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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子篱再度到达警局时,首先见到的便是一派哭天抢地的场景。空荡的认尸房内,回荡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啕和男人隐忍的哭声。而躺在停尸床上的男人,自己昨天晚上才刚刚见过。
是浩哥,本名马浩。
正伏在停尸床上哭着的那对夫妻,自己四十分钟前也才刚刚见过。
是G市市长与市长夫人。
韩子篱完全愣在原地,搞什么?这是在搞什么?难道说马浩——是马景越的儿子?
“韩先生,这是遇害者的父母,马先生和夫人。您应该是最后见到马浩的人,昨晚的情况麻烦您再跟他们说一下。至于昨晚在第一案发现场发现尸体的女士,由于手机关机,所以暂时还联系不到。请你……”年轻的警官公式化的交待了一翻后,便丢下韩子篱,自己去忙了。
“呵……”韩子篱几乎要笑出声来,脑海中忽然出现那个一脸笑容的男孩子,穿着一件纯白色的T恤,对自己伸出手,“我叫马浩,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接着画面向前,是他将一支手机递在自己手上,笑容明朗,“子篱,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我的号码已经存进去了,以后咱随时联系。”
“子篱,大家都说我俩长得像,干脆就认兄弟吧。我比你大一岁,叫我浩哥?”男子将一副墨镜架子鼻梁上,“你看,有没有大哥大的样子?”
“呵呵……”韩子篱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大家都说俩人长得像,所以结拜成了异姓兄弟。原来,根本不需要什么结拜,自己和马浩,根本就是亲兄弟吗?
他竟然……是马景越的儿子!
他竟然是亲生哥哥!
房里的哭声还在继续,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是人间悲剧之一。也怪不得他哭得那么伤心,那可是他捧在手心里像太子爷一样供奉着的儿子,当然会难过,当然会痛心。
只是不知道……母亲走的时候,他可曾也流过一滴眼泪?
只怕,他已经忘记了谁是韩佳了吧?
一直等到这对夫妇哭累了,韩子篱才稍稍抬起头,淡漠地问了一句:“要喝点水吗?”
马景越转过头,看着斜靠在门边身材修长的青年,不由得愣了一下。擦了一下眼泪,“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
“跟踪?马先生,您不是要和最后见浩哥的人见面的吗?就是我。”韩子篱转过身,去饮水机那里倒了两杯水,递给马景越。
还在哭泣的中年女人,猛地抬起头来,冲向了韩子篱,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几近嚎啕道:“你是最后看见他的人?是不是你害了他?你说,是不是你?”
韩子篱一听,强压住胸腔里的怒火,将妇人推开。“马夫人,在这里说话是要讲证据的,胡说八道,我可以告你诽谤!”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你那贱人母亲一样。小三,私生子……就是你们害死了我儿子,韩子篱……你还我儿子!”失去理智的妇人毫无理智可讲,冲上来就是一阵胡乱撕咬。
“你干嘛……放开我!”韩子篱用力拉开妇人,脸色铁青。
这边的闹腾很快就招来了警察,迅速将两人分开。韩子篱的脸和脖子却已经被妇人抓了两道抓痕。女人还在叫骂。“野种,贱货,你还我儿子!不是已经给你钱了吗?拿着钱滚不就可以了啊,为什么要害浩浩,为什么?你还我儿子!”
“你够了没有!”韩子篱简直是忍无可忍,“我害死你儿子,我看,是你害死了我母亲吧?贱人?你骂谁呢?”
“好了!”一直没有出声的马景越现在终于吼了一句,将马夫人拉到自己身边,“纤纤,你理智一点,这里是警局!”
“你叫我怎么理智?”舒纤伤心欲绝,“浩浩没有了,他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叫我怎么理智得下来……他!”
舒纤指着韩子篱,“他为什么会认识浩浩?一定是蓄意接近他!一定是这样,景越,快让人抓他,杀了他!快呀!”
“简直是不可理喻!”韩子篱解开黑衬衣最上面的扣子,胸堂剧烈起伏着。他妈的……shit!狗屎!搞什么东西?为什么浩哥是马景越的儿子?
为什么是他的儿子?
