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怔愣,做梦也不会想到黎稚会是这种态度。
紧皱的眉间舒展开来,在这一霎那只觉得压在心里的重石瞬间消失,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温柔的水眸里全是无奈。眸间逐渐升腾的雾气令黎柚觉得很不自然,怎么会因为一句道歉而有想哭的欲望?
道歉什么的,根本就不需要啊。
洛凡将手从黎稚的肩膀上拿开,按理说这种姐弟和好的戏码应该将空间完全交给黎柚和黎稚,但是洛凡却没有这种想法,脸色缓了缓,而后坐在了软布沙发上,将这二人全都收入自己的眼下。
才不会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所有的问题一定都要在今天全都解惑。
感觉内心都比黎稚还要颤抖激动,洛凡看着黎稚和黎柚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却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这场面,也太尴尬了。默默地摇了摇头,这两个的人都不是能将自己所承受的苦难说出来的家伙,既然如此,那就自己来吧。
却不曾想,黎稚只是无从开口。
“黎柚,稚一直说的害死母亲,是什么意思?”知道说出这话会让黎稚和黎柚的心更疼,可洛凡还是说出了口。
一提到母亲,黎柚的脸色瞬间惨白,双拳紧攥,指甲都嵌入了手心里都不觉得疼痛。
“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得先告诉你们一件事。”黎柚的薄唇紧抿,似乎用足了力气和勇气,双眸潋滟满是认真,继续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预见一些事情,或许,我是重生而来的。”
因为这些恐怖的画面,所以我才会做那些事情,气氛一瞬间的凝滞,仿佛时间就静止了。
洛凡站起身,和黎稚对视一眼。
“是在梦中吗?”二人齐声说道,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这世界的主角,能看到一些可怕的事情,对他们而言是诅咒,也是救赎。
黎柚点了点头,听到二人这么问,心里的疑窦更加扩大,莫非,能预见未来的不止是自己?
这崩坏的世界,到底出现了怎样的漏洞。
“五岁半的时候,我就在梦中看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本以为是预言,但是感受确是强烈的,所以我这才认为,是经历过一切因为死亡才有的重生。”黎柚缓缓而道:“那时年幼的自己经常因为害怕看到血腥的画面而整夜睡不着觉,母亲和父亲的先后死亡,妹妹神秘消失,弟弟被发配充军,将军府的管家和奴仆从高台下滚落的头颅,死不瞑目。”
洛凡和黎稚的梦魇并不像黎柚这般强烈,或许是因为并不是精神系异能者。
“所以,我尽可能的避免悲剧的发生。”黎柚的眼泪从脸颊划过,唇齿之间缱倦到声沙,身子都在颤抖:“阻止母亲参加聚会,本以为就能挽救,可在那次刺杀之后,就算父亲派了暗卫保护母亲,可还是于事无补。”
那时的自己抱着失去体温的母亲嚎啕大哭,本以为能改变,却发现根本只是螳臂挡车。拥有与人生对抗的力量太小,只是将死亡延迟,却不能彻底的拯救。
所以,之后就算是拿热血全都浇灌在凛冬的寒风里,将所有的善意全都变成不能见光的恶意,也没有关系,只要不会在有人伤亡就可以。
尽量以轻松的语气诉说着整件事,可仍然觉得心痛到窒息。
黎稚只觉得一声晴天霹雳,世界都有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原来灾难,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上演了,那时的自己相信了父亲糊弄的话,将所有的怨恨全都不加掩饰的放在了黎柚的身上。认为是因为她的任性,母亲才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我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洛凡有了不想让黎柚在说下去的念头,失去母亲的悲痛自己也曾经体会过,可心疼之余,心魔的存在就是因为压抑。在他现在看到,以前的黎柚有很多做法都错了,不直接甚至多余,估计现在黎柚也有那种感觉。
可是,谁没有幼稚的时候呢?
只有经历才能让人成长,没有人的思想从降生那一刻起就无比的成熟。
“经常觉得很抱歉,明明已经预见到了结果,可拥有的力量太过弱小,并不能改变些什么,所以在那之后,我只有拼命的变强,只想守护自己珍惜的,不想再经历一次生命的消失,那对我而言,太过残忍了。”黎柚的眼里明明闪着泪光柔弱非常,可是却又很坚毅,似乎脆弱已经被她丢到了脑后,看着黎稚,对如此决绝的想要进入秘境的他充满了愧疚,解释:“那秘境,并不是你想的那般完美,秘境的时间与外界的时间比例是10:1,之后的每一天都呈双倍数逐渐增长,虽然表面上上不会有变化,但是脏器会发生变化。”
拔苗助长是个错误,为了强大我可以不择手段,但你不可以。
那么,如果你现在仍有想要杀掉我的心思,等所有事情结束之后,我不会反抗。那秘境,如果迫不得已,自己都不会进去,更不要说让黎稚进去了。
“你进去过多久?”黎稚面无表情,低着头,长长的眼睫毛有些颤抖,语气里听不出来情绪。
“七天。”黎柚回答。
外界的七天换算成秘境里面的时间就是1270天,三年半左右的时间里没有见到过任何人,每天除了练习异能就是巩固异能,枯燥而乏味,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坚持下来的原因,就是不想再重蹈覆辙。
黎稚只感觉身体里的力气一下子都被抽空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黎稚抬起头,看着黎柚的眼睛,双眸有些红,瞳孔周围隐隐赤色,因为受到了强大的刺激而封存的记忆全都涌现到了脑海里,嘴唇轻启,瞳孔猛地收缩,眼里全是悲痛羞愧:“你的右手,还疼吗?”
