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阳地小,不想竟有姑娘这等高手隐匿其中,倒是卓某失察了。”
“卓城主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小女子力弱,怕是敌你不过,也无胆与你为敌,不如城主放奴家离去,日后必有厚报。”
“如果并无图谋,姑娘来去自便,可你隐匿楼上楼,甘心做一个陪酒卖笑的侍女,这点不得不让人怀疑你的居心。再者,姑娘又出手伤了我两位长老的性命,这笔账也得算算清楚。”
从前无往不利的大杀招,此时却是毫无作用,阳光迎上了那很是普通的面庞,随着他的转动,光线也随之移动,波澜不惊的话语随着他的目光落到了前方的妖娆上。
蓦地,紫色身影面色愕然,旋即收敛了凄楚的神情,冷漠的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卓白舒认真的点头,言语简短:“有的谈。”
闻言,柳甜冷色稍减,然卓白舒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立时炸了毛。
“姑娘若能自废武功,卓某以人头担保,姑娘不会有性命之忧,卓某会为姑娘安排好住处,衣食住行以最高规格相待。”
自废武功四字一出,无异于平地起惊雷。柳甜怒气丛生,却依旧忍着未曾出手,对敌对双方而言,先出手就意味着先露出破绽,没有后援的她,若失了先手,后果是难以承受的。
“卓城主,多说无益,出手吧,小女子想见识见识这近阳第一人的风采。”
“好。”
风卷动着天上的云气,变换着不同的形态,阳光忽然有一刻变得刺眼起来,金色光线逼得底下围观的人群纷纷闭上了双眼。
再睁眼之时,屋檐上的两条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城主和那美女呢?去哪儿了?”
“不晓得啊,一晃眼就不见了。”
“诶诶,你看到没有?”
一时间,人群纷纷攘攘,交头接耳的谈论城主与柳甜的去向,对他们来说,谁胜谁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看场难得一见的热闹,这会在将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一笔谈资。
……
长孙府。
依旧是书房内,二道身影相对而坐,面前的茶水冒着热气,却未曾动过一口。
“那女人到底是何来路,她隐匿城中这么久,为什么我从来就没有收到过半点消息?”忍着火气的言语压低嗓音自嘴中蹦出,面对拍桌责问的男人,长孙劲抱着茶盏,轻叹道:“不单单是你,我也不曾听手下人来汇报过,那女子的来路刚派人查过,除了名字和身份,其他的一片空白,仿佛她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洛烽眉头紧皱,走到他这个地步,万事都得小心谨慎,下的每一步棋都经过深思熟虑,可这突然出现的狠角色,令他颇为猝不及防,一下子便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管如何,此人必须除掉,哪怕她是某个隐世宗门的紧要人物,因此引来大能寻仇,自然有那位来解决,到了现在这种程度,一切的不稳定因素必须排除。”
洛烽直接敲定了计划,而后又对着长孙劲道:“不过卓白舒倒也隐藏的够深,这不声不响的就跨过了那道坎。”
“人花啊……”
这一刻,不仅是洛烽,连着长孙劲眼中都亮起了希翼的光。
“只要那位再临,别说人花,哪怕天花境都不会再是梦想。”洛烽狠狠捏了捏拳头,起身便往外走,踏出门槛时,他扭头道:“派人去做个二手准备吧,总要万无一失才好。”
长孙劲不答,只是坐着挥了挥袖子,关上了门。
“哼。”
洛烽盯着紧闭的书房门许久,转身甩袖离去。
……
嗖!嗖!
两道冷箭也似的轻响,割裂云层,激荡的白气从中擦出一条真空的痕迹。当先的那道身影,紫芒闪动,倏忽间又是拉开了数丈左右的距离,紧跟的身影速度不变,抬手轻摇,前方的游动的一团白云如同受了牵引,哗啦一声胀大起来,看着无丝毫重量的云气却突然重于万钧,紫色身影甫一接触,仿佛身子被绑了沉重的铁块,展开的步法一顿,便径直向下坠去。
“姑娘,败局已定,收手吧,卓某不会伤你性命。”
空空淡淡的话音铺天盖地,震得下坠的柳甜喉头一甜,不等凝神反击,无尽云气自四方聚拢,丈许大小的白云大手缓缓平推,虽无杀意,强烈的威压却是节节攀升,大有一鼓作气擒下她的意味。
紫袍被天际罡风刮的猎猎作响,柳甜抵抗着无孔不入的威压,顺势加快下落的速度,贴近地面的前一刻,外放的内元陡然炸裂,白云大手顿时遭爆炸的内元撕开了一道口子,威压骤减,柳甜轻巧的翻身,稳稳落地。
在天上追赶不觉距离远近,此刻落地柳甜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早已远离近阳城不知几多里,正欲辨别方向离去,面色寡淡的男子已是拦在她的身前。
“姑娘,还要负隅顽抗吗?”
“翻云手,哼……果然名不虚传。”
柳甜愤恨的跺了跺脚,也不再装作柔弱的模样,冷声道:“卓白舒,你莫要以为姑奶奶是怕了你,追了这么久,你不嫌累,本姑娘还累呢!”
直到此时,卓白舒才有足够的时间来观察眼前的女子,饶是他多年不近女色,心境似镜面平湖,近距离见到柳甜的容貌,眼中也不禁闪过些许惊艳之色。
光以容貌而论,柳甜足以排进他这些年所见过的女性中的前三位。但卓白舒身为一城之主,自然做不出沉湎美色的愚蠢之事来。
不然这城主之位早就从他屁股下易主了。
“卓某有言在先,只要姑娘自废武功,再说出隐匿近阳的目的,卓某必然不会为难姑娘……”卓白舒尚未说完,柳甜已是不耐烦的道:“你真当姑奶奶是三岁孩童不成?同为人花境,姑奶奶我不见得怕了你,看招!”
