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着小司机离去的身影,胡琴莞尔微笑。
毕竟,她对这个俨然以自已小弟而自居的小下属,越来越有一点超乎于同事的关切。她想,真看不出,平时吊儿郎当的小司机,一旦敝开了心怀,说出的话居然也不无道理。
不过,以他的十九岁的经历睁眼看世界,有一些显得过激和偏颇了。
正是客人陆续到来的高峰,庞大的用中高缕空橡木板隔成一间间的雅间,金碧辉煌,暖暖宜人,间或有轻微的气流从头顶飘过。
扭头看,显现在眼前的是这座城市美丽沉静的一面,高高低低的楼宇,笔直弯曲的大街小巷,车和人都小得如蚂蚱。
极目远眺,曾经金色灿烂硕大无朋的太阳,有如一粒小小的红豆,吊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再往前,就是一片灰蒙蒙的茫茫了……
“晚上好!小姐,请用茶!”
一个年轻英俊的男服务员,正微微鞠躬地站在她面前,将用天蓝色小碟托着的散发着淡香的小瓷杯,放在她面前。
胡琴有些惶惑的看看他,想起扬刚说的:进餐厅不能乱响乱喝,谨防当冤大头。便摇摇手,嚅嚅道:“我不喝,还有人没来呢。”
“免费的,这六号台是蒋先生订的,你稍等等。”服务员微笑着鞠躬而退,很让胡琴感概一番。
这么好的环境,啥时候和老公也来坐坐,消费消费,感受感受这皇帝般的服务,也不枉活了一世一生。
“我是星 你是云 / 总是两离分 / 希望你告诉我 / 初恋的情人 / 你我各分东西 / 这是谁的责任 / ”
邓丽君如泣如诉的歌声,在空气飘动,播洒着特有的伤感和缱绻。这首《难忘初恋的情人》,胡琴平时就喜不释手,见供应商还未到,她左右瞅瞅,端起茶杯小心地呷一口,跟着轻轻哼起来:
“我对你永难忘 /我对你情意真 / 直到海枯石烂 /难忘的初恋情人/ ”,一面随意隔着缕空的木栏朝外瞟去,谁知这一瞟,一下就呆住了。
扬刚和几个兄弟姐妹,就坐在最外面靠墙的散坐上,兴致勃勃的吃着喝着还猜着拳。
相于隔得太远,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只见这厮说着喝着竟搂着身边的一个姐妹举起杯来,自已先喝一口,然后,将左胳膊肘儿叉进那姑娘的右胳膊肘儿,再把那高脚酒杯往她嘴巴灌,而旁边的人则拍着巴掌起哄。
胡琴恨恨的盯住老公,她知道这叫喝交杯酒,在园里自已就曾和小老师们开玩笑地闹过喝过。不过,那时同性之间,现在,嘿,他竟敢挽着另一个女人,借此揩油。
姑娘终于笑着和扬刚手叉着手腕的,喝了交杯酒,众人大笑。
轻轻一响,胡琴回过头,西装笔挺的蒋老板含笑站在进口:“胡助理,你好呀,对不起,刚签了一个合同,让你久等了。”
胡琴一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呐呐道:“没,哦,我也刚到,你请坐吧。”,蒋老板这才轻轻地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棕包公文包往衣架上一挂,顺手脱下西服,也慢慢的挂在衣架上。
然后一转身,坐在桌边道:“你也请坐呀,胡助理。”
胡琴这才极不情愿的从小沙发上站起来,慢慢在橡木椅上坐下。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蒋老板把洽谈地点订在这金玉满堂的大酒店,有点居心不正。是炫富还是搧情?
没有任何经验的她也说不出个究竟,只是女性的直觉提示着她,让她一直惴惴不安,高度戒备。一个呆着还好,现在蒋老板一进来,一男一女的,局面立刻显得尴尬。
精明的蒋老板,也马上就发现胡琴的不安和尴尬。
他笑笑,端起小茶壶先为胡琴倒了半杯茶水,然后又为自已倒上小半杯,解释到:“胡助理,请你到这儿来,主要是为了表示尊重。
‘春光’是我的老合作单位,自老园长创办它以来,贵园所有的餐具用具,都是从我这儿订的。我们一直相互依存,相互发财的。你新上来,老园长忙,你以后就是我的直接合作人,请你,情在理中,对吧?”一面把茶水放在胡琴面前。
胡琴微微低着头,说:“当然,我听老园长说过,我们一直是好朋友的,今后也是。”
蒋老板笑了,道:“哎,这就对啦,我们是好朋友嘛。唉,我又不吃人,你一直低着头干什么?”
“没有哇!”