那一掌,自己可是用了全力。
这句话,好像来的太晚了。
黎柚听到黎稚的这句话明显惊讶,随后摸了摸右手的手腕,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已经一点都不疼了。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黎稚说完这话之后,就转过身,最想知道的事情既然已经弄明白了,那么就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十一岁那年发生那件事的时候,黎稚并没有失去意识。
如果不是因为把自己推进河道里,那么那颗魔种,就不会被种在黎柚的体内。如今我承认恨意怨怒都是假的,可是理由却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即使是最亲近的兄弟都不可以。其实,到现在为止,黎稚都很茫然。
这几年活成了最佳演员,是错还是对。
在黎稚背影显得有些狼狈的离开之后,洛凡还在挖掘着黎柚的秘密。
“也没有什么了,当初要打进黎稚身体里的魔种,被我给挡了,而我为了掩人耳目,直接将他推进了河道里。”黎柚倒是觉得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说的,身怀锁魂宝典的自己,魔种的危害对自己来说几乎为零。
锁魂宝典吸收越多的魔种,就会越来越厉害,而之后的黎柚将会面临着控制不了的武器的风险。异能者一旦被武器夺了神智,那武器就会变成主人,异能者则是人形兵器。没错,武器变强是所有人都希望的,只要黎柚拼命提升异能指数,巩固异能,那么就可以将坏事变成好事。
“那宝典你是什么时候得到的?”那个时候黎柚最多十一岁,就算在同龄人里已经算作佼佼者,可是仅凭实力是得不到锁魂宝典的,所读的历史书里面也没有准确时间记载宝典的出世。
“家传。”黎柚说。
面对洛凡强大的求知欲,就连黎柚都有些招架不住。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虽然有的事在洛凡的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但是他还是会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让当事者亲口说出来。
空间静谧到只有洛凡的呼吸声,看着被关上的门,唇角微微勾起。如狐狸般狭长的双眸里全是盎然的笑意,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又掉下来了一点点,洛凡伸出食指轻轻推了一下。
“这对姐弟,哪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虽然性格和习性大不相同,却都拥有着让人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就升起喜爱之心的魅力,从脑海中翻出了很多词语,最后选择了一个最适合的——眼缘。
肚子有些饿,洛凡去餐厅取了一些食物,并没有拿回房间用餐,因为食物有些多,会比较麻烦。摆满了整整一桌子,想着南净言如果在这里,肯定会流一地的口水。特意拍了张照片,就为了等回到赤樱可以和南净言显摆。
在洛凡用餐的时候,黎柚站在黎稚的门口徘徊着,始终不敢敲门。
还是先把黎稚身上的魔种取出来比较好,就怕到达赤樱会发生什么变故,明明已经解除了误会,可是刚才黎稚的态度还是让黎柚的心里没有底。想着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黎柚转过身就要离开,而门却突然之间被打开了。
在一霎那黎柚脑子里闪过的就是四个字:主角光环,而黎稚的脑子里出现的四个字就是:心电感应。
“我是来替你取出魔种的。”黎柚赶紧说道,就怕黎稚会多想。
黎稚点点头,侧过身,让黎柚进来。
“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关上门,看黎柚局促的不行,特意开了一个缓解气氛的玩笑:“身份都暴露了,还不如直接买票呢,我们又不是海贼。”
在蓝漾,抢东西的应该叫海贼,对吧?
“……”黎柚憋了半天,才说出两个字:“没钱。”
黎稚笑容浅浅,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看着都有些反光。虽然是亲姐弟,黎柚仅仅只是比黎稚早出生了五分钟,可是二人的长相还真是说不上来的奇怪。五官同样的精致,可是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旁人一眼就能断定这是对姐弟,可是却不能将五官的相似之处说出来。
说不上来的诡异。
把锁魂宝典召唤出来,接下来的事情就靠它了。高高悬在半空中的宝典发着幽幽的绿光,仿佛囚禁了无数的亡灵,释放着的力量由黎柚来控制。魔种在异能者体内源源不断的吸收异能,是颗看不见的定时炸弹。
低级魔族种的魔种只能依靠疼痛来驱使异能者为其做事,像猩猩男这样的高级魔族种的魔种,除了拥有低级魔族的控制魔种能力,还能吸收异能者身上的异能源转化为他们的力量。现在,黎稚身上没有了异能的波动,看来猩猩男并不打算利用疼痛来让黎稚为他做事,而是打算用魔种来吸收力量。
并没有拒绝黎柚的好心,被保护了这么久,现在黎稚只想保护她。
全身疼痛,腹部灼热的吓人,那里就是异能源的位置,黎稚看着黎柚额间冒出的虚汗,知道辛苦的不止自己一个人。锁上门简单,但是没有钥匙却硬开门,就只能用砖头砸锁了,被砸的锁疼,砸锁的人累。
因为这人是黎稚,所以黎柚才非常小心,精神系异能以微毫大小朝着黎稚的体内魔种逐渐包裹。慢慢的,黎稚的体内出现了异能流,这大大的减少了痛苦与灼热感,脸色慢慢变得红润,可是黎柚的脸色却苍白了不少。
魔种渐渐缩小,异能源已经有了大致的样子,可黎柚仍然不能有一点的松懈,就怕下一秒锁魂宝典会将黎稚体内的异能源和魔种一口吃掉。深知自己的武器是什么德行,前脚刚吞下去后脚就消化的干净,简直就是个贪吃鬼。
好像听到了一个孩子打嗝的声音,那魔种终于被锁魂宝典吞进了肚子里。
吃完了一个魔种,宝典好似不满意,上下抖动着,还觉得不过瘾,想着要吃第二个,黎柚没多加理会,直接将这本书扔进了手环里,不管它的抗议声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