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柚低声浅笑着,在掉根针都能听见的安静里,十分的突兀。
习柱柱前进的步伐一顿,传到耳朵里的笑声清澈悦耳,宛如山涧小溪流淌的声音,只是没听错的话,那应该是嘲笑吧。一个没有异能的人,在嘲笑高阶异能者。转过身,眸中隐隐有火的零星。
瞬间出现在黎柚的面前,如天鹅颈的脖子捏住,并没有用力。
“你在笑什么?”觉得被人看不起了,这是一件非常火大的事情。漂亮又有家室的女孩子,都是如此看不清形势吗?习柱柱脸部有些扭曲,像毛毛虫似的眉毛一扭一扭的,喷出的口水都能给黎柚洗脸了。
刚才向黎柚求助的女孩子此时将目光放到别处,一句话都不敢说,眼里尽管有着愧疚,但更多的是胆怯。
在场的学生里,女孩子居多,她们离黎柚好远,生怕一不小心被波及到。男孩子则是躲在树后面,小心的观望着,受伤的没受伤的,全都成为了畏惧的俘虏。黎柚知道,习柱柱这个家伙算是高中部挺强的了,天赋也很高,是攻击型异能者,可尽管如此,在场的学生里,仍有几个可以与之一战。
在这崩坏的世界里,没指望会被拯救,这一切都在意料之内。
魔族强势的侵略,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时势造英雄,从那些虫鼠之间脱颖而出的人们,会被万人敬仰,而那些虫鼠,连成为胜者的垫脚石都没有机会。
不过尽管如此,我仍爱你们。
再胆怯一些吧,再愚蠢一些吧,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弱者之后,会有人替我将你们斩杀。
“学长,如果没有勇气杀死我,那么就请不要捏着我的脖子,我不太舒服。”黎柚把习柱柱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浅浅的笑着,但眼里确是冰冷一片。
望见的是黎柚的眼睛,那里灰蒙蒙的一片根本看不见自己,脑袋突然之间特别疼,像是有只无形的大手伸进了自己的脑袋里,一顿乱七八糟的搅和之后头颅快要爆炸了。
习柱柱抱着头躺在地上疼的打滚,他的那帮小弟在旁边慌张无比,黎柚没有异能所有人都知道,那么这是在场的谁做的呢?
“学姐,对不起,我……”女孩这时候出来了,说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刚才的漠视,让她抬不起头来。明明学姐是来救自己的啊,哪怕刚才说一句话都是好的,可是自己如此的胆怯,甚至后退装看不见。
“没事的,我是你的学姐,保护你是应该的。”黎柚将女孩的头发捋到耳后,温和的继续说道:“刚才没受伤吧?”
我可没指望你们当中有任何人会来救我,所以,不用道歉,只要继续胆怯就好了。
女孩一下子抱住黎柚,哭了起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此时,南净言出现了。
“我回来了!”因为自己的腿受伤速度变慢了,并没有追上黎稚他们的脚步,有点担心黎柚,索性就回来了,走到跟前才看到习柱柱坐在地上捂着脑袋,阴阳怪气的说道:“哟,这不老习嘛,搁这儿唱哪门子戏啊?”