“胡助理,这是我的片子,新搬了办公地址。”
一张素净的名片递了过来:“工厂还在老地方,没动。”,胡琴瞅见名片上的字号,一下扑嗤笑了:“蒋中正?原来你叫蒋中正?”
“是字号,每个人有一个正名,还有一个别名,也就是字号,怎么,你没有吗?”
胡琴摇摇头,她才不管什么正名别名的。
一个人有一个名字就行了,再起一个别名干嘛?作为大本兄,她当然知道中国人特别那些名人雅士,大都有一个字号。
可你就一个小老板,跟着取别名干嘛?附庸风雅?而且,还与中国近代史上的名人别名一模一样,这也太搞笑了。
胡琴瞅瞅他,别说。尖脑瘦脸高颧骨,还真与那位历史人物有点相似哩。
蒋老板认真的瞅瞅她,想想,问道:“胡助理,我们是先吃饭呢?还是先淡合同?”
见他征求自已的意见,胡琴高兴的回答:“先签合同吧,说实话,我还一点不饿。”,蒋中正笑笑,站起来从掛在衣架上的皮包里掏出合同,递给胡琴。
一面又道:“你真不饿?真不饿我就退了那席,来二碗酸辣米线如何?”
胡琴笑了:“最好!好吃又不浪费。”,心中暗忖:这蒋中正特会顺着女人心理来事儿,他怎么知道我最喜欢酸辣米线的?
哎,不是说老板都故意炫富炫排场吗?这么高档的酒店,就要二碗酸辣米线?也不怕人家白眼和笑话?他开玩笑的吧?
蒋中正捺了橡木隔墙上的小红钮,服务生应声而至:“先生,请说!”
“预订的桌菜不要了,来二碗三两的酸辣米线,一碗二个煎鸡蛋。多久上,我等会儿呼你。”,胡琴好奇的偷偷斜睨着服务生。
果然,他睁大了眼睛:“这?”,“一半,认一半,明白了吧?去吧!”,服务生微微一鞠躬:“明白了,请稍等。”,可胡琴一头雾水,没弄明白,一半,认一半是什么?
“……因此,此合同价应以每年1%的增速递增,递增至自本合同签定之日的第五年,则再商议续签。”,胡琴反复瞅着这段话,因为,出来时就和老园长商议过关于合同价递增的问题。
老园长的意见:园里可接受的最高限是0.7%。现在,中间差了二个百分点。
她合上合同,轻轻闭上眼睛,脑子急切的活动,无论如何,也得要蒋中正把这二个点让下来。不是刚把无息贷款一次性贷到了手么?那事儿干得漂亮!
现在如果再把点子逼下来,好事成双,岂不锦上添花,更好吗?瞧咱胡琴有能耐,会办事吧?好大喜功人人有之,胡琴也不例外。
“怎么样?胡助理。”蒋中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然后,他俯过半个身子,客气的问到:“这样的提法公平吗?现在的原材料涨得厉害,我也是不得以而为之,相信你能理解的。”
胡琴摇摇头:“蒋老板,别叫穷了,干脆我给你明说吧,我园能接受的年递增价是0.5%,你答应就签,不答应就算啦。”
胡琴这种显然不是老手的洽谈口吻和方式,倒让蒋老板笑了:“胡助理,我看你没干过这事儿吧?大学里读的什么专业啊?”
“是第一次!”胡琴坦诚的说:“在你面前我是小学生,我想,蒋老板也不会故意蒙我这个不及格的小学生吧?我原本学的就是幼教,与这种生意经掛不上号的,勉为其难了。”
蒋中正又笑了:“我还寻思着老园长亲自考察提拔的的二老板,会是怎么一个厉害角色哩?结果原来是一介书生,唉,这不是明显的让我很受伤很郁闷吗?”
“此话怎讲?”胡琴奇怪的盯住他,似笑非笑:“我是不聪明也不能干,可并不影响你的智商呵,对不对?”
蒋中正挥挥手,没回答她,而是干脆的说:“我同意你的递增价,如果我坚持不松口,你肯定很为难,也无法回去对老园长交待。罢罢罢,生意年年有得做,朋友却是交一个是一个。好,就这样,签合同吧。”
胡琴一楞,两眼放光,差点欢呼起来,却紧巴巴地压抑着心头的喜悦,接过蒋老板又一次重新递过的规范合同细读,然后点点头,签了字,并盖上了红章。
蒋老板把签好的合同慎重地掖进皮包,脸上泛起一丝不易查觉的笑容。
客人越来越多,雅间外不断传来低嘈的喧嚣:“牟局牟局,请这边走!”,“义气够,端个够,喝,喝哟!”,“听说青海玉树这回是完了,7.1级大地震呢,我操,还有活的?”
