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一群人慌作一团,胡喊乱叫起来。
“砰!”近处的一声枪响,使得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于排长举着枪喊道,“恁们这都弄啥嘞!怂包玩意儿,还没开始打来就成了这样子!真交起火来咋办?他妈的,竟碰上这倒霉事儿!”
“发枪!准备战斗!”
每个人的手中随即都多了一把冰冷的黑疙瘩,他们将枪握在手中,双手却不住的颤抖。再加之四周的抢炮声渐近,大家愈加心慌。他们本身只是个安善良民,守着祖屋田产安稳度日,曾几何时,他们却成了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石头捧着**,浑身都在打颤,他舌头纠缠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恐惧悲伤地望着顺子。顺子自己的心里也充满着恐惧,但他却强装镇定,冲着石头笑了笑。
由一个国民党兵简单讲解了一下装弹,上膛,瞄准,扣扳机,他们就这样被硬推着上阵杀敌。
眼看着一发炮弹飞来,“卧倒!”于排长大喊一声。
“轰隆”一声炮响,满地的烟尘“噗噗”的直冒烟。顺子迟钝地才趴在了地上,这时隐约中一个人拉动着他的衣襟,顺子回头一看,是石头。
“大哥,还跑吗?”
顺子低声对着石头的耳边说道,“跑啊!等会儿趁乱我们就逃跑!”
“大哥,我,我尿了!”石头惶恐地说道。
“不怕!等一会儿!”
黑夜里双方真正地交起火来,于排长无心恋战,由于部下全是一帮没拿过枪的人,所以他只想能快速地撤出这场战争。
“砰砰”的枪炮声不住地在耳边轰鸣,顺子根本无心顾及什么战况,他只在全神地盯着于排长,趁他不备,自己就可以逃跑回到太原。
正当此时,**“咝咝”地从顺子的头顶上飞过,顺子急忙抱着头趴在地上,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清楚自己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几发**从石头的耳边擦过,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这一刻才知道死亡原来与自己是如此的相近。他必须要逃离这个地方,他如同疯傻一般,“啊……”地连声哭叫着向后跑去。
于排长向后一看,喃喃地骂了一句“孬种”,举着枪向石头打去,听得一声枪响,石头就这样结束了他的生命。
顺子张着口亲眼目睹着在炮火连天中于排长竟把枪对准了自己人,他更觉得这群人是那样的可怕,他愈加思念自己的雪梅和那个温暖的家。
“砰砰”的枪声似乎更加猛烈,身边不断地有人死去,顺子下决心一定要逃出去,绝不当炮灰。
眼看着炮火猛烈,战况惨烈,于排长无奈下令撤退,“撤!全部都给我撤!”
于排长带领着大家向远处的树林跑去,顺子眼看着这便是个逃跑的好机会。他慢慢地向后面跑去,想趁着夜色深重,战火紧急逃跑。
后面的枪炮声仍在响着,顺子也顾不得许多,他趁乱开始向队伍旁边慢慢走去。
正当他恰好走到于排长身后时,突然一发**向着他飞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刻,顺子急忙转身闪躲。
谁知躲闪不及,顺子最终仍然被**打中左肩,摔倒在地上。
“抬上他!”于排长一声令下,两个国民党兵立即将顺子抬上撤退。
等到顺子醒过来时,身上已被包扎完好,于排长正候在他的身边,高兴地看着他。
“恁是个好兵!恁为了救我,自己受了枪伤,我给恁记一功!从今天起,恁就是一班的班长!”
顺子在云山雾罩中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嘉奖,自己本想做逃兵,却不知阴差阳错成了替排长挡枪的英雄,战乱年月里竟真的有许多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顺子伤好后,于排长下达了一条命令,“临阵脱逃当逃兵那就相当于我们的敌人!就地正法!士兵逃跑自身受死,班长逃跑全班一齐处死!”
顺子从那以后为了免使大家受到牵连,再也未曾逃跑,如今顺子已经骑虎难下了!
自从顺子被抓走之后,顺子娘直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也只是虚弱无力地躺在炕上,一个劲儿的嚎哭。
安子看着婶子思子心切,病体沉重,准备将叔婶接回家乡去。
桂花却满心的不高兴,她向安子抱怨道,“把叔接回去行!可是把婶儿接回去,我不愿意!”
“凭啥不愿意?”安子瞥了桂花一眼,“再说还用得着你情愿?你滚一边儿去!”
“今天我还就要说一说!”桂花强力抑制着心中的害怕,壮着胆子说道,“我,我从嫁过来就一直听你的,但是今天我还就要说一说!以前顺子不在,我们养也就算了,这顺子找到了,那这人我们就不能养!再退一步,那也得一人养一个。”
“你说的这是什么!”安子气愤地说道,“我是婶子养大的,灾荒年婶子都没卖掉我,我要是不养婶子,我还算是个人吗?再说顺子不是让人抓走了嘛!”
“顺子走了,那不是还有顺子媳妇吗!”桂花辩解道。
“人家雪梅还没过门,堂都没拜,你好意思叫人家养老人?”安子站起身质问道。
“没拜,那还不是已经定了的事,拜没拜堂她也是孟家的儿媳妇!”
“你这贼婆姨,我看你是皮紧了!”安子撸了撸袖子,指着桂花。
桂花将头朝向安子,哭喊着说道,“你打吧!你打我打得少吗?你把我打死,我也不跟你受穷受苦了!”
“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安子举起拳头向桂花身上打去。
“等等!”
雪梅这时推开门走了进来,安子和桂花都觉得脸上发烧,只问了一声便坐在两旁。
“哥,嫂子说得对,不论拜没拜堂,我都是顺子的媳妇!对我们来讲,拜堂已经不重要了。”雪梅吐出一口气说道,“娘我来养,爹如果想跟你们回去就回去,不回去我也一并奉养!”
“这……”安子颇感难为情地看着雪梅。
桂花上前拉住雪梅的手,“妹子,你也别怪嫂子,我也没办法,家里那么多的孩子。我但凡有一点儿办法,我不会让你去养老人的!”
雪梅拍了拍桂花的手,坚定地说道,“嫂子,这本来就是我应该的。顺子被抓走了,我就得替他把这个担子担起来,娘我会把她养到底!”
在这样相互牵肠挂肚的烽火岁月里,雪梅和顺子就这样艰难地度过了一九四八年,慢慢地熬到了一九四九年。
雪梅每日都饱尝着相思离别之苦,看着明月在心中诉说衷肠,暗自垂泪,无时不刻不在担忧着顺子的安危。
顺子跟着队伍一直走,过了河北到山东,准备渡江南下。军中不时有许多的传言,国军已成败势,大家全都军心涣散。
顺子的心中却从没关心过战局的胜负,他只想着可以结束这可恶的战争,回到家乡,跟雪梅一起奉养娘亲,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活。
从那次后,顺子也打了不少的仗,但是他却没有打死过一个人。国军的每次打仗基本上都成了撤退,顺子也就装模作样的放上几发空枪。
他不想要将枪口对准对面的中国人,他深知他不是一个好军人,他也从没想过要当一个军人。他只在心里默默祈祷,早日息战火归故里,共享国泰民安的日月。
冰冷的寒冰仍凝结在河面上,全城上下仍是一片死沉的气氛,看不到一丝生机。
在这样的日子里,雪梅突然得到了一个消息,凤儿现在沦落到万寿宫附近的一个三等妓院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