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击的姿势和角度,也许有那么点不太对劲。君绍感到两种疼痛,其一是鸡蛋碰石头,感觉骨头好像要碎裂似的;原本惟恐玻璃没破反而糗,这个痛是要一脸若无其事忍下来的。但第二种痛却是始料未及的:碎玻璃的切面,竟然在他的腕口上划出一道切痕,看起来像割腕自杀! 原来这不是在拍电影,这楼梯间没用那种会碎成细块的安全玻璃。
没料到竟然会挂彩;君绍举着手在自己面前怔怔看着,五指成爪的动上一动,还好还能动,筋大概没断,但是鲜血却在两秒钟后汨汨地流出来。看了这个惊悚画面,几个年轻人倒也随之愣了不只一下。
反应快的其中一人,想用爆笑声来缓和紧张局面,至少可以先嘲笑这位想英雄救美却先挂了彩的“渠懦”;这句话是“中国人”的意思,D国当地人总把台湾人也叫成中国人,但这并不是每个台湾人都能接受,避免冗长的解释,在此就原音照翻。结果这个想笑的人还没笑出声,就先中了一招魔音穿脑:因为施敏伦见了鲜血,倒吸了一口气,大盖足够在水里憋上一分钟,然后化为绵绵不绝的高分贝惊叫:“啊——!”
这一叫,配合绝佳的地理环境:十层楼的楼梯间,简直如鬼哭神嚎,现场之人没有不摀起耳朵的,以免像武侠小说讲的:心脉受损,变成痴呆。就这么个空档,敏伦挣脱了魔掌,跑到君绍身后。
虽然场面紧张,她还是把握时间表达应有的调侃与关心:“大哥!你去撞墙啦!你这是自杀、还是救我呢?手要紧吗?”
这个施美眉长得挺标致,却是一张嘴不客气的毒,颇有时下的美少女风范。君绍又痛又气的回了她一句:“我撞玻璃就这样了,你还要我撞墙,不怕大楼倒下来呀!”
说得她有点不好意思。反正这当儿不是抬杠的时候,想要脱离虎口还着落在这位大哥身上,于是敏伦赶紧道歉的说:“不是啦!对不起!我是口头禅,快想办法!他们要扁过来了啦!”她整个人缩在君绍身后,心里却在想:反正今天要是会怎样,这位大哥一定会先躺下来。
满脸不怀好意,四个青年摩拳擦掌走了过来。
已经受伤的君绍,突然想起电影中一个很酷的招式,也许可以遏止敌人的攻势;就是飞起一腿定在对手鼻头前两吋,这意谓着武打高手在此,好让他知难而退。
反正君绍虽没真的练过,但生就高头大马、手长脚长,事态紧急,装装样子也好。说时迟、那时快,他这一脚已然飞踢而出!当然另一手是扶在门槛上,以免重心不稳反而不够酷,刚刚失血过多嘛!
结果这一脚力道又不好,没有停在对手鼻前两吋,反而正中走在最先的那人的鼻梁骨。
只能怪对手冲太快吧!
男孩一声惨叫往后翻倒,点点鲜血就以美丽的椭圆线条喷了出去。
“哇塞!Cool!”分明是歪打正着!却让敏伦误以为这位大哥还真有两下子,忍不住大声叫好;也用西班牙文对这几个色鬼小子呛声:‘你们死定了!’
君绍很有样子的顺便摆了个收手势;D国当地人都流传一种迷信,觉得“渠懦”各个身怀武艺,这对华人倒是一种无形保护,结果小伙子们也真被唬住了。旁边的赶紧把受伤的那个扶好,情急的想夺门而逃,大门偏被魏君绍挡住,眼看不拼命可不行了;其中一个随手抄起一个十几斤重的室内花盆,猛地砸了过来。
这下子君绍可慌了;这么近的距离,闪也没地方闪,转身也来不及跑,瞥了身后的施美眉一眼,看她也是满脸的惊慌,不过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可真让人有我见犹怜的感觉。所以君绍刹时做了个本能决定:无论如何不能让美眉受伤!于是将敏伦抱了个满怀,然后肩头向耳旁一缩,花盆也就硬生生的受了下来,幸好!八成力量砸在肩上,只有两成力道在头上,大概不至于脑震荡。偏偏敏伦这时又是一声尖叫:“啊——!”呃!这种耳畔的回荡才真叫君绍晕眩呢!重心一时不稳,俩人就这么翻倒在地。几个青年也赶紧趁空档溜之大吉。
倒压在敏伦身上的君绍,摸了摸自己微微肿痛的头,没溼!他几乎贴着敏伦的鼻尖说:“这次没见红啊!你叫那么大声干嘛?”敏伦只是慢慢的眨动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不曾和男生靠这么近过啊!