数道电芒射出,宛若寒星点点,在卓白舒眼中,这电芒的速度仿佛慢了数倍,锋锐的尖头闪着碧绿的光泽,一如柳甜的瞳色。这淬了剧毒的暗器,杀机深沉,卓白舒不敢大意,挥掌劈落毒针,脚步虚幻,转折间已近柳甜周身三尺。
手掌去势不减,直落柳甜肩头,谁料柳甜肩膀轻晃,胸前一挺,不闪不避等着卓白舒掌力劈落,饶是卓白舒脾气再好,也不禁变了脸色。
“无耻!”
堪堪至其胸前三寸时,卓白舒收掌抽身,淡淡云气萦绕间,微小到可忽略不计的掌力突兀的绕向柳甜身后,结结实实的印在了后心。
掌力并未有太大的威力,造成不了实质性的伤害,但这推力却使得柳甜重心不稳,趔趄着向前跌去。
巧的是即将摔落的地面刚好有着一块凸起的岩石,这若碰着了,毁容是免不了的。
柳甜巧运柔劲,足尖一撑地面,滴溜溜的打了个转,俏脸满含恼怒,二话不说便抬掌杀向卓白舒。
人花境的威能亦是于此刻显现。
“无法无天!”
玉臂随长袖挥动,漫天掌影将丈许内的空间充斥的毫无空隙。说是在杀伐攻击,看上去却仿佛是随乐声而起的绝妙舞蹈,娇嫩的赤足踩在粗砂砾石遍地的土地上,所到之处,一片平整,皆是被包裹在足部的内元磨灭而去,震颤的声浪远传数里。
卓白舒见招拆招,步伐稳健,沉着以对,白气缭绕中,翻云手妙招迭出,飘飘淡淡,好似拨云弄风,不着痕迹。
“云流无尽!”
掌势倏地一变,空灵飘渺,云气腾腾缠向柳甜。缠、拉、拍、撩、拨、穿、推,招法几经变换,二人且战且走,眨眼间互攻上百招,不分上下。然云气渐渐浓厚,远望而去,两道身影缠斗不休,手脚并用,更似一对神仙眷侣贴身共舞,万万想不到会是在贴身搏杀。
轰!轰!
四溢的劲气再度将周围摧毁的不成模样,也亏得二人身处偏僻,不然半柱香的功夫一座大城便能被拆个一干二净。
……
百盗山。
本是个天清云淡的好天气,谁料远处咚咚咚似大锤擂鼓的动静,一直响个没完,作为这山中唯一算得上大户人家的牛壮壮,一脸怨气的起了床,踱步到了门边,提溜了两把模样骇人的巨型冬瓜锤,连自家婆娘留在桌上的一碗山药粥都没来得及吃,顶着一根冲天辫推开篱笆,冲出了大门。
“中午不回来吃了!别等我!”
牛壮壮的嗓门是出了名的大,提劲一吼,十里外都听得一清二楚,然对家中的俏婆娘向来温声细语,不敢粗着嗓子说上半句,生怕吓着她。
今天着急上火的跑出去,也顾不得这些,离得太远,不吼免得她听不见。
牛壮壮虽是一身的膘,还提溜着两把看着就甚是沉重的冬瓜锤,跑起来却一点不含糊,风声呼呼的,熟门熟路的跑过几道山路后,他停了下来,趴在地上听了听远处的动静,心道:“看来马上就会经过这里,且先做个准备。”
左右看了看,右手边一个小坡旁的巨树伸出的几道枝丫上,几条粗壮的藤蔓垂落而下,他点点头,暗自打了打气,“这回出场一定要拉风、霸气,一定要瞬间镇住闹出动静的那群混蛋……”
双锤猛地磕了下地面,裂纹横生中,牛壮壮冲天而起,瞧准了方位稳稳的落在巨树枝丫上,拉过几根生着稀稀拉拉叶片的枝条挡住身形后,他便静等着猎物上钩。
果然,不出片刻,一团白雾伴着残叶飞沙席卷而来,隐隐能看到其中有两道身影,牛壮壮眼睛一亮,估算着距离差不多了,双锤插在背后牛皮袋中,抓住藤蔓荡了过去。
然粗壮的藤蔓显然无法承受他与双锤的重量,刚刚荡至最高点,便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牛壮壮两手扒拉着,咻的摔了下来。
轰!
砸出个人形坑洞,所造成的动静丝毫不比一个炸雷的声响来的小,白雾之中的身形顿了一顿,两道劲风打散白雾,其中的人瞧向了那极为醒目的坑洞。
“呸呸……呸!”
圆润的身子自坑洞内爬了出来,顶着冲天辫的大脑袋一晃一晃的,颇为喜感,牛壮壮定睛一瞧,一男一女负手而立,似是呆住了般看着他,不发一言。
“哈哈哈哈哈!”想必定是被牛爷我的英姿给震到了,这次的出场看来很成功。
牛壮壮暗自得意,却也没忘了正事,反手掏出冬瓜锤,重重锤了下地面,瓮声道:“你瞅啥!说的就是你们俩,对,别看了,这里除了你们没别人了。”
卓白舒与柳甜的确是愣住了,这不知从来冒出来的憨货,在两个人花境强者面前胡咧咧,他是嫌命长还是嫌命长?
牛壮壮见二人仍是一副呆愣的模样,不禁恼怒了起来,嚷道:“狗男女,没听到牛爷的话吗!现在打劫,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统统交出来!”
闻言,卓白舒面色不善,脑门的青筋已是压抑不住的跳动,柳甜的脸色瞬间阴沉,嘴角掀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看来,还真是个嫌命长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