令太阳穴都在突突的熟人出现了,习柱柱和南净言之间有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没那么简单。故事是从一杯咖啡开始的,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习柱柱约了个小姑娘去喝咖啡,那个咖啡店,正好是之前南净言和黎稚打工的地方。
小姑娘长得确实不错,人也挺开朗的,点杯咖啡的时间,就和南净言聊起来了,到最后甚至说出了要联系方式这种话,此时习柱柱就在旁边站着,美人在侧,视线却放在了别的男人身上,血气方刚的习柱柱越想越气。
习柱柱脾气大,南净言脾气也不小。你来我往,一句接着一句,谁也不吃亏,之后还说了个时间约架,把小姑娘都给吓哭了。就是那一次的约架,被习柱柱气的不行的南净言戴着一盒针线去了,要把习柱柱的嘴缝上,但是二人实力旗鼓相当,于是南净言退了一步,缝了一个同样嘴贱到不行但是特别弱的习柱柱小弟。
就是这件事情导致了现在二人见面除了掐架就是掐架。狼狈的样子被仇人看到,习柱柱内心肯定会燥的想要揍人。此时南净言出现的时间刚刚好,但是习柱柱却没有怀疑是南净言下的手,最大的可能性应该是正在监视的某个老师。
“是不是你耍的阴招?”一个习柱柱的小弟充满了敌意。
“我记得上次因为你嘴贱,把你的嘴给缝起来了,你怎么又给拆了啊?”南净言很苦恼,看来还得再缝一次啊。
仔细一看,那个小弟的嘴唇上下确实有曾经缝合的印记。
那个小弟听到南净言这么说,想起了那钻心的疼,快速的捂住了嘴巴,恶狠狠地瞪了南净言一眼,倒也没再说话了。
“他说我耍阴招是什么意思啊?”南净言小声问黎柚。
“没什么,可能搞错了吧。”黎柚说:“学长想抢之前黎花他们得到的那株龙乾草,你管吗?”
“长得帅的才能被叫学长,像习柱柱长得跟猴子似的,应该叫高三那男的。”南净言纠正黎柚的叫法之后,抖抖肩膀,奸笑:“他想要龙乾草,我偏要跟他抢!”
“我缠住南净言,你们去抢龙乾草。”习柱柱一看南净言一脸的坏笑就知道他在冒坏水,对身后的小弟们吩咐了一句后,就朝南净言吐了一口唾沫,挑衅的翻了个白眼之后,将武器召唤了出来。
是个红色软鞭。
“你的武器和你挺配的。”南净言把玩着一片细小的柳叶,开始进行了打嘴炮模式:“只是不知道关键的时候能不能硬的起来。”
黎柚笑了一下,摸了摸耳垂,后退了两步。
南净言在说什么,听不懂听不懂。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话语跟着鞭子一块到了南净言的耳边,险险躲过去之后,习柱柱接着说道:“你父母给你取这个名字挺好的,禁言,是不是就是为了让你闭嘴啊?”
唔,这两个人打架这么好玩吗?
各种人身攻击各种怼,黎柚找了个角落踏实的坐着,望了望天,突然之间觉得要是有瓜子就更美好了。
柳叶在南净言的手里只是一片普通的叶子,但是在发出去之后,就变成了尖锐的武器。叶尖闪着锋芒,带着能将空间划开的气势,朝习柱柱的喉咙飞去,往左侧一闪软鞭一挥,被改变了轨道的柳叶直接钉在了树上,戳了一个不小的洞。
够狠的啊,下的可是死手。
这边打的如火如荼,那边打的如火如荼,皆是平分秋色,分不出来输赢,而就在此时,广播响了。
“第一株龙乾草获得者——高一四班黎花,希望各位同学继续努力。”
声音是洛青山的,黎柚猛地站起身,满脸的不可置信。
“老大,这包是空的。”抱着背包的学生打开背包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脸色铁青,把包扔在了地上,深深的看了黎柚一眼,转身走了。习柱柱的小弟把包捡起来,里里外外翻了个变,表情像吃了屎一样。
“卧槽!”习柱柱怒骂道:“被黎花那小贱人摆了一道儿。”
话音刚落,一片带锯齿的树叶就朝自己飞了过来,好像鲨鱼的牙齿,是榆树的叶子。本能躲开,但是脑子有三分之一秒的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再躲开,已经晚了。树叶的锯齿划破了自己的脸颊,而后紧接着一个耳光扇到了自己的脸上。
“老子迟早得给你的嘴上把锁。”南净言听到了习柱柱骂黎花。
黎柚心中气血翻涌,被黎花气的不行。
那龙乾草,是偷走的吧?!身为黎家的孩子,就算偷盗,也不能让旁人知道。可这黎花这次做的太明目张胆了,如果实在想要的话先找个替罪羊也行啊,这么堂而皇之,就没有想过被发现之后的后果吗?!
