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极重的关门声突兀的响起,在天窗微弱的光芒照射下,一道着蓝衫的清瘦人影便这么静立着,像极了枯荣不改的傲松,长久的昂首面对着风霜雨雪,不曾动摇半分。
“三位,装睡了这么久,也应该醒了吧?”
他突然开口,声线清扬,又带着一丝迷离的惆怅,让人不由的好奇想探究他内心深处的故事。
唰!唰!唰!
话音刚落,躺于稻草堆上的三具“尸体”陡然睁开了双眼,同时一个鲤鱼打挺便直直落在地上,双目炯炯的射向对面的清瘦人影。
“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暗算了我们三人又救我们?”三人中一年纪稍大的白净汉子紧抿着双唇,肃然问道。
光线透过天窗打在清瘦人影前,像在黑暗的空间中划出了一道白线,如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光线阻挡了目光的侵略,让人看不清他的正脸。
“哦?我们貌似是第一次见面,说我暗算你们,可有凭据?”那清瘦人影挑了挑眉,颇为玩味的说道。
“从先前踏入萧然镇开始,我们便已是落入你们所布好的一张大网之中,萧然镇荒无人烟,俨然是一座死镇。但为何会如此巧合,在我们多处投宿无果后,那个老吴便适时出现,邀我等去他家中,对我们三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热情招待,这不反常吗?”
穷奇目光凛凛,此时话却又一转,道:“萧然并没死,对吧?”
清瘦人影一怔,发着笑意的脸庞渐渐收拢。下一瞬,一点寒芒乍起,倏忽间便化成一片耀眼的雨幕,化作激荡的洪流,直直奔涌向穷奇三人。
“这样就忍不住了吗?”
也不晓得清瘦人影有没有听出话中的讥讽之意,在万千寒芒乍现之时,他便已是从原地消失,踩着毫无轨迹可寻的步伐,令得三人捉摸不到他的身形所在。
千江单手一扬,套在身上的麻布衣袍便已是落下,旋即舞动。风车般的轮舞中,那外衣却是开始变大,如同泡发了的银耳,将那万千寒芒笼盖而进,一卷一抖,内部顿时响起了如爆竹般的阵阵噼啪之声,声响愈发的急促,声调却是愈发沉闷,进而便是如同吹气一般,整件外衣鼓胀成球,直欲炸裂!
“来而不往非礼也,小白脸,吃你爷爷一球!”
千江开口一声大喝,手掌一松,那成了球的外衣便是落在了脚上,脚掌一搭一挑,便是跳至了半人左右的高度。千江身形跃起,双臂一展,似鹏鸟展翅,内元运至脚尖,旋身便是一记抽射。
咻!
胀大成球的外衣迸发出一记低鸣,那是擦破空气产生的炸裂声,如流星天降,直扑左侧一处角落而去。
附着于外衣上的一丝内元在此时骤然爆发,像是在膨胀的气球上扎了一针,嘭的一声炸裂,爆响令得整座屋墙都为之一震。
晶亮的白芒四散碎裂,在天窗微光的映射下,令得穷奇三人看清了屋中的一切。
“他在身后!”
穷奇转身回头,也不细看便是一记浩大掌力劈砍而出,隐隐有着山魈低吼之声响起,与飞袭而来的一股剑气相撞交融,嗤嗤声响中化成一团白气消散不见。
“错,在你上面!”