呯,一个酒瓶狠狠砸在地上的碎响,“你这不是看不起我老扬么?,这合同签不签?刚才喝酒的时候,你不是答应了的吗?怎么,老子半斤二锅头一口气灌下了,你倒翻悔了?”
胡琴心头一抖,她听出是老公的声音。“谁说我翻悔了?我这是在考虑考虑,对企业和老板负责。”
“负你妈的个屁责,你落不落笔?”
“咋?不落笔又咋啦?”听得出,对方恼羞成怒了:“有你这样签约的?借酒盖脸,装神弄鬼,还就是为了提成吗?告诉你扬经理,今天这个合同我就是不签,有本事你拿空白合同回去向你老板交差。”
呯!又是一个酒瓶狠狠砸在地上,哗啦啦,大约是掀翻了桌子,听得一阵杯盘碟碗的粉碎声,又有几个女声同时惊叫:“哎呀,扬经理,要不得,动不得手哟。”,“快,快把曹总扶开,把曹总扶开。”
“保安,保安,叫保安。”
蒋中正露出了一脸烦恼,捺捺小钮:“特地选了这个香格里的,图得就是个氛围,怎么搞的?大酒店怎会充许这些下九流订餐的,真是。”,胡琴脸上顿时变得滚烫,为扬刚,也为了自已。
“真对不起,胡助理,本想让你清静清静,松松神经,没想到会是这样,实在对不起。”,他连连对胡琴道歉。胡琴只得勉勉强强回他一个假笑:“没事,没事。”
门外轻轻一敲,酸菜米线端了进来。
到底是大酒店,厨师手艺不错。二个圆圆的金黄色蛋卷,与浅黑的酸菜,雪白的米线和漂浮的红椒油相映成趣,散发出扑鼻的香味,勾撩着人的食欲。
胡琴一下感到肚子饿得厉害,接过就不客气的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别走。”蒋中正喝住了正式欲出去的服务生:“我们订的可是氛围,可你自已听听,这跟外面的大排档有啥区别?把经理给我叫来,我要当面问问。”
“这,唉,好吧。”,服务生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着制服的高佻姑娘,握着一个乌黑锃亮的通话器,敲门进来。蒋中正恼怒的问:“这是大排档还是香格里拉?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
姑娘轻柔的说:“请原谅,蒋先生,实在是因为经营策略制定的不周,增加散座,主要是为了营业额,扩大市民的受众面。吵闹了你,我代表总经理向你致歉!请多谅解酒店的苦衷。”
胡琴看看蒋老板,觉得姑娘说得入情入理,且态度诚恳,便劝到:“好好,相互理解,相互理解。”
蒋老板听胡助理如是说,也借此下台阶:“细分化经营嘛,不能光为了赚钱,赔了自已的信誉哟,行了行了,你去吧。”
值班经理鞠躬后出去了,蒋老板一面呼呼呼的喝着汤,一面说:“胡助理真是善解人意,体恤商家哟,怎么样,味道还可以么?”
胡琴喝着汤,点头到:“不错,很贵吧?”,“一碗就80块吧,另加了二个蛋的。”,“80?”
蒋老板放下了碗,用软纸细细的擦拭着嘴唇,随便道:“嗯,这是香格里拉啊,我说胡助理,合同顺利的签了,饭也按照你的意见吃啦,我提提一点别的要求行不行呢?”
也放下了碗,用软纸慢吞吞抹着嘴唇的胡琴,心中轻轻一凛:到底还是来了,臭男人,你打错了算盘。嘴上却道:“什么要求?是不是签约与饭后的必须代价呢?”
“什么代价?”
蒋中正一楞,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呀,胡助理,你也把我蒋中正看得太低啦。行了,放下你可怜的戒备吧,我没事,你也没事,青青世界,朗朗圪坤,一切正常,放心放心。”
胡琴受了嘲弄,撬着嘴唇不说话了,局面有些尴尬。
蒋老板老道的咳咳,搓搓双手,眉睫和眼帘上都是为难:“生意人最难的就是流动资金,搬了新厂址,投入了几千万,需要贷点款,可资产全都抵押出去了,这可真是个反着手背挠痒痒的问题。”
胡琴松了口气,听他说得如此形象,禁不住笑到:“这对你很难吗?瞧你说得可怜兮兮的,一个大老板啊,也有为难的时候?”
