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却误会了我的意思,“若雨,孩子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向你保证,我会把帅帅视如己出的。”
“三哥,我知道你不会看轻帅帅。可是你们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你必须有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我干脆把话给他挑明,希望他知难而退,“可是我已经有了帅帅,我不可能再生一个孩子,我更没有想过要给帅帅找个后爸。”
“若雨,你不用拿孩子来做借口,我爱的是你,孩子是不是我亲生的,我不在乎。”见我一推再推,江枫眼里有了一种深深的挫伤和怨怒,“以你对我的了解你应该知道,我和刘丽离婚肯定另有原因,我还没有肤浅到因为她不能生育我就抛弃她的地步!”
江枫说得不错,我早就怀疑他和刘丽离婚不仅仅只是孩子的原因,如果他深爱刘丽,他绝对不可能因为孩子屈从于父母的压力。
记得当初学校排演《沈园相会》,田野让我扮演唐婉,叫江枫来演陆游,平时对田野言听计从的江枫却愤然拒绝了田野,说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就枉为男人。
这样的江枫,怎么可能会为了孩子无情地离开刘丽呢?
尽管我心有疑窦,但是我没有追问江枫,每个人心中都那么有一个角落,是不愿意让别人轻易碰触的。江枫和刘丽离婚两年依然单身,足以说明这段婚姻不是让他无法割舍,就是把他伤得太深。
所以我没有在乎江枫的怨怒,继续对他晓之以理,“三哥,这件事真的不是你想象的这样简单,婚姻从来就不只是两个人的事。它关系到两个家庭,归根结底,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孩子,老人,这些问题都真实地存在,我们迟早得去面对。”
“只要我们直心相爱,这些东西有那么重要吗?”江枫依旧不肯放弃。
“三哥,你没有做过父亲,你还不懂孩子对于你的真正意义。”面对江枫的固执,我不能再拖泥带水,“可是我是个母亲,我不能容许我的孩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阳帅对他爸爸的感情很深,他绝对不可能接受任何人做他的父亲。所以三哥,我只能和你说声对不起,即使只是为了帅帅,我也不可能再和任何一个男人结婚。”
我不由得又想起了阳皓,想起了那个笑容明媚的帅气男人。他依然如此清晰地占据在我的记忆里,我怎么可能轻易容许另一个人,取代他在我心里的位置?
虽然我清楚的知道我再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可是我至少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想着他,梦着他,不用担心因为想起他而伤害了谁妨碍了谁。
我回到澐水的这十多天,阳皓打过无数次电话给我的爸爸妈妈,也亲自来澐水找过我两次,他一再恳求爸妈告诉他我和阳帅的下落。
尽管我不知道阳皓这样做,有多少是因为对我的眷恋,但至少表明他对我们这场婚姻,还是心有不舍的,这让我更加对他无法释怀。
我心里很清楚,江枫这样执着执拗的表白,并不是因为他有多爱我,尽管他曾经对我有过一份不同寻常的感情,可毕竟那段青涩的爱恋早已经时过境迁。
他只是不忍心看到我孤单寂寞,就像秦天不忍心看到我凄苦流离。所以秦天想用他的牺牲来结束我的凄苦,江枫想用他的陪伴来告慰我的孤单。
可是我不能因为一时的悲苦孤独,放任自己勉强将就,最后伤了别人,也毁了自己。这也就是我选择绝然离开海阳,绝然离开秦天的原因。
人往往会在脆弱的时候做出一些疯狂的决定,有时候明明清楚地看到是个错误,却因为不胜悲伤,因为害怕孤独,因为无处可诉,所以饥不择食,慌不择路。
就好比一个溺水之人,急于抓到那根救命的稻草,一旦抓住,就死死不放,最后的结果,常常是自己没有得救,还把别人拖下了水。
可是我不能随便抓根稻草,我已经因为懵懂无知经历过那样一场刻骨铭心的伤痛,不能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万劫不复。
如果我真是一只误入城市的蝴蝶,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走出那座围城,我不能再一次飞蛾扑火。
所以我宁愿一个人孤独终老,也不允许自己再轻易地走入下一段感情。对秦天是这样,对江枫,更是这样。
看到我如此坚决地回绝了他,江枫眼神痛楚地望着我,苦涩地问:“若雨,两个人一起抵御风寒,总比一个人踽踽独行来得温暖。帅帅迟早一天会长大成人,他也迟早有一天会理解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相爱,好好珍惜这份失而复得的缘分呢?”
