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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沆瀣浊流 第五十一章 仓促的结论
书名：微光摇曳 作者：老徒1 更新时间：2017-10-10 17:58 字数：4693
朝阳里的上海充满了活力，充满了突然喷涌而出的勃勃生机。
特别市政府、市党部的办公楼也渐渐热闹起来。
上班的市党部和市政府的员工纷纷彼此抱拳或者作揖问候。
风流倜傥的黄香谷端着咖啡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前张望着。
直到他看见走廊中走过来的汪曼云。他嬉笑着迎上去。
“秀峰（汪曼云的字）兄，好消息啊。罗斯福总统在国会提出了对日本禁运的动议，我的股票要大涨了。”黄香谷兴奋着。
“小声点。进去再说。你这张破嘴早晚要给你带来灾祸。”皱起眉的汪曼云一把扯住对方。
他环视了一眼走廊，迅速地开门，迅速地把黄香谷扯进自己的办公室。
“嗨。我老家老头子为大日本把命都丢了，日本人能把我怎样？”黄香谷一嘴的不屑。
“慎言啊……你我万分小心还唯恐避之不及，你怎么还这样……我真拿你没办法。”一脸无奈的汪曼云只有苦笑。
“你这个杜月笙的学生也太胆小了吧。杜老板可是叱咤风云的英雄，你可不要丢乃师的脸。哈哈”黄香谷嬉笑着。
“莫开玩笑。以后千万不要提起杜先生，我躲还来不及呢。他自己逞英雄，我可不陪着他。我在上海的身家还全靠我呢。切莫再拿我和杜先生的关系开玩笑……恭喜老弟了，证券所赚了不少吧。”汪曼云渐渐轻松下来。
“物以稀为贵！证券所昨天疯了。怎么样？你的股票也涨了吧。”黄谷香难掩得意。
“唉！我的股票早卖了。我都买成黄金了。”汪曼云难掩沮丧。
“你呀，就是太慎重。谁坐天下也得保上海太平。舞照跳，妞照泡……及时行乐才是真理。哈哈”黄谷香张扬着。
“我哪有你那么没心没肺。我的负担重，我得步步小心啊。我得沏茶了。一来就和你说了这么多话，嗓子都冒烟了。”汪曼云终于能坐下来。
“笃笃”的敲门声及时响起。
一个瘦削苗条的身影闪进来。
“先生，您的龙井茶。温度刚好。”制服女孩低眉顺目。
“哈哈。秀峰兄，这几天我们的苏樱小姐表现得怎么样？看看我的蓝山咖啡，我觉得已经离不开苏樱小姐了。苏樱，来给我做秘书吧。不要打杂了。”黄香谷开心的声音飘散开。
“是啊。苏樱小姐，不要这么辛苦了。你这么漂亮，又有学识，打杂可惜了。”呷着茶的汪曼云频频颔首。
“我才不要去黄委员那里呢。他总占便宜。”微屈着身体的苏樱展颜轻笑。
“这……小丫头片子。我这么帅，多少女孩子巴不得我占便宜呢。”尴尬的黄香谷假装嗔怒。
“好啊。那给我做秘书怎么样？阿英可没你这么解风情。我保证不占你便宜。哈哈。”汪曼云开怀大笑。
“那我们一言为定！你可是委员，不许赖账。”女孩迅速做出答复。
“太过分了……我也是委员……我更年轻。我警告你。他有家室，有黑帮背景啊。你要考虑好啊……气死我了。”黄香谷跳着脚。
“哈哈……好！我们一言为定！我去和秘书室说。苏樱。好好干，你是一个不错的苗子。”汪曼云的心情显然很好。
“谢谢先生。我一定努力。”女孩的语气充满了欢愉。
“可惜……”旁边的黄香谷频频摇着头。
从汪曼云办公室出来的女孩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
她的眉目间似乎增添了一抹异样的容色。
“从头开始！”女孩轻轻叨念了一句。她扬起了面庞。也似乎扬起了骄傲，扬起了倔强。
曾达斋在李士群走进来的时候依然懒散地躺在沙发上。
“曾先生休息得可好？”李士群在侧坐沙发上坐下。他自顾自地倒凉茶。
“李先生把我一晾就是二十多天，怎么今天关心起我了？是不是要提审我了？我好心提醒李先生，没有确实的证据，审讯内容怎么展开？你我之间怎么对话？我很感兴趣呀。”曾达斋依然懒散地躺着。
“审讯不拘泥于形式。对话内容嘛，好办。你我就像这样随意地聊天就好。曾先生似乎有些紧张啊。呵呵，曾先生先声夺人的气势恰恰暴露了先生的紧张内心。放松一些，我对社会名流尤其是记者一向尊重。”李士群轻笑着。
曾达斋的身体有了变化，他的眼光迎上了对方的眼光。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
“失敬了！李先生果然是特工中的翘楚，在你面前，我也不必故作狂态了。否则，只有自取其辱。”曾达斋敛容执礼起来。
