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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摩醯罗讹
书名：凡僧录 作者：闲人不二 更新时间：2017-07-30 10:21 字数：2997
距离黑雾人影被华阳三颠所困，已过了十二个日夜。
老道士还是很有耐心的，便这么静坐在前，默默替好友离元青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十二天的修养，离元青亦已恢复完全，同老道士一块，静坐看着太极囚笼之中的黑雾人影，至于羊尊与蛇尊二人，早便被华阳三颠这老道两巴掌拍飞了，毕竟隔着三四个大等阶的差距，收拾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
“……华家的臭道士，莫要得意，哪怕你将吾这分身挫败万次又如何？吾族之人皆是不死身，你除不尽吾的，这世间终究会为吾所掌控，你这华家唯一的独苗做不了救世主！哈哈哈！！”
黑雾人影此时显得极是萎靡，气息虽是微弱，至极的邪恶力量却并未损耗太多，张狂语调高昂，霸道睥睨之意彰显无疑。
离元青与华阳三颠不为所动，两人合眸盘坐，看似无有交流，实则却是以玄之又玄的心灵传音秘法互相交谈。
“三颠兄，这邪魔究竟是何来历，还有你华家……”离元青并非好奇之人，但对于这几十年的老友，突然发现对方有着如此多的秘密，不禁便多问了两句。
“若有不便，兄可不言。”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担心世人恐慌，故而方才封锁了消息。”华阳三颠思忖片刻，缓缓传音道。
“不知多少岁月前，世间第一次出现了人类，那时候天地清宁，万物安康，一切都是平和的景象。但随着人类的增多，各种秩序规则的出现，令原本纯粹单纯的人类生了异心，贪婪、妒忌、憎恶、愤怒、怠惰、伤悲、傲慢等负面不良的情绪开始占据大部分人的内心，人们被这些负面的东西所侵蚀支配，渐渐的迷失了自我。他们却并不知道，随着这些负面的东西越发浓厚，天生靠着这个而存活的物种便愈发的充满活力，进而成长，最终达到一个无人可制的地步。”
离元青静静听着，心中的波澜却是一点点扩大，虽说他的阅历已是不浅，但相较于华阳三颠而言，又是浅显了些。今日华阳三颠所言，为他推开了一处崭新的门户，更是看到了通往更高层次的途径。
“这个物种名曰‘摩醯罗讹’，据说来自六天之外，他们无生老病死，以凡人的七情六欲为食，以引动凡人的负面情绪为乐，原本的他们并无太大恶意，仅仅以本能行事。但，善恶之间，向来只有一线之隔，当他们发觉人类是如此的脆弱渺小，人世间又是如此的和谐美妙后，便起了侵占的意愿……”
“因他们并无实体，又因穿梭六天之界而来，耗费了极大的力量，不得不潜伏在人的潜意识中，暗自吸收着养分，缓慢恢复着。过了极长的一段时间，数千年……或是数万年，他们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露出獠牙开始准备侵吞人类世界，但那时候的人类亦是通过婴儿的呼吸发现了沟通天地自然的法门，修炼大潮开启。随着时间的推移，修行到高深境界之人亦是出现，其中以华、赤、尚、陆、宗、岳六家的家主为首，他们发觉了‘摩醯罗讹’的意图，但苦于对这个种族的了解未深，导致第一次的交锋彻底失败。那一次，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
华阳三颠言语平静的讲述着至今应有十数万年前的往事，但离元青感觉的出，他的内心并非像表面上这般平稳。
“六大家族损失惨重，不得不休养生息，但摩醯罗讹也并不是全然无损，双方第一次试探性的交手后，安稳了十年。十年间，六个家族的家主聚于一处，对于摩醯罗讹的研究从未停止，终于让他们找到了可对摩醯罗讹造成实质杀伤的办法，就在他们志得意满的时候，摩醯罗讹抢先发动攻势，操控着他的傀儡大军由内部发起突袭，打得六大家族措手不及，六个家主不得不解散宗族，安排后路，自己则是直奔摩醯罗讹的常出现地域，与他们进行谈判。谈判全面崩盘，只得动手，双方打得天惊地动，日月失色，一场交战下来，不仅并未使摩醯罗讹退败，反而造成了更多的无辜人员伤亡。”
