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枉顾先祖遗训,还留着这块残片。”
脔舆盯着残片看了许久,面上阴郁之色未减,却又多了一分莫名的庆幸、暗喜的意味。“得亏你没毁掉他,不然,脔某这毒伤的根除也难有着落了。”
将铁盒贴身收起,手掌再度一招,赵白龙先前离开时遗落的那副画卷便飞起,落入手中。枯黄干裂的纸张,模糊难辨的人像,脔舆默默看了片刻,便内元一展,将其彻底碾碎。
“不……救我。”
极为微弱的一道传音入了脔舆的耳朵,脔舆眉头一挑,便将画中所藏之物取了出来。一道透明到发虚的人影身形被脔舆攥在手中,脔诩不待得他再说些什么,闭目沉气,隐隐有着奇异的韵律波动扩散而开。
“夺气取神?!你怎么能……你怎么敢!”惊恐的嚎叫凄厉异常,透着万分的不可置信,“我是你祖宗!你这欺师灭祖的畜生!”
脔舆冷冷笑道:“你不过是脔氏一族血脉薄弱的旁系之人,安敢妄称吾之先祖?脔某先祖乃脔氏琯公,况且你不尊祖训,培养织罗,草菅人命,背着族人在彘谷内修建织罗巢穴……任何一样拿出来都是百死莫赎的重罪。如今不过是以你残躯弥补一些过错罢了,不仅不知感激还咒骂于我,你真是无可救药!”
“呸!你强词夺理,你血口喷人!你……”自称为脔家祖宗的人影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要是他能吐出口水来,脔舆早就被啐了一身了。
脔舆不再多言,不顾人影如何咒骂叫喊。盏茶功夫,人影便奄奄一息,似轻轻触碰便会顷刻间烟消云散。
“嗯?记忆缺失了一部分。”
脔舆消化着夺取而来的记忆,却发现有所缺损。人影咯咯大笑道:“你想得到的那部分,永远也得不到,哈哈哈哈……”
他每笑一声,脔舆脸色愈发难看一分,到最后阴沉似能滴出水来般。只听得“啵”的一声响起,伴随着一声闷哼,人影如碎瓦片一般炸裂消散。
“得不到便得不到,脔某还不至于为了这无关紧要的一部分而听你聒噪嘲讽。”脔舆一甩衣袖,刮送的清风吹走了一切埃尘,一切喧嚣。
当真无关紧要吗?
四下翻找间,又将两侧的书柜尽数放倒了去,屋内顿时变的杂乱不堪。不过片刻功夫,脔舆皱起的眉间便透着掩盖不住的失落,“看来这家伙就只留存了一块残片,可惜了。”
绕出了屋外,脔舆立于横栏前,感受着浓郁的水汽带来的清凉之感,此地虽深居地下,却依旧有着白昼黑夜的分别,也是颇为奇妙。
“夜幕晶吗?倒也是好手段,看来当初重建后的脔家,财力一点也不比重建前来的小。”
这夜幕晶也算是一种稀少奇珍,白天比普通晶石更为剔透三分,随着时间的流逝会逐渐发黑,到了夜晚则彻底变成黑色,吸收一切可见光源,并自动感知外界的温差从而进行调整。一直到了黎明破晓时分,黑色方才开始褪去,重回白皙晶莹,在许久前也被人用来当做计时、测量温度的工具。
因产量过少,导致市面上价格居高不下。又因功能特殊,对修行之人无甚帮助,所以大多数会购买的基本上都是富豪地主之流,也是他们彰显财富的一种象征。
“脔庄困在这小地方已是太久,是时候该看看外面的精彩了。”
喃喃话音刚落,脔舆的身形倏然便消失在了屋前。
……
“参见庄主!”
脔庄书房内,着藏青鎏金长衫的脔舆正坐于桌前,品尝着厨房送来的风荷酥。这是脔诩先前的习惯,在书房办公时必备一盘风荷酥,他如今替代了脔诩的身份,自然也要模仿他的习惯,免得遭人生疑。身后两个丰满美妇轻柔的按摩着他的肩背,这是原先脔诩的两个玩物,或许是刚送进来没多久,脔诩还未来得及吃掉她们,令她们仍旧保持着处子身,脔舆接收了脔庄的一切,这两个处子美妇自然也是毫不客气的收入了房中。
“消息送出去了没有?”