“别取笑了,岂不闻皇帝都要向平民借铁锹呢,胡助理,说真的,你银行有朋友吗?帮帮我吧。”蒋中正一脸乞求地望着她。
要说这蒋老板,胡琴之前与他并无交道,也轮不到她与他交道,谈不上好恶。
可是今晚这一接触下来,蒋老板的通情达理,倒让胡琴很有些佩服不已。都说生意场上无父子,厚此薄彼和尔虞我诈的,可人家坦坦荡荡,做什么都为对方着想
不像那些黑心肠的商场恶棍。将心比心,如果他真的不松口,这合同就签不下来。地球人都知道,递增价格,本来就是双方同意才行……
如此,胡琴慢慢腾腾的沉吟着。
“胡助理,你如果能帮我贷到官价最低的计息款,我给总额0.5%的回扣,决不食言的。”蒋中正将她的犹豫不决看在眼里,往实地里猛捶:“现金,一次性打到你指定的卡上。”,
胡琴心中一动,虽没言语,脑子却盘算开了:100给5块,1000就是50,一万500,十万呢?一百万呢?哎呀,想不得,要是能帮他贷款一千万,不就是50万吗?钱不就像长江水一样,滚滚而来?
妈呀,难怪一天到晚听老公唠叨什么资金运作资金运作的,说得那么一脸的向望和无奈,我还以为是多么了不得的高深理论和神秘作法哩。
现在,蒋老板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这,这连傻瓜都懂得和会计算耶,这还需要人教吗?看蒋老板那一脸苦瓜相,没说的,他是真差钱哩。
然而,现在的于行就坐在钱堆上,从他那对自已恋恋不舍的神情和拐弯抹角地顺着自已的谈吐看,找找他,也许能行。
“为什么不见你 / 再来我家门 / 盼望你告诉我 / 初恋的情人 / 我要向你倾诉 / 心中无限苦闷 / 只要你心不变 / 我依旧情意深 / ”
哦,邓丽君,你可真会掮情,唱得莺语蜿转,意**深,让我心绪纷乱啊……
“我银行也没什么朋友,不过,即然蒋老板看得起我,我可以试试,也不一定能成的。”
胡琴站起来,轻轻回答:“你也别急,我试试再说吧。”
第15章 寂寞少妇
清晨,江山画匆忙地地洗漱完毕后,呯!猛力拉上防盗门,气哼哼的走了。
何芳听见他踏着愤懑跨进了电梯门,才慢腾腾的掀开被子坐起半个身,端起床头柜上的卡通杯子,喝几口水润润有些发干的咽喉,再重新缩回余温犹存的被里。
昨晚半夜里,她又一次拒绝了江山画的求欢。
弄得欲火燃烧,欲壑难填的老公,狠狠揪住她双乳恨恨的问:“为什么对我这样?你为什么对我这样?要你离你又不离,故意折腾我还是怎的?”
最终,这厮只得趴在自已身边,自行解决了事。
何芳毫不否认自已对老公不好,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做一个尽责妻。
出生在普通市民家庭的何芳,从小生活在父母的吵闹之中。无职无权的父母都早早下了岗,一个在家门口摆小烟摊,一个在外替人看楼护院。起早摸黑,生活艰难。
照例说,自由恋爱结合又共处艰辛的患难夫妻,理当相互理解和相互依存,可两人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你看我不顺眼,我视你为眼中钉。
但两人又奇怪的都不愿意离婚,仿佛以相互折磨对方为乐事和存在的价值。
父母这种婚姻状况和贫困的生活,让何芳从小就充满对人生与婚姻的恐惧。
上帝保佐,长大了的何芳,具有漂亮的容颜,高佻的身材和不算太笨也不算太聪明能干的脑袋瓜子。
大学一毕业,何芳毫不犹豫的就跨进了大千社会。她要用自已的智慧和美丽,为自已寻找幸福的生活。
可原以为进了环保局,只好认真工作,就可以沿着职位的阶梯上升,说不定,几年间就可以弄个科长什么的,权钱都有了。
然而,她很快就失望了。
纵横交错尔虞我诈论资排辈的办公室战事和硝烟弥漫的官场,岂是她一个平民女儿的梦想天堂?行!此路不通,另辟蹊径,有道是条条大路通罗马。
何芳就又冲了上来,利用自已的唯一的武器,驰骋疆场,纵横捭阖……这时,即将退休的老局长公子——江山画出现了。
虽然她最终如愿以偿的嫁入了江家,但是,她并不满意。
不满意婆婆的高高在上和软硬兼施,不满意公公的怯懦和无声,更不满意老公的温文尔雅和走路轻轻,说话轻轻,一巴掌半天拍不出个臭屁。
特别是与老公在一起过夫妻生活,这厮每每都要想出众多花样来折腾自已,稍不满意或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就皱着眉头说什么自已患了性冷淡和性贫缺,让自已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