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刘丽希望在她的病情还没有确切消息之前我能替她保守秘密,暂时不要将她在省城的消息告诉江枫,并且希望她骗江枫的那件事情她能自己给江枫一个解释。
我表示尊重刘丽的选择,答应了她暂时帮她保密。我也知道如果刘丽的不育症没有希望治好,孩子始终还是横亘在他们与江枫父母之间的一座高山。刘丽和江枫已经分开整整三年了,他们彼此都经历了太多的痛苦,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了,他们都承受不起这样的痛苦再重来一次。
尤其让我感到为难的是,如果我现在唐突地告诉江枫实情,万一江枫脑袋一根筋执迷不悟不肯再接受刘丽,这对刚刚树立起一点信心的刘丽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让我感到欣慰的是,经过何医生的诊断,刘丽的情况虽然复杂,可是天缘巧合,何云在美国进修时恰好遇到过和刘丽相似的一个病例。何云说那个患者的治疗虽然最后还是失败了,却也给她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她对治好刘丽还是很有把握的。
得到这个消息,我总算放下了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我决定等我回到桃林中小,再把刘丽在省城的消息告诉江枫,我相信我一定能够说服江枫,让他来省城陪伴刘丽,希望他们两个人一起努力,迎接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新生活,新生命。
随着春天的来临,天气又渐渐暖和起来,校园后面的小树林里有几棵桃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绽开了粉红色的花蕾。看到这娇艳的花朵,我又想起了那个桃花盛开的地方。再过半个月我们的进修就要结束,等我回去的时候,桃林中小周围的桃花,又该盛放得如诗如画了吧?
这天又是周末,周末是属于情侣的时光,所以一大早,许多同学就成双结对外出游玩去了,往日熙来攘往的校园里一下子变得空空寂寂。
这个周末秦天却没有陪在我身边,前两天他就和几位老师一起去了北京,他们要去北大搞一次为期一周的专题调研。
好不容易有一个美好的周末,却不能和别人一样好好的在一起,我虽然能理解秦天,却无端的有些情绪低落。回味起这些天来秦天对我的宠爱,又不禁好笑自己竟如此患得患失。
我站到窗前,正好看到楼下的香樟树上有两只小鸟,正欢快地在枝叶间交颈轻啼。我情不自禁,又想起了那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也是听着小鸟这样婉转的轻啼,看着满院蔷薇开得姹紫嫣红,我带着阳帅来到了那片草莓园,从此我的生活翻天覆地。
可是生活终究没有薄待我,它让我在失去阳皓的同时与秦天萍水相逢,秦天陪伴着我走过了这段风雨飘摇的日子,给了我比阳皓更深的感动与宠爱。
而我也从最初的怨恨,反感,到后来的感动,相知,到今天的情不自禁,倾心相许,我不敢说秦天已经彻底地取代了阳皓,可是我敢肯定,我原本被阳皓占得满满的心底,早就有了秦天的一席之地。
虽然很长时间,我都不敢相信,也不愿承认,但是我又不得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认,阳皓已经在我心里已经越来越淡漠,越来越遥远,而秦天,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贴近。
正如此刻,离开还不到几天,我就已经忍不住去想他,想看到他眼底暖暖的柔情,想被他揽在怀里无休无止地宠溺。
经历过一场刻骨铭心的婚姻已经有了一个八岁孩子的我,早就已经不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可是此刻,我却依旧像是刚刚怀春的少女一样,依旧怀着三分迷离,七分希冀。
当着秦天的面,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我是这么想他这么依恋着他,可是我可以在秦天面前假装矜持,却忍不住心灵的搏击,哪怕只是短短几天的离别,它也要挣扎,反抗,它要生枝长叶,它要蓬勃而出。
我已经没有办法在这样的鸟语花香里安坐下去,没有办法独自面对这一窗明媚。我站起身来离开师大的校园,沿着校门外的江堤信步朝前面走去。很快我就来到了我和秦天平时常来的一片开阔僻静的江滩,我选了一块突出江面的大石头坐下来,望着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
“当千帆过尽,你翩然来临,从此,我荒芜了多年的心头,翩然一叶醒目的红帆。”
无端地想起这么一句诗,便似乎远处飘忽而过的那些小船,幻化成美丽的诺亚方舟,正风帆猎猎,驶进我的心头。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我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到一阵幽沉凄婉的箫声,是谁这一大清早的跑到这空寂的江滩上来吹起这样一首让人哀伤的歌呢?