“啊——”一把将身边的警官推开,又一脚踢翻了走廊上的饮水机。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整个人处于爆走的边缘,不知道用什么来发泄才好。
亲哥哥?那个笑容明朗,那么温柔善良,对自己那么好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从小如同孤儿一般长大的韩子篱,第一次感受到亲人的温暖。却已经太迟太迟了。
“呵呵……”命运是在玩他吗?是故意耍他的吗?“哥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警官皱起了眉,问韩子篱,“怎么,韩先生跟马先生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刚才还吵翻天的世界,因为这个问题而诡异的安静下来。
“不,我不认识他。”还未等韩子篱开口,马景越便抢先回答,“我夫人伤心过度,胡言乱语,还请警官不要见怪。”
“呵……”韩子篱冷笑了一声,接口道,“是,我们不认识,任何关系都没有。”
私生子……这个屈辱的字眼,他永远也不会说。而作为G市的市长,也绝不可能会道出两人的关系。
他们不过是拥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从以前到现在,从来都没有变过。
当然,以后也不会变。
不,会改变!或许,会成为仇人也不一定。
与此同时,正在家中熟睡的楚优戈忽然被惊天动地的一阵响声惊醒。猛地眼开眼睛,从床上蹦起来,冲向了客厅。只见姐姐的轮椅翻到在地,整个人趴在地上。手中的手机被摔出去老远,她正在挣扎着向那支手机爬过去。
“姐!”楚优戈魂都丢了一半,忙走上前去,将姐姐扶起来,“你在做什么呀?你想吓死我吗?”
感受到姐姐全身都在剧烈颤抖,楚优戈急了,“姐,你是不是不舒服,我……”
“手机……电话……电话……”姐姐指着地上的手机,“快……接电话……”
楚优戈摸了一把姐姐的头,发现满头冷汗,急道,“姐,你在冒虚汗,我们去医院吧?”
“手机!”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的落下,楚优琴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接……电话。”
楚优戈这才注意到地上的手机,还保持着通话的状态。
她直了身体。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姐姐这种反应,难道是讨债人员得知了他们的电话来讨债?
一步一步走向那部手机,楚尤戈捡了起来,颤抖着靠近耳边,“喂?”
“你好,这是市第四高级中学,请问是楚优武的家人吗?”
楚优戈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是,我是,他姐姐。”
对方也沉默了一下,才说:“刚才,跟他另外一位姐姐已经说过了,楚优武同学……跳楼自杀了!”
耳边忽然“轰”地一声,楚优戈睁大眼睛,定格在原地。“你们……弄错了吧。楚优武,怎么可能自杀?”
“初步判定是自杀,但警方还在做进一步的调查。之前打您的手机一直关机,后来找到他另外一个姐姐的电话。才通知到。您如果方便,请去一趟洪山分局。具体进展,会有警官告诉您。”
接着,对方就“啪”地挂了电话。
“喂,喂?”楚优戈对着电话吼了几声,可惜回应她的只是忙声。
不不不,这一定是弄错了。她早上才刚刚和武儿说过话,他还是那么开心,还在认真准备自己的期末考试。他那么阳光那么坚强。怎么可能自杀?
“姐,一定是学校弄错了。我马上去一趟警局,把事情弄清楚。姐,你不要担心,我这就出门。”楚优戈慌忙地套上鞋子,提了自己的手提包。将正在充电的手机拉下来,丢进包里。“姐,你等我!”
脑子里一团乱麻,她根本不可能相信这种事。那么多风浪都过来了,武儿怎么可能还会去自杀?家里出事的那年他才12岁,但却坚强的挺了过来,楚优戈不可能相信自杀这种事。
马浩的尸体从警局拉出来,经过父母的同意,去做法医鉴定。而令一具尸体又从门外运了进来。
“邪门了,竟然又来一个!”年轻的警官一边抱怨,一边将尸体推进了门。
韩子篱目光呆滞地坐在长椅上,他的脑子里似乎塞满了东西,但却又像是一片荒芜,一片空白。一个月内,他失去了母亲,被亲身父亲否认,现在又得知失去了哥哥。
缓缓地伸出手,看着空荡荡地手心。不由得悲从中来,除了那个男人赏赐给自己的一大笔钱,他现在,还剩下些什么?
钱……钱是很重要,没人不爱钱。马景越给钱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双手接过。不管怎么样,他总要生活,他需要钱。才五百万,对于那个男人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吧?但对于他来说,或许一辈子都是个天文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