“哈哈……曾先生言重了。我有一件事很感兴趣。先生没有家人吗？先生来我特工总部做客这么多天。怎么没见你家人探望？”李士群很开朗。
曾达斋脸上泛起一抹苦笑，更像是自嘲的笑。
“曾某在上海孑然一身。不敢奢望有家人牵挂。我想请问的是，你们如此秘密抓捕的手段，纵使有家人，他们也只能徒呼奈何。上海滩不知有多少人就是这样秘密失踪的。当年蒋公用这种特务手段，现在你们依然如此，加上青帮的祸害，可叹繁华的上海滩，处处鬼魅，处处冤魂啊。痛惜我可怜的国民……李先生，见笑了。我曾达斋终究是一个书生啊。”曾达斋难掩年轻人的激愤。
“哈哈……李某理解。当年我也曾痛恨特务政治。可是，这是蒋公种下的恶果啊。他从上海起家，依靠青帮联合外国势力镇压革命，所以他让青帮这个毒瘤越来越壮大。蒋公迷信个人独裁，所以他又依赖特务统治。我又何尝不是怜我国人啊。可是，我要告诉你，特务确实是行之有效的治国手段。因为它高效。尤其是在时下的中国，特务手段更是不可或缺。哈哈，只是委屈先生了。不过好在先生在我们这里并没有受什么委屈，我们之间还有转圜的余地嘛。”李士群爽朗的笑声飘散开。
“强权在你手中，我又能奈你何？李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在下定然配合。”曾达斋作势抱拳。
“李某对曾先生的个人生活很感兴趣。曾先生在上海滩名头响亮，本人又是风流倜傥，我想先生一定有红颜知己吧。还请先生如实相告。”李士群终于不再兜圈子。
“呵呵，不敢当李先生如此谬赞。红颜知己还是有的。只是……”曾达斋似乎突然有了难言之隐。
“请先生坦率相告。我们还是要进行调查程序的。”李士群及时送上坚决。
“我有一个交往很久的红颜知己，她是一个作家……李先生，恕我不能告诉你她的名字，你们的手段实在让我心寒。我一个人遭遇你们的挟持已经足够了。还望李先生见谅。”曾达斋犹豫着。
“秋露……”李士群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两个字。
“你……李先生，我警告你，不要碰她。否则，我会让你无法在特工总部立足。相信我，这不是威胁。”曾达斋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他的面容有了扭曲。
“我相信，岩井先生会给你撑腰的。先生真是一条好大的鱼。哈哈，先生稍安勿躁。我不会去碰秋露女士的。不是因为你的警告，是因为她本人。她是我内子最好的朋友。先生尽管放心，我也是刚刚知道你们的关系。”李士群变幻着语气，变幻着表情。
直到他脸上荡起友好真诚的笑。
曾达斋似乎长出了一口气，他坐回到沙发上。
“想不到李先生和依楣竟然相识。那真是太好了。”曾达斋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何止是相识。她们姐妹在我夫妻最落魄的时候一直和我们相互扶持。我们是患难之交。我也想不到，依楣竟然还有你这样的未婚夫婿。她的口风好紧啊。”李士群也在由衷感叹。
“唉……你们抓捕我之前我们有了一些误会……她似乎……唉，我难以启齿，但愿是我胡思乱想了。你知道，以她作家的那种自由心性，我实在……不言也罢。”曾达斋似乎急于倾诉，又似乎深有苦衷。
李士群的眉头皱起来。
“达斋。你认识王天木吗？”李士群有了决定。
“王天木？……你说的可是几年前轰动全国的碎尸案的主要人物王天木？”曾达斋似乎搜索着记忆。
李士群没有说话，他一边狠狠点头一边仔细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没有正面接触过。只知道他是军统的干将。他不是一直在平津吗？你为什么提到他？”曾达斋也紧紧盯住对方。
“他抓捕的你。他举报你军统特工的隐秘身份……你能解释吗？”李士群的眼光紧紧和对方碰撞。
曾达斋的表情一下子精彩起来。他的嘴张开……又合上……再张开。
“岂有此理……哈哈……这可是无妄之灾。他在平津指认我这个一直在上海的记者……岂有此理……我郑重要求特工总部展开调查。一定要还我的清白。现在，我还真的不能随便离开了。”曾达斋倾泻着暴躁和怒火。
“你认识戴雨农吗？你加入军统了吗？”一直在观察的李士群突然发声。
“认识呀。你知道，我是杜月笙的师弟，戴雨农是杜月笙的知己好友，我们一起吃过饭。但是，我们仅仅见过一面。戴雨农是一个自视很高的人，他对我这个小人物几乎无视的。至于说加入军统，那更是可笑。我一个上海滩逍遥自在的记者，怎么会去吃那个苦，怎么会去沾那种危险的工作？那是要掉脑袋的。”曾达斋的眼光重新专注起来。