尚来不及抹去额头的一层细汗,穷奇闻言仰头便要扬掌再出,可这时眼前一晃,一颗闪耀的光头遮盖了他的视线。
此刻,心言出手了。
“小心,这家伙很强,你的伤势……”穷奇与千江同时出声道。
“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心言清秀的脸上满是坚毅,他心知自己先前于丧智黑鸦一战动用大自在菩提无量经第四层的本命之招耗尽内元,虽得到及时救治,但毕竟是伤到了丹田经络,短期内无法动武。奈何强敌在前,三人今日若想平安离去,也只得出手了。
呼。
强劲的风压由上至下拍击而来,心言本能的感觉到了对方的掌力似柔实刚,外虚内实下且有一股隐秘的锋锐剑芒蓄势待发,着实无法硬抗,便立时转换了战略。
“千江穷奇,助我。”
右手不知何时已然搭上了一串念珠,每颗念珠上皆勾勒着细密纹路,内元运转下十八颗珠子骤起光辉,一尊尊活灵活现的古佛菩萨照现虚空,庄严神圣。双手抬掌合十,心言的气质陡然一变,祥和慈悲之气顿起,周身淡色光晕闪现,环绕不息,更有似古圣梵唱之音在众人耳畔响起。
“尔时一切勇菩提萨埵摩诃萨埵……”
在掌力落至心言天灵之际,穷奇与千江亦是同时挥掌按在了心言两侧的腰眼上,两股平和中正的内元瞬间灌入。
噹!
沉重的回响声让心言三人瞬间失聪,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喉头顿时有股腥甜上涌。那清瘦人影虽未受太大影响,却也感到掌心阵阵涌来的麻木刺痛,以及脑海中犹在回荡冲击的梵唱之音。
翻身回落下,清瘦人影不迭的倒退两步,他左手收拢于背后,紧握成拳旋即松开,稍稍缓解了残留力道的震颤感,呼吸间稳住心神,不动声色的咽下了齿边涌动的血丝,抬眼向着心言正色道:“小师父修习的内功着实了得,苏陵游佩服。”
心言三人身形剧颤,数息后方才慢慢回复平静,心言沉默片刻,凝声疑惑道:“苏施主先前掌力之中蕴含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意,却为何隐而不发?若是发动,小僧必死无疑,我这两位好友亦会重伤。”
“如果苏某真想杀你们,刚才自会全力施为,这也是对于对手的一种尊重。但,请恕苏某冒昧,只是难忍心中好奇,想请教下小师父所练的究竟是何功法。”苏陵游背负双手,不急不缓的语调却是愈发的透出了他清扬的声线,如若细雨春风,令人不由升起想沉醉其中的感觉。
东际之陆上,任何一名武人所修之功法皆属自身最为重要的秘密之一,非极亲近的人不能告知,苏陵游这句话已然是犯了忌讳。但心言心性纯厚,却是没有想那么多,正欲开口作答,却不料身后有了些动静。
心言回头一看,只见穷奇与千江二人眼神迷蒙,神情恍惚,似沉浸在心底的幻想之中,无法自拔。
“哼!”
似雷声炸裂,似金刚怒喝,在穷奇千江完全迷失前,一道佛门大金刚吼陡然使他们狠狠打了个激灵,恢复正常的他俩刹那间意识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刚刚竟是差点沦陷在这姓苏的语调之中,更是有种想再去深度探求那声音中更多秘密的悸动。
这是何等可怕的事实,两人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
媚功!
天啦噜,一个男人修习媚功……难不成,这人竟是个兔儿爷?!
嘶!
穷奇千江二人倒吸一口凉气,只感到浑身的鸡皮疙瘩不住的往外头冒,脚步亦不由的向后缩了几步。
心言虽是一个单纯的小和尚,却也不是蠢。虽然并不懂身后二人此时的想法,但见他们先前无故发昏沉睡的模样,便知有蹊跷,立作金刚之怒,当头棒喝之下让他二人成功摆脱了虚弥的幻象。可苏陵游却不是,他虽惊讶于心言可以破了他的生幻迷神法,想再出手试探心言的极限,却见到穷奇千江二人的表情,以他的聪慧又岂会猜不到他们此刻的想法,白皙的面庞顿时变得铁青,光洁的额头更是暴出几缕青筋,使得整张清俊的容颜遍布一股狰狞之意,双目直欲喷出火来,与心言争斗一番的心思也顿时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