是福晋之时,丫鬟瑾儿在不远处的假山上,看到了她们,难以置信地向着远处唤道。
“哦,是瑾儿啊!瑾儿一向可好!”秀儿听到,一想,正好无人引路呢?这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下就只有先去拜见老福晋了。
“瑾儿姑娘,老福晋身体一向可好!”秀儿站在下面,看着瑾儿爬到假山上,不明所以的问道。
“哦,这假山之上有生长这一种植物,偶尔的一次福晋见到。说是在家乡时曾经吃过的一种,如今时间这么久了,早已经忘记了,可如今一见到,就又勾起了她的怀念,所以隔个两三日,她就让我过来摘一些,送到厨房。今天正好,就碰到小姐您了。”
瑾儿说着从假山上小心翼翼的走了下来。
“瑾儿小心。”秀儿赶忙过去扶了她一把。看着她的手上绿油油的翠绿色的植物,“长得真好,没想到福晋这么怀旧啊!”
“当然,福晋心底善良,对于自己认定的人或事儿就会痴心一片的对待。就像对小姐您!自从您离开了京城之后,福晋没少念叨你,还让王爷打听你的下落。这下可好,您回来了,福晋就又高兴起来了,有人可以陪着她说说话了。”瑾儿领着秀儿,边走边说。
“这几年,想必多伦贝子和郡主都已经成家了吧?”秀儿想起当日明一的冲动,有些担心今日再次碰到他。
“是啊!府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对了,虽然秀儿小姐没有在京城,可小姐的名声却传播得沸沸扬扬。许多和福晋交好的王妃太太都说,希望再有看到小姐表演的一天呢。”
“这些都是观众对秀儿的疼爱!秀儿不敢骄傲!如有机会,秀儿一定会为大家再演的!”秀儿眼神有些晦暗,这些成就已经成为过去,如今眼下要面对的困难却没有十分的把握。
“怎么?小姐决定要退出舞台?不再演出了?”瑾儿吃惊地把眼神落在秀儿的脸上,不明白这个名声正盛的女子为何在这个时候选择退出。
“我想在辉煌的时候退出,留给年轻人更好的展示空间,毕竟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层出不穷的新秀才是主宰未来戏剧舞台的主流。我应该有自知之明!”秀儿自嘲地一笑。解释说道。
二人说着,已经到了后堂。
“福晋,您看看,是谁来看您了?”瑾儿紧走几步,走到秀儿的前面,到福晋的面前,低头唤道。
“是谁啊!?”仍然健硕的福晋正拿着一本书在太阳下看着,秀儿发现,老福晋较之三年前,有了明显的衰老,可见岁月不饶人啊!只是老福晋的精神已然矍铄。
此时,福晋的目光从书中收回,顺着瑾儿的指示向着秀儿看来,过了好一会儿,似是才反应过来。
“秀儿?”疑问的语气让秀儿的心里一阵酸涩,眼睛眨了眨,泪珠就爬了上来。
“秀儿,真的是你。我的孩子!”福晋这下才确定眼前之人,伸出双臂。
秀儿不由跑了过去,扑入这个迎接她的温暖宽厚的怀抱。
“你这个孩子,去了这么久,怎么不给我这个老婆子一点讯息呢?如果不是王儿还有你的消息,我还真以为你从此消失不见了呢!”福晋絮絮叨叨地诉说着。
“秀儿知错了,秀儿知道对不起福晋您对秀儿的爱护!这些年,秀儿一直惦记着福晋您的身体!每到月圆之夜,都会面向京城的方向遥遥祝福!为福晋您祈福,祝福您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这些年,你的努力我都看到了。为你感到高兴,果然没让我失望!”福晋轻轻拍了拍秀儿的背,安慰道。
“这次回来,可是为了你曾经的那个大人。?”老福晋一语既出,秀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福晋还是这个脾气,说话直来直去。可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真是让人感到害臊和羞愧。
“是,福晋您明察!秀儿不敢隐瞒!”秀儿低着头,不敢看她,她坦率而明朗的眼神,让秀儿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自私。
“不要不好意思!我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谁都曾有过难以过去的感情的坎儿。”福晋似是看出了秀儿的难堪,笑了笑。
“不知你此次前来,想要知道些什么,尽管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