做了两个深呼吸之后,黎柚镇静下来了。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军府已经很扎眼了,黎花的存在感很低,如果这次取得了国学院的冠军,进入了秘境参加试炼,肯定会被更多的人盯上。一直这么低调就是为了让那些举着枪的猎人先打别的出头鸟啊。
魔族已经出现了,黎柚自己都有些自顾不暇,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黎花和黎稚。
此时,从远处跑来的黎稚面色也是铁青,没有说话,薄唇紧抿,将黎柚扛在肩膀上,对南净言交代了一句话:“时昼受伤了”
话音还未落,人就已经不见了。
黎稚和洛凡的实力相当,但是队友却是天差地别,尽管如此,但还是要一战。让黎柚和洛凡的队友战斗,如果赢了,龙乾草就是自己的,如果输了,就是洛凡的。
这很公平。
“你必须要赢。”黎稚的眼里全是疯狂。
“你疯了吗?让我和一个中阶异能者对战?”黎柚觉得特别好笑,声音冷了好几度,这是让我去送死的选择啊。
“不可以吗?”黎稚狠狠的把黎柚扔在地上,眼里全是冷然狠戾:“身为我的姐姐,你除了伤害我之外,就不能为我做些事情吗?”
那个秘境,一定要进去,五年的时间,自己等不起。
“黎稚,异能指数的多少不是最重要的,你所认为的强大并不是真的强大。”黎柚揉了揉发疼的肩膀,谆谆说道。
每个孩子都会有错误的想法,这就是成长的过程,给矫正就可以了,这没什么的。
“只要我是天下第一,就能轻而易举的杀掉你,杀掉父亲了,这还不够吗?”黎稚露出的笑容有些癫狂,没有异能的黎柚知道什么叫做强大?那种失去了最重要的人的感受,黎柚能理解吗?
杀人凶手杀了自己的亲人,杀人凶手就是自己的亲人。
所以,应该怎么做?没有人告诉过自己啊,从来没有过,既然如此,那就都杀掉好了。
在他们的心里,自己不也一直是垃圾一样的存在吗?被抛弃在角落的时候,在羡慕别的孩子有完整的家庭的时候,自己所经历的,所艳羡的,都是曾经拥有过的。为什么会是我啊,为什么经历这些的是我呢?
我的母亲,最疼爱我的母亲,死了啊。
在旁人眼里的模范丈夫,在妻子死了之后做了什么呢?包庇凶手,继续潇洒的活着。
呵,真是恶心的一家人。
所谓的荣耀信念,只是给外人看的。
黎柚被黎稚的话堵的无话可说,原来这么恨自己啊,瞳孔猛地收缩,有些不知所措。事情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所有的痛苦都由自己承担,所有的绝望都由自己承受,黎稚只要快乐长大就好。就算做不到快乐,但是平安就好,等到一切该说出来的时候,就理所应当的说出来了。黎稚会原谅自己,然后成为自己可爱的弟弟。
可现在,黎稚居然把杀掉自己和父亲,变成他追求强大的理由了。
人的思想是不受控制的,而我该怎么做,才能将黎稚变成自己想的那个样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第二株龙乾草获得者——高二一班,洛凡。请各位同学回到初始点观看两组同学对战,冠军将在这二组中产生。”
打破平静的是一个女声,广播响彻整片试炼区域。
黎柚松了一口气,谢谢你,洛凡。
黎稚的眉头皱的很深,他看了一眼黎柚,自顾自转身走了。黎柚艰难的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洛凡出现了。
“你不是……”黎柚话说到一半,突然之间懂了。
看来也得谢谢洛爷爷了。
“我都看到了。”洛凡的表情很复杂,为什么黎柚不讲自己暗中保护黎稚?误会什么的,解开就好了,他相信黎柚不是个坏人。那种默默保护别人然后装坏人再独自悲伤的戏码旁人看了着实憋气。
不过能说出这种话的黎稚,也是挺混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