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夷才恍然醒悟,人家姑娘分明是想拿入学通知书出来证明自身的清白嘛,偏偏他一根筋地只往一种可能想。他忍不住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你太好看啦,生气好看,哭也好看,除了你太好看这件事,我什么都没用脑子去想,你别生气啦。”
不管一句话多肉麻,只要说的人是真诚的,听的人总会听得出这种真诚。
女孩泪花还没擦,已经忍不住笑出来了。
顾希夷定了定神才没继续发呆,他说:“你不是小偷,那在厨房干嘛?还看见我就跑。”
女孩的脸突然就红了。
顾希夷一拍大腿,满脸诚恳:“我明白了。”他一副“我懂你”的表情说,“你不用难为情,我也经常溜到厨房里偷吃的,哈哈哈,不过偷着偷着师门的人就都习惯了。”
女孩的脸就绿了。
……也是,哪个姑娘会像顾希夷这样不要脸,就为了一口吃的,能够冒着挨骂挨打的危险,偷偷溜到店里的厨房去偷吃,而且还是这种只能提供一碗枳子烧的不正常店。
顾希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继续猜。
姑娘轻声说:“我是天山派的颜如雪,我们那里离原固城太远了,所以一路到这里,我的路费……”她难为情地低下头,“……花完了……”
顾希夷无限同情:“所以……”他继续发挥,“所以你就想偷东西……”
颜如雪的脸完全紫了。
巷子里的墙上忽然传来一声干巴巴的冷笑:“你还真是会拿你的行为准则来衡量别人。”
顾希夷抬头一看,一个自带光环的男子正俯视着他,带着一脸的骄傲。
在言语上撕裂这种傲气男本来是顾希夷乐此不疲的绝对强项,可对着这个男子,顾希夷是一点儿威风都抖不起来。他规规矩矩地叫他:“大师兄。”
虚子清冷冷地看着他:“颜姑娘分明是遇到了难处,在‘一碗客栈’打份短工,被你东拉西扯地说成什么了。”他的话越来越冷,“反倒是你,连一口枳子烧都吃不下,真是给我们武当派丢脸。”
顾希夷特别规矩:“反正大师兄你又帅又富又会打,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虚子清把手中拿着的长剑斜插到背后的剑囊中,淡淡地说:“我最厌烦像你这样油嘴滑舌的人了。”他看着顾希夷,“听说你把武当派这一辈的弟子都药翻了?”
顾希夷差点儿说出来“就差你漏网了”,但他忍住了,他低下了头:“我能说这是一个误会嘛?”
虚子清冷笑:“武当派给这一代弟子做饭有十八口锅,你放了十八次泻药还说是误会?这种谎言你自己能圆吗?”
顾希夷连连点头:“这太简单了啊!”他格外认真,“我以为那是补药啊,所以要让大家均沾。”
虚子清逼问:“那为什么要偷偷地放?”
顾希夷对答如流:“师父教导过,行善积德不留名。”
虚子清眼看就要骂出来了,终于忍住了,但还是憋在胸口一大口气的感觉,他指了指顾希夷,完全哽住了。
顾希夷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师兄,听你的话,刚才你是在店里吗?”
虚子清往天上瞟了一眼:“嗯,我在店里。”
顾希夷好奇了:“我怎么没看见你呢?”
虚子清看着他,完美地报了刚才哽住的仇:“我预定了雅座单间,比较贵。”
顾希夷哽了个结结实实。
虚子清看穿了他的内心活动:“连吃枳子烧这种东西店里都有雅座单间吗?嗯,是的,”他继续补充,“而且我还定的是雅座单间里最贵的那种。”
太讨厌了,当着口袋里没有多少钱的顾希夷说这个,简直是太讨厌了。
顾希夷差点儿就想说了——“你怎么没噎死在里边,那叫死得其所”。可他不敢,这货打人太疼了,师父还知道手下留情,这货得着机会,真的是想往死里打他。
不过就在这时,颜如雪说话了,声音特别清冽动听:“坐的不是一处地方,自然就不是一路人,刚才在店里是这样,现在在这里也是这样。少侠保重,但愿我们再没见面的机会。”说完,颜如雪转身就走。
顾希夷一想,简直要乐疯了。嘿嘿,虚子清在武当派嚣张惯了,向来是想什么就说什么,完全没想到,他这番打击顾希夷的话,还伤着身无分文的颜如雪呢。
虚子清这才一副恍然而悟的样子,他脸上那份懊悔,简直看得顾希夷心花怒放:颜如雪姑娘,下手简单直接,干得真漂亮!
当然,顾希夷脸上的窃喜,简直看得虚子清恶意丛生,他已经准备好揍人了。只要等姑娘一走远……
颜如雪的声音突然从巷子口传来:“没蹲在墙上的那个,赶快跟我走!小心店里的看门人追过来!”
虚子清本是白衣胜雪、飘飘若仙地在墙头落座,被颜如雪一个“蹲”字,竟形容得猥琐无比。虚子清又哽住了。
好准的用法!
顾希夷一边偷瞄虚子清的哽住表情,一边心花怒放地跟着颜如雪跑:“颜姑娘,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