“六人见事态发展扩大，却并未就此停手，更是坚定了要消灭摩醯罗讹的决心，却不料这摩醯罗讹一族无穷无尽，可瞬化万千，尚、陆、宗、岳四家的家主在无尽的围困中内元消耗殆尽，最后被摩醯罗讹附体，乱舞癫狂致死……唯有华家与赤家两位家主合力突围，侥幸逃得性命。”
华阳三颠睁开了眼眸，看着牢笼中的摩醯罗讹，虽是无悲无喜，却仍有波动隐现，这自然逃不过摩醯罗讹的眼睛。
摩醯罗讹一族，窥一丝而得全想，精神妙法对于他们而言，是天生自带的能为。华阳三颠这一情绪波动的显露，顿时给了摩醯罗讹入侵的机会，但他忌惮于华阳三颠的修为，也仅仅是小小的窥探了些华阳三颠的思想。
“哈哈哈，臭道士，你不想重蹈你先祖的覆辙吧？不忍看苍生受苦，不想世间再起血海腥滔吧？那就……”
没等摩醯罗讹将话说完，华阳三颠短短四个字便让他模糊的脸生生涨的变形。
“你在害怕。”
“……你！”
“你在颤抖。”老道士又补了一句。
摩醯罗讹脸涨得更大了，黑雾包裹着的身躯亦是变得明灭不定起来。
“吾以摩醯一族无上荣耀起誓，日后定要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与你有关的所有人等，悉数不留！”
摩醯罗讹咬牙切齿的放出狠话，华阳三颠却是早已合上了眸子，连掀个眼皮也是欠奉，令摩醯罗讹的这番举动完全落了空处。
离元青亦是沉下心神，不去理会摩醯罗讹张牙舞爪的滑稽模样，对着华阳三颠传音道：“三颠兄，这摩醯罗讹的本体却是在何处？”
华阳三颠却似答非所问：“当年华藏锋与赤玄两位家主逃得一命后，便分道而行，约定在三年后于迟日岩重阳窟中见面，再商诛魔大计。但，三年后当华藏锋到达重阳窟后，等了一月，也未曾见得赤玄出现，无奈离去，在打听赤玄下落之时，碰上了改写他后半生命运的人……”
离元青听完第一句便收拾心神，耐心静听下去，他知华阳三颠是为了让他尽可能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才完整的讲述一遍。
“此人名唤青牛道祖，传下一部《三清无极雷法》后，便再未出现过，只留了一句‘三清无极现，妖邪皆无踪’的话语，华藏锋习练此法后修行一日千里，便在他晋升天花境后的数月，他得知了赤玄的踪迹。待他找到赤玄之时，却发觉赤玄已然奄奄一息，他应下了赤玄临终前的最后要求，替他寻找被他多年前遗弃的亲生儿子。”
“下葬了赤玄，华藏锋回转迟日岩重阳窟，坐关不出，之后百年，再无人见过他……”
离元青突然感到一抹悲戚上涌，这并不是来源于他本身，而是因心灵上的连接从而沾染传递过来的。
他以心眼看向了身旁的华阳三颠，感情的流露是骗不了人的，哪怕表面显得再如何平静正常。
三颠兄……
离元青忽然明白了华阳三颠看似疯癫的外表，只不过是用来掩盖苦痛悲怆至极的内心的伪装罢了。
他无法想象，身旁的好友竟独自承受这般痛苦如此之久，数十年？上百年？他无法想，亦不敢想。
倏然，太极囚笼中的摩醯罗讹突然变得狂躁不安，不知何处生起的怪风，竟呼呼吹得稳固的牢笼左右摇摆起来。
离元青立时便想出手，却被华阳三颠拦下，只见华阳三颠手上突然多了把拂尘，一旋一扬间，内元催使雷法运转，清光更甚的道韵再度流转而出，冲入牢笼之中。
嗡的一声，似泰山压顶般，顿时将摇晃欲倒的牢笼稳固下来，摩醯罗讹仰天咆哮，周身黑雾邪气更甚以往，先前的萎靡之意荡然无存。
抬掌向天击，与牢笼顶端的太极图相撞，黑雾嗤嗤消融，似有液体溅射而出，落地前却又化作轻烟散去。
嗒啦啦……
捆缚住他臂膀的内元锁链，遭到拉伸之后陡然回弹，猛然抽击在他背后，力道之巨使得他身上笼罩的黑雾再度被打散了一大块。
“臭道士！！”
摩醯罗讹不顾三清道韵所带来的彻骨之痛，两手扭曲反转着，捏成了极为怪诞的印决。
“想清楚，若动用此招，你再无翻盘的机会！”
华阳三颠显然知道摩醯罗讹的下一步动作，但并不想阻止，他这话看似提醒，暗地里却是满满催促他出招的意味。
摩醯罗讹虚幻的面庞上，嘴角开合着，吐露着无声的音节。蓦然，应是他双眼的部位，朦胧黑雾尽去，看清了一角。
他竟然没有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