江枫这几句话情真意切,我却没有再回答江枫。面对江枫的一往情深,我只能暂时保持沉默。我不想我太过强硬的拒绝,伤害到我与江枫那样真挚无邪的一段友情。
好在,这里是我的家,江枫是我的家人,有这份胜似兄妹的亲情支撑着,我相信我和江枫不会走到情同陌路的那一天。
……
转眼寒假来临了,期末统考的时候,我所教的五年级的语文在全县排名还算不错。阳帅虽然几经转学,可是他还是以高出平均分十多分的高分考出了全县第一的好成绩。这令我都倍感意外,也让田野喜出望外。
田野还告诉我,他一定尽快解决阳帅的学籍问题,也会想办法为我争取到转为正式教师的资格,解决我的编制问题。
我本来想利用寒假回家好好陪陪父母,可是考虑到杨霞的怨毒,最主要的是我担心阳皓会在过年的时候突然来澐水找我,所以我只是在除夕前一天带着阳帅匆匆回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回到了桃林中小。
为了陪我一起过年,田野一家和江枫都没有回家,我们就在桃林中小度过了我回澐水后的第一个除夕。
果然不出我所料,阳皓果然在过年这天来到了澐水。看到我和阳帅除夕都没有回家,阳皓这才相信了我真的没有回来。不过他依然在澐水停留了一天,陪着爸妈吃过年夜饭,才开着他的猎豹怅然而归。
爸爸妈妈特意来到桃林中小,说起阳皓他们一脸的不忍。一再劝我原谅阳皓一回,希望我为了孩子和阳皓重归于好。
我知道爸爸妈妈割舍不下阳皓,如果不是我一再跟他们强调假如他们再把我的行踪告诉阳皓,我就立刻离开澐水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我,他们早就把我出卖给阳皓了。
见到阳皓,爸爸妈妈心里难过,每次听到阳皓的消息,我的心里也充满了痛苦和挣扎。尤其是夜深人静,望着阳帅酷似阳皓的小脸,想着他们父子情深,我却不能让儿子见一见他心心念念的父亲,这种生生的隔离,让我对儿子充满了自责和愧疚,也对阳皓充满了歉疚。
现在是新春佳节,农村的春节远比城市隆重热闹有人情味。山里人虽然贫穷,但是山里人自有山里人的快乐。狮子龙灯地花鼓,高跷杂技皮影戏,村村落落,家家户户,平日里宁静的山村鞭炮声此起彼伏,热情的乡民们一家挨着一家串门拜年,热热闹闹一直到过完元宵。
可是,身处这样的欢喜热闹,我的心里却只有深深的痛苦和对未来的惶惑。越是这样的热闹喧嚣,我的心里越感觉空落,望着眼前的茫茫大山,想到远处那座城市的霓虹灯火,触目都是物是人非的凄凉冷淡。
离开阳皓以后的第一个春节,无论我心里有多少无以言说的痛苦和纠结,它还是一如既往无声无息地过去了,转眼新的学期即将来临。
……
元宵节这天下午,江枫拎来一只肥大的腊野兔,说是夏阳和于菲特意托他带给我和帅帅的。
正好上午弟弟若风给我送了几斤新鲜的冬笋来,我赶紧做了一大锅兔肉炒鲜笋,让阳帅叫来田野一家。
田野看到有兔肉,又特意温了一壶自酿的梅子酒,几个人围坐在小火炉旁,吃着喷香的兔肉火锅,喝着温热的梅子酒,这个大山深处的新春佳节,终于随着春季的来临,接近了尾声。
“老大,今天老四说他们梅岭中小这个学期会调一位新校长来,你听说了吗?”酒过三巡,江枫问田野。
田野漫不经心地回答:“前几天去联校开会时听陈局长说起过这件事,据说是一个很有名的特级教师。”
江枫端起酒杯跟田野碰了一下,眼里漾起一丝神秘的微笑:“你猜猜他是谁?”
“猜不出,只听说他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来澐水支教的。张校长本来想把他要到澐水中小去,可是他没有同意,坚持要去梅岭中小。”田野喝下一大口酒,“说来也真是奇怪,这么多学校,他偏偏选中梅岭中小,嘚瑟死老四那小子了。”
江枫笑:“那没有办法,他就是冲着老四来的。他就是老四师大那个老同学,前两年他来澐水,我们还在一起吃过饭的,你还记得吗?”
田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他呀,难怪他点名要去梅岭中小。老四这次,算是中了大彩了。”
“那可不?老四可说了,等他一到,就让我们都到他家去聚齐了,说是要好好为他这位老同学接风洗尘呢。”江枫又特意对我说,“若雨,老四特别嘱咐,要你一定去见见他这位老同学。”
“好啊,正好我来了这么久,还没有来得及去梅岭中小看看四哥和菲姐呢。”我兴奋地说,“再说,我也正想见见你们说的那位特级教师,说不定将来还可以向他取取经,学习学习。”
几天以后,夏阳的那位老同学果然如期来到了梅岭中小。所以一放学,我便和田野,江枫一起,兴致勃勃地赶往梅岭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