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六王府仍旧是一片宁静,纳兰煜所住的院子里,依旧只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小玉端着燕窝汤走来的轻微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以后,纳兰煜房间的门便打开了,纳兰煜穿着一身紫金色的华服,伸着懒腰从房里走出来,一派的从容惬意。如今他旷早朝早已旷成了习惯,念在他新婚不久,陪慕容冷香又累,于是皇帝也就默许了他继续旷早朝。
小玉进门伺候苏挽清更衣,从衣柜里挑出来一件藕粉色的衣裳,给苏挽清换上。
苏挽清一手抓着自己的一头长发,偏过头看着小玉道,“怎的今日就要穿得这样明艳?”
小玉努努嘴,一边帮苏挽清系着腰带,一边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奴婢每日都看那些公主小姐夫人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就皇子妃您不肯打扮。我们王府又不是缺了这点打扮自己的银子,小玉就是想要咱们皇子妃打扮地好看些。”
苏挽清笑着看着面前这个一派天真的小姑娘,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呀,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就行了,到时候我再给你找个好婆家。”
小玉有些局促地看着自己身上湖水蓝的裙子,有些扭捏地嘟哝道,“皇子妃惯会取笑我……”
正在这一派祥和宁静的氛围中,却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六殿下!六皇子妃!大事不好啦!”
纳兰煜此时正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敲着二郎腿被人伺候着用朝食,突然就被惊了一下,十分不满地说道,“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
小玉跟苏挽清听到了声音,也顾不得妆容了,忙跑出来看。
只见面前一个小厮扑通一声跪在了纳兰煜的脚边,喘着粗气道,“不,不好了……六殿下,慕容公主死了!”
“什么?!”纳兰煜手中的茶杯一下子跌落在地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苏挽清抓着门框的手也逐渐用力。
这会儿,小厮总算是将这口气给喘匀了,于是便开始说着今天早晨驿馆里发生的血案,还说红叶封了似的拿着纳兰煜的袖箭去求见皇上,要求皇上一定要严惩凶手,以命偿命,否则的话,她北漠跟大燕国的邦交从此决裂,两国将要势不两立!
苏挽清听完了这些以后,只感觉自己的脚有些发软,于是只好扶着小玉的手,脸色苍白地看着同样满脸震惊的纳兰煜。
苏挽清清楚地知道这些事情并不可能是纳兰煜干的,因为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可是纳兰煜的袖箭又怎么会突然跑到了慕容冷香的驿馆里!
小厮哭丧着脸道,“这会儿皇上正大发雷霆呢,说一定要六殿下亲自去朝堂上说个明白。”
于是,随着这个小厮的出现,原本整个平静的六王府,现在都开始变得慌乱起来。苏挽清有些踉跄地走到纳兰煜的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正在不停地颤抖,“怎么会这样?!”
前几日她们还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着烤肉,开着玩笑,怎么今日一早,慕容冷香就死了呢?
慕容冷香昨日还跟自己说,要跟着三皇子去湖畔看水军操演,怎么会死在驿馆?
“此时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说不清楚的,我必须要去见父皇。”纳兰煜脸色十分凝重地说道,额头上的青筋也隐隐暴露出来。
虽然纳兰煜对慕容冷香并无男女之情,但是好歹也有一些友情在里头。慕容冷香那股子豪爽的劲儿,总能让纳兰煜忍不住欣赏这个心思单纯的女人。
可是现在,一夜之间,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要说纳兰煜心中不难受是不可能的。然而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一切线索都会指向六王府。
于是,纳兰煜便十分坚定地转过身要去马厩牵马赶往皇宫,但是却被苏挽清一手抓住了衣角,坚定地说道,“我也要去!”
纳兰煜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挽清,却只见苏挽清的神色是说不出的坚决,于是便也沉重地点点头,拍了拍苏挽清的手,“好,我们一同去。”
于是,两人纷纷上马,苏挽清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立刻赶往了皇宫。
此时皇宫里,气愤也非常紧张。几个皇子跟文武百官们都十分肃穆地站在朝堂之上,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凝重,看得出来他现在很不高兴。慕容冷香的尸体就放在朝臣们面前,旁边是跪着一边哭一边说话的红叶。
红叶将掌心里的袖箭拿了出来,放在皇帝的面前,“这是在我家公主的房里找到的,发现的时候那上面还带着公主的血迹,太医可以作证!”
