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飞舞,广阔的庭院中立着一座简朴的小屋,淡淡的香味萦绕在屋内,如馨似兰。
灯火如豆,平缓地烧着,释放着微弱的光芒,映着佛像前的身影愈发单薄与孤寂。
“我……”
“嗯?”
“我很快就要出嫁了。”她艳若桃花,衣袂飘飘,狭长的凤眸直直的盯着面前僧人的背影,眼底深藏的湿润在烛光下幽幽发亮。
“我不想的。但是,身不由己。”
她的唇畔满是苦涩,晶莹的泪终是溢出,顺着完美的侧颜而下,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或许,这就是面对不可抗力时的悲哀,呵呵。”
低吟的诵经声戛然而止,沉默的连风都悄然散去。
僧人手里的念珠散落了一地,啪嗒作响。
周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良久,僧人艰难的扯动了下嘴角。
“阿弥陀佛。”
……
她终究还是失望了。
他由始至终都没有转过来看她一眼,她终于明白,或许在他心中,只有佛。
唯佛而已。
……
她缓步离去,遗留的芳香却依旧萦绕屋中不肯散去。
僧人垂下了许久未移的目光,紧闭的五指缓缓而开。掌心之中,一颗圆润如玉的念珠静静的躺在中央。忽而,似是风化一般逐渐干裂、紧缩,随着“啵”的一声轻响,化为细密的飞沙簌簌而下,如若尘埃飞扬。
……
六月的天,热的异常。但她的心,冷的非常。对于她来说,嫁给一个自己并不爱的人并不是一件恐惧的事,嫁给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也并不是件可怕的事。她怕的,惧的,是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面冷心热的和尚,这个让她情根深种的男人。
她一直相信,他的心里有她,她一直如此的认为。可今天,她动摇了,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的。当初他对自己细心入微的照料,或许只是出于出家人的慈悲心肠,哪怕当时换成其他人,他也会像照料自己那样照顾别人。
他是和尚,和尚的生活就注定是长伴青灯古佛,暮鼓晨钟。或许他会有爱,但那也只是对疾苦众生的慈悲之爱,对六道万物的怜悯之爱,对天下苍生的博广大爱。
而并非是男女之间的情爱。
“……是这样吗?你对我的那种情感,只是对疾苦苍生的怜悯?不!不是这样的,你……你对我,是爱的,对吗?”她埋头于双膝间,心念翻覆流转,不住的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
马车前行的极稳,七匹浑身无丝毫杂色的七宝宛玉良驹快速的前行着,光这七匹马就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起的,马车内部更是豪华且舒适,火绒尾貂皮毛制成的地毯,紫阳金楠木的茶几上摞列着珍蓉阁的九子香酥糕、郁唯坊的冰苏冻露,顶部九颗拳头大小的极品夜明珠将整个车厢照亮的如同白昼,她坐在正中的软床上似已昏睡了过去,胸口处放着一块样式精致,用材极佳的白玉牌,玉牌通体洁白无瑕,闪着柔和的白芒。
上面并无其他图案纹样,只篆刻着两个小字。
了缘。
……
瑾府。
“吁!”
“小姐,到家了。”
车夫很是不解,为何小姐没有回应,大着胆子掀开了车帘。
“来人呐!快来人!”
高分贝的呐喊瞬间扯破了天际,瑾府门外的护卫瞬间涌至。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姐……小姐她昏过去了。”车夫慌神不已,这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了定扒了自己一层皮不可。
“李二!你怎么办事的,小姐怎么昏过去的?!”一边高壮的黑大个瞪眼怒声喝问着车夫,李二胆子小,被吓了一吓顿时眼泪鼻涕其出,“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这话还是到老爷夫人面前说吧!!”黑大个将李二像拎小鸡一般拎起,对着边上的护卫道:“我带他去见老爷夫人,你快去叫蝉儿姑娘来。”
“是。”那护卫应声道。
“唉,又被牛四抢了功劳。”一个矮小的家丁在黑大个进府后小声嘀咕道。
“切,哪怕牛四不抢,你也捞不到吧?”一旁靠在门边上的大脑袋家丁无不嘲讽的瞥了矮小家丁一眼。
“你……哼!老子才懒得你争辩。”说罢甩手而去。
内堂,闺房。
“女儿,女儿啊,你怎么样了?”容颜与床上躺着的女子有六七分相似的一名雍容华贵的成熟美妇,关切的问道,又转头看向水绿衣衫的俏丽女子,道:“蝉儿,司马神医来了没有?”