我忍不住四处环顾了一下,这才发现这地方原来不止我一个人。那个吹箫的人应该比我更先来到这里,只是他坐的位置比我更偏僻,他就坐在一块几乎贴近江面的岩石上,面朝江面旁若无人地沉浸在他的刻骨相思之中,冉冉升起的朝阳将金色的光芒洒在他的身上,他挺拔桀骜的背影却在这灿烂的朝阳中显得一肩萧索。
让我更加好奇的是,他的身边还立着一个青褐色军用迷彩户外背包。在部队生活多年,我一眼就能看出他这个背包绝对不是网上淘来的那种高仿,而是特种部队特有的那种户外越野背包。阳皓的战友就曾送过他一个和他这个一模一样的背包。
也许是军人特有的警觉,那人很快就感觉到了我的存在,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随即缓缓地起身来朝我走过来,我这才看清这是一个面容清隽,温文儒雅的男人,年纪应该比阳皓和秦天略大几岁。
“你好,很抱歉我的箫声打扰到你了。”那人走到我面前,笑容如水一般温润。
“不,是我打扰到了你的箫声。”我望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却没有一点陌生的感觉,倒像是相识了多年的老朋友似的,“你的箫吹得很好,只是这首曲子太过哀婉。”
“你知道这首曲子?”那人浅浅地笑了笑,把手上的洞箫细细地擦拭干净,插进背包侧面的小袋子里。
“李后主的《长相思》,很著名的一首曲子。”我也抬眼望着他,“你在……思念一个女人?”
我其实不是一个喜欢多事的人,也特别讨厌那种多事的人。我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大胆,也很惊讶自己竟然颇有些猎奇的心思。也许只是此情此景,再加上对秦天的思念,让我对这样一个人,这样一首歌,产生了一种特别的共鸣。
那人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思念的只是一个女人,而不是我的情人,或者……媳妇?”
“感觉吧,如果是你的情人或者媳妇,你的箫声不会这样凄婉哀伤,求而不得才会相思刻骨。”我淡淡地笑了笑,“她应该是比你情人和爱人更重要的人。”
“好一个求而不得才会相思刻骨。”那人目光灼灼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转过头望向江天深处,眼里渐渐漫上一种深不见底的哀伤与柔情,“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在我的心中,她的确是一个比我的情人和爱人更重的女人。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没有情人,也没有媳妇,她就是我此生唯一所爱的女人,求而不得的女人。”
我有些疑惑,“既然你如此深爱她,为什么不去试试?不去争取?”
“如果可以争取,哪怕舍命,我也会去把她抢过来。”那人沉吟了片刻,转过头来,眼底的落寞,哀伤,柔情都在刹那间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是天地清明的从容与坦荡,“可是她心有所属,她是我最好的战友心爱的媳妇,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比我爱得更加炙热,更加深沉。”
他的话让我觉得遗憾,却并不难过,爱情本来就有着千姿百态的沉沦,他的这场痴恋,对他也许是遗憾,对那一对心心相印的夫妻,也许就是一场绝美的人间真情。
见我没有出声,那人轻轻一笑,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本包装精美的书来递给我,“这本书就是她写的关于我们这群普通军人的真实故事,送给你留个纪念。相信读完这本书,你就能明白我为什么会求而不得,为什么会相思刻骨,也为什么会为他们满怀祝福。”
我看了一眼书名,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名字—《闪婚晚爱》,简介却很跋扈:
他是霸道跋扈的军训教官,她是美丽萌甜的女大学生,军训结束的那一天,她以为从此可以摆脱这个霸道魔王,他却轻描淡写地向她宣布:“我要娶你做媳妇!”
我知道,这里的他和她,才是这场爱情的主人,我身边的这个男人,应该只是她的一个擦肩,可是他却无怨无悔,在这空寂无人的江滩上,在这阻隔着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的地方,遥遥地对她诉说着深藏在心中的刻骨相思。
作为一个女人,我很敬重他的深藏与离开,作为一名曾经的军嫂,对于那个绿色的军营,我也依然怀有一种特别深沉的感情。所以对于这个军嫂亲手写出来的军营故事,我心中充满了期待,“谢谢你这么珍贵的礼物,我一定好好读读你们的故事。”
“你能听懂我箫声中的刻骨相思,说明你也是一个心中有真情,心中有深爱的人。今天我们能在这地方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希望你比我幸运,能够等到那个让你相思刻骨的人。”
“这个不劳你费心,不过我要纠正你一下,我和若若不止是相思刻骨,而且是心心相印。”一个清越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天来到了我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