于是皇帝便又看向一旁的太医。
那太医连忙哆哆嗦嗦地跪下道,“的确如此,这是老臣一手检验的。”
“呈上来。”皇帝有些烦躁地将龙袍衣角一撩,对身边的太监重重地一摆手。小太监会意,立刻小跑着下去将那枚袖箭用帕子抱起来,放到了皇帝的龙书案前。
皇帝一眼就看到了袖箭顶端的“煜”字,当即就黑了脸,大声喝道,“六皇子呢!朕不是让他来?他怎么还没到?!”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纳兰煜的声音,“儿臣来迟了。”
刷拉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六皇子纳兰煜跟他身后的苏挽清身上。
然而皇帝一看到纳兰煜跟苏挽清二人,就怒气更甚,抬手将桌上的袖箭狠狠丢下去,“慕容公主死了!你们在干什么?!穿戴得如此好看,是要庆祝吗?!”
皇帝这话说得有些狠了,但是毕竟是在气头上,也怪不得他什么。苏挽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藕粉色搀金线的服饰,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可以反驳皇帝的话。
然而事实证明,此时也还是不要反驳得好。
红叶一见到纳兰煜,就要冲上来跟他拼命,却被身边的小太监死死拦住,不让她冲过去跟纳兰煜动手。朝臣们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纷纷窃窃私语,气氛一度剑拔弩张,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此时纳兰肃眼中一闪而过的一抹幸灾乐祸。
他不是不知道今天这一切是怎么造成的,但是这就是他的目的。
纳兰煜上前看了一眼慕容冷香的尸体,见她死状惨烈,心中也有些不忍,于是便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明明昨日还好好的。”
“是啊,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我家公主还说六皇子与六皇妃乃是当世绝配,决不再故意破坏。只是不知六皇子为何要下这样的杀手?!”红叶有些失控地对纳兰煜大叫道。
“我并不知情啊!”纳兰煜皱着眉看着眼前的红玉,“自打昨日下午你家公主离开六王府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呵……”红玉脸上的讥讽之意显而易见,“六皇子这意思,莫不是说今日上午,红玉跟公主都是见了鬼了么?!”
“什么意思?”纳兰煜顿时感觉到情况似乎不太对,于是皱着眉问道。
“启禀皇上。”红玉带着眼泪对皇帝说道,“今日早晨,我与公主早起,一同受三皇子的邀请前去看水军操演,谁知看到一半,六皇子竟然突然在战船上出现,随后痛骂我家公主跟三皇子之后一走了之,当时整个水军的官兵们都看见了!”
皇帝一听红玉这话,便转头看着纳兰肃,“红玉姑娘此话当真?”
纳兰肃于是立刻做出了很是悲痛的表情,一步上前走出队列,站在红玉身侧,回答道,“儿臣今日的确约慕容公主一同去观看水军操演,此时千真万确。若是父皇不信,还有上万水军兵将们为儿臣作证。”
“你痛骂他们做什么?!”于是皇帝又转头问纳兰煜。
然而此时的纳兰煜却是一头雾水,苏挽清也搞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上前道,“皇上,昨日夜里到今晨,六皇子一直都在我身边啊。”
苏挽清的话音刚落,红玉就禁不住冷哼了一声,“如今公主已然去世,你们怎么说都可以了。你俩是夫妻,怎么能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只可惜我家公主看错了人,竟然相信了你,还觉得你是当世的奇女子!”
说完,红玉不等苏挽清跟纳兰煜解释,又接着伤心欲绝地说道,“后来我家公主从湖边回了驿馆,刚到门口就听见侍卫说六皇子已经在楼上等候良久。公主以为其中必有误会,因此便一人上去与六皇子见面,谁知……谁知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公主却已经重伤致死了。”
“最重要的就是,我家公主临死前还留下一句一眼,只说了“纳兰”两字,随后就再也撑不住……敢问这大燕国,除了皇室之外,还有谁会复姓纳兰?!”
红玉的话音一落,纳兰煜的目光就下意识地看向了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的纳兰肃。
苏挽清也接口道,“皇上,此时必有蹊跷,六皇子一直都在府内,这也是六王府上下众所皆知的啊!”
然而皇帝却似乎是不愿意再听这些人多言了,只是闭着眼睛似乎很是烦躁地摆了摆手,“都给朕闭嘴。纳兰煜,你自己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