脔舆细细咀嚼着风荷酥,嘴中的滑软浓香令其回味无穷,背后两双柔若无骨的手力度适中的揉捏,令他舒服的眯起了双眼。
这日子过得,真他娘的腐败。
不过,我喜欢。
听得脔舆询问,书桌前已跪地许久的暗桩赶忙答道:“已按照庄主吩咐,派人秘密送往萧然镇。”随后却又迟疑道:“庄主……”
许是脔舆的心情甚好,半睁半闭的眼眸扫了他一眼,道:“有话就说,本庄主免你的罪。”
“是。”
暗桩恭敬低头,说道:“请恕下属无礼,众所周知,那萧然镇荒废数十年,如今俨然是座鬼镇,庄主却为何要……”
脔舆不紧不慢的呷了口茶,神态轻松,“那将是脔庄再度腾飞的一个起点,也是在江湖上扩大脔庄知名度的一个绝好机会。”
暗桩头压的更低了,“庄主英明。”拍了记小小的马屁,他便不再多言,再深入下去,他小命难保。身为脔诩培养而出的暗桩眼线,对于庄内的规矩,他再清楚不过。
“好了,下去吧,寅丑六八。有情况及时向我禀报。”
“是,庄主。”
寅丑六八躬身倒退,眨眼便消失在了房内。
“鱼饵已下,就看你上不上钩了……”脔舆默默的笑了,眼眸中闪动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光泽。
……
火焰跳动间,一封信纸陡然化作飞灰,冰冷的语调随之响起,带着说不出的嘲弄:“他竟还记得绝死牢中有我这么个活死人存在,哼。真是令人感动呐……”
“主上,脔庄与我绝死牢向来互不侵犯,如今突然提出合作,恐另有居心。”一道谦恭的话语从旁传来,若是心言三人在此,定会感到极为熟悉。
正是萧然镇上的那位老吴,吴老哥。
此时的老吴哪还有当时的肥硕臃肿、老实巴交的农民样子。只见他面相虽老,身形却甚为高挺,穿着云锦阁所出的上等锦缎绒袍,戴着幞头,俨然一副土豪权贵的模样,眼眸清亮有神,透着缕缕清气,竟也是个藏而不露的高手。
那隐于暗中的人不答,反问道:“呵呵。吞,你可知那油炸翁的来历?”
老吴,噢不,应该叫吞。吞想了想,除了知道油炸翁每日定时在夕匕桥出现制作贩卖小吃外,其余的情报却是一概不知,此人更像是凭空出现一般。细思恐极下,吞的额头已见细汗,忙抱拳躬身道:“属下该死,对敌人情况未能了若指掌,请主上责罚。”
“欸,他可不算是敌人。今日也无甚事,便与你说上一说。”语气一松,冰冷的语调似解了冻般,变得有些许人味了。
“属下洗耳恭听。”
“油炸翁出自东际之陆南部的食味府,此地以烹调之术出名,对于菜肴的制作乃是一绝,府中之人个个刀工精湛,厨艺过人,府主食遍天更是坐忘之境的宗师人物,啧啧。”言语间颇为感叹,他又接着道:“油炸翁那一手泼油成刀的绝艺便是从食味府的四类基础二十一刀演化而来,更是能人所不能,以身为锅,引油入体,忍受内脏灼烧浸烫之痛,借助食味府的百味宴接连冲关破穴,一举跃至增慧境界。”
吞听得暗自心惊,这等无视肉体痛楚的狠人比起自己也不遑多让,从前竟对其毫无关注,作为绝死牢主人的心腹兼耳目当真是严重失职。
“他曾言说脔庄中人欠他甚多,日后必要讨回一切,如今看来,应已是得手了。”
吞感受着主子的语气,揣摩着他的意图,出声道:“那属下这就命囚徒们去探听消息,打探他的下一步动作。”
“慢。按兵不动,暗自准备就好,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有所行动,我们先坐着看戏便可。”那人的语调再度恢复冰冷淡漠,生气近无,如若死物。
“是。”对于吞而言,跟着主子的这许多年,早已习惯且清楚他的脾气,应声之后便欲离去做布置。刚迈出脚步,又停了住,纠结道:“南陵救了那三人而去,不知主上是否让属下派人前去擒拿……”
不知是不是错觉,吞竟感受到了那位的呼吸有突然间的凝滞,下一瞬又恢复了原状。
“……不必管他,大事要紧。”
吞默默点头,又听得那位道:“你一直想知道当年他失踪的真相,对吧?”
“主上何出此言?属下向来安分守己,绝不敢做于主上不利之事。”
面对突如其来的诛心之问,吞惊恐下立时俯身叩首,他实在不知做错何事,主上会有此一问。
“呵呵,起来吧吞,吾知你一向忠心,即便曾暗暗查过此事,吾也不会怪你。”看见吞有恁的大反应,那人语调缓和了些道。
吞暗舒了口气,缓缓起身,抬头却是瞬间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