“夫人,之前便已经让管家去请司马神医了,料想应该快到了。”叫蝉儿的女子清脆的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美妇点头,无暇白皙的双手紧紧握着床上女子的柔荑,满脸的忧愁。
“司马神医到!!”门外家丁叫道。
美妇倏然站起,疾步踏出,“快快有请!”
一个精神奕奕,鹤发童颜的老者背着医药箱在众家丁的簇拥下进入房间,“神医,您终于来了,快看看小女到底是怎么了。”美妇着急之下拉住了神医的衣袖就要往里走,也不见得老者怎么动作,便震开了美妇紧拉着的手。
“夫人,切莫慌张,待老朽一观。”司马神医轻捋雪白的山羊须,快步走到床前,一看之下便已了然,“神医,小女没事吧?”美妇略带紧张的问道。
“夫人放心,令嫒只是思劳过度,导致身心俱疲,老朽以补气送阳针治疗很快便能醒转。”司马神医打开药箱,取了三枚寸许长短的银针,闪电般扎入了床上女子百汇、天柱、瞳子髎三穴,一缕缕精纯的柔和气劲顺着银针融入女子体内。
“咦?怪哉,此女体内竟有如此纯粹的佛门真力散布。”司马神医眉头微皱,随即又是舒展而开,暗忖道:“或许她是有着不同于常人的际遇吧。”
“神医,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一旁的美妇看到司马神医微皱的眉头,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
闻言,司马神医回过神来,“不是,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哦,那就好。”美妇松了一口气。
“老朽已用补气送阳针为令嫒滋润身体,很快就能醒来,另外再开一副安神养心汤服一剂便可。”
“如此,便劳烦神医了。”美妇向司马神医礼了个万福。
“不必如此,医者本职罢了。”司马神医摆了摆手。
……
“唔。我……我在哪儿?”
一声浅浅的低吟在房间中无异于晴空霹雳,美妇一下子便到了床边,抓了女子的手问道:“玥然,感觉怎么样了?”
美妇口中的玥然此时还处于迷迷糊糊的阶段,司马神医这时对着蝉儿说道:“去弄碗温水过来,给你家小姐服下。”
蝉儿应喏。
喝了水后,玥然明显清醒了不少,“娘?”
“欸,乖女儿。”美妇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自己的女儿总算醒来了。
“我到家了吗?”玥然看了看四周,“当然到家里了呀,小姐。”蝉儿俏皮的吐了吐小舌头。
“蝉儿。”
“小姐,你可吓死蝉儿了,到底怎么回事嘛?”
“我……我也不知道,好像睡过去了……”玥然低着脑袋想了想,茫然的说道。
“既然醒了,就没事了,别想别的了。对了玥然,快见过司马神医,刚就是他救了你。”美妇拍了拍玥然的玉手,“…玥然见过神医。多谢神医救命之恩。”玥然向司马神医点头致意。
司马神医捋着胡须,摇头言道:“小姐不用多礼,现下身体需要多多休息才是。”
“嗯。”
“咳咳……咳。”
美妇突然间的急促咳嗽让屋内的氛围再次为之一凝。“娘,你没事吧?”瑾玥然握住了娘亲的手,却感到一丝的冰凉。
“神医,快帮我娘看看。”瑾玥然递过去求助的目光。司马神医抓过美妇的手一搭,两撇白眉凝到了一块,“凉邪入体,但又不纯粹是凉邪,其中还夹杂着一股细微的热毒。”
“夫人最近可是吃过什么?”
“这几日吃的都是较为平常的食物,噢对了,前天吃了冰莲果和旻瓜。”美妇皱着好看的秀眉想了想道。
司马神医恍然,“这就难怪了,冰莲果虽带着冰字,确是一种热性之物;旻瓜寒凉性征,两者相冲,服之必然会造成一些不适。”
美妇认同的点点头,“看来以后得多注意些食物的搭配了。”
“那麻烦神医再帮我娘调理一下了。”瑾玥然顿了顿又道:“不知用药方面可有什么讲究?”
司马神医捋着胡子道:“药材方面老朽倒是都有,独缺一味“无根之花”。此物数量稀少,且生长于穷山恶水间,极难获得。”顿了顿,又摇头道:“最近坊间倒是有传言说那忘川涧中有此物生长,真假与否便不得而知了。”
“无根花吗……”
瑾玥然眨了眨眼眸,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