李士群的眼光紧紧和他对视……
“呵呵。没有问题了。达斋，秋露还不知道你进来的事情。你如果出去了，也最好不要对她提起……我怕她……哈哈。她们姐妹可不是好惹的。”李士群站起来。他的爽朗笑声再次飘散开。
“士群兄。不给我一个交代，我是断不会离开这里的。我要和王天木当面对质，我要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陷害我？我自问和他无冤无仇，为何遭他的暗算？请士群兄主持公道。”曾达斋也站起来，他抱拳于胸前。
李士群的眼光再次锐利起来。
“达斋。你也绝不简单啊……有岩井先生这个靠山，你居然守口如瓶……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深沉的城府，不简单啊……呵呵……”李士群笑起来，声音里充满了难掩的复杂。
曾达斋陪着笑，笑容同样有了复杂。
回到办公室的李士群把自己的注意力投入到书案上的一堆书信和照片中。
“你确信拿到这些信件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吗？”李士群头也不抬。他的眉头紧皱着。
“我确信。”办公桌前的一个年轻人打了一个立正。
“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否则……你是一个谨慎聪明的人，知道多嘴的后果。”李士群抬起头。
“是。谨记主任的教训。”年轻人眼光一动不动。
“如果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手脚，我不会顾念感情的。女人对自己的财物是很敏感的，你要是手脚不干净，现在赶紧说出来，我还可以原谅。如果你敢隐瞒，我是不会姑息的。”李士群目光闪动起来。
年轻人的身体巨震了一下。他噗通一声跪下。
“主任，我错了。一时鬼迷心窍，请主任责罚。”年轻人一边哭喊着一边从西服口袋中哆哆嗦嗦地摸出几个物件。
一只玉镯，一枚金戒指，一条精美的钻石项链摆到了桌上。
“怎么拿的怎么送回去……自己去浦东做一个月苦力。记住，闭紧你的嘴。滚。”李士群皱着眉挥手。
李士群拿起一张照片，他的表情渐渐有了若有所思。
黄昏时分，李士群依然在办公室没有离开。
“报告主任，跟踪了曾达斋的助手欧阳奋英两天。未发现他和可疑之人接触。他只是上班下班，去了岩井先生的家，但是没有能进去。”一个情报员站在李士群书案前。
“辛苦了，去吧，明天换人继续跟踪。”李士群挥手。
他继续伏在书案上阅读那些信件。
很快地，他的办公室再次响起敲门声。
看到来人，李士群的眼睛亮起来。
“你终于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李士群的声音有了急切。
张鲁把一叠照片轻轻放在桌上。
“遵照你的指示，我跟踪完直接去一家私人照相馆洗了照片……您放心，我一直盯着那小子洗照片的全程，保证没有一张照片遗漏在照相馆。依楣的事我能不尽心嘛。好像依楣和那家伙陷得挺深呀。他们去了西餐厅，又去了电影院。又是逛街，又是买东西。我当时真恨不得冲上去揍那家伙。一个快五十的人了，还纠缠小女孩，真他妈让人恶心。对了。好像还有别人盯着他们……我看像是日本人。他们也在拍照。”张鲁愤愤不平地叨叨着。
李士群的眉头跳动了一下。
他拿起照片仔细端详着。
由于定影时间不充分，照片有一点模糊，不过还是可以清晰辨别照片上的人。
“你去吧。去技术室洗照片，记着，不要遗漏，不要让别人看到……依楣太不省心了。”李士群吩咐着。
空荡的办公室里，李士群开始踱步。
深夜时分，青木武重的书房里灯光明亮。
青木把一封刚读完的书信扔到一堆书信中。
他又拿起一堆照片一张张过目。
当他放下照片后，他闭上眼沉吟。
很快地，他睁开眼。
手伸向电话。
“行动组是谁值班？……好，通知酒井。立即出动，搜查特工总部王天木的住处，把所有文字书写的东西都带回梅机关特高课。我这里有一些书信马上送去。让技术组连夜比对甄别。我明天要结论。”青木武重做出了决定。
放下电话，青木武重再次拿起一张照片。
他的嘴角渐渐浮起不屑。
“中国人……没有危机感的愚蠢民族……”他的鄙夷中倾泻着傲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