几个毛小子本已夺门逃出,回头看到这“渠懦”没追出来,竟还如此不济的趴在美眉身上,心想原来是只纸老虎,每个人随地找了石块和花栏旁的木桩子,准备又过来寻他秽气。看到对手动静,敏伦又紧张起来的叫着:“你哪有空管这个啊!他们还要打呀!”
君绍心想:惨了!惨了!这下铁定要挂掉了!
忽然听到楼梯间上方,传来一个当地小女孩的说话声:‘妈咪!阿雷汉德罗和一个“渠懦”在打架。’君绍心想:如果楼上的小女孩没看错,这羣人当中一定有一个叫这名字,啊!是了!是了!小女孩是他的邻居,这个该死的阿雷汉德罗趁着家人不在,邀集了同学准备模仿东洋电影情节,侵犯这位美眉……。
想太多了!西洋人会看东洋片吗?不过这不是重点,就先不讨论了。
好比掉落在苦海中快灭顶的魏君绍,终于找到一片木板。他强作镇定的大喊:‘ALEJANDRO!(阿雷汉德罗!)’这可不是“唵嘛呢叭咪吽”这一类的咒语,只是一个寻常的西班牙文名字。
但君绍鉴貌辨色,发现先前被踢中鼻梁的那人怔了一下,还下意识应了一声:‘噫!什么?’
这下宾果了,君绍知道他们在门外听不到小女孩的说话;考试靠作弊,作弊靠运气,原来连打架也不例外。君绍大喊:‘我认识你妈妈,今天你有种就杀了我,不然我保证让你去监狱关个十年,你可以试试看。’几句话讲得豪气干云,虽然是刚如贵妃出浴般的被施敏伦扶起来。
认识他妈的云云是句谎言,但在这个几百户人家的社区,这是极有可能的,听了这话,阿雷汉德罗顿时成了泄气皮球;眼看无法再逞凶斗狠,而且电梯灯显示上面有人下来,已到了三楼,只好咒骂了几句D国的三字经,音听起来像“蜗牛”,便抛下石头,吆喝着伙伴们赶紧走人,离开前还不忘叮咛一句:‘你认错人了!’
电梯门开了,“当”的一声,好像也代表着警报解除。
大楼楼梯间满地的碎玻璃,看起来像刚有抢案发生似的;因为担心邻居可能会叫警察来,继续待在家里,如果被找去问案总是不好,于是魏君绍先带施敏伦上车,让一切路上再谈。敏伦设法帮他包扎止血;君绍则想要问清楚事件始末。
“喂!大哥!谢谢你喔!你的手不要紧吧?”在车上,敏伦先开口,声音却平静的像刚看完一场不叫好也不叫座的电影。
君绍虽然纳闷她怎么若无其事,但还是放松心情先跟她抬杠:“你怎么知道我姓魏,以后这么叫就对了,死小妹!”
“我姓施,不姓史,记得要卷舌!”施敏伦讲话有一种稚气未脱的霸道,会讨人喜欢的那种调调。
“好啦!好啦!都把你救出来了,总要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吧!要不要找警察?这些狼人既然露出狰狞面目,一定要将他们绳之以法才行,这样血才不会白流。”君绍心有未甘的提议。
“不用吧!干嘛把事情闹大?”听她的语气,息事宁人是理所当然似的。
“问题是,这几匹狼你去哪里引来的呀?”他觉得讶异,非问清楚不可。
“他们有两个是我同班同学,还有两个是同学以前的同学,我们本来好好的在聊天,我还有一个死党的女同学也在房子里面,结果,她就跟他的男朋友在房间里面嘿咻起来了啊!咿咿呀呀的,弄得他们几个兽性大发,说什么还有空房间,要我从他们几个当中选一个,我心里吓死了,就装成很不耐烦的叫他们去弄个签来抽,我趁他们抓不到我,就赶快溜了,幸好遇到你……。”敏伦说明经过情形。
君绍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但还是诧异竟有这种事?但为了避免被美眉嘲笑自己少见多怪,他装成司空见惯的说:“是这样喔!原来你还满机灵的嘛!至少跑出大楼了,看你也还“老神在在”的样子。” 知道敏伦懂台湾话,所以君绍也用了台湾的常用俚语。
“是啊!不过还是谢谢你,被他们抓到我就惨了,明天去学校,非找人K他们几个不可,现在要不要先去医院把伤口包扎好呢?我陪你去!”天真的美眉也是会K人的,不知K到什么程度?但从她先前的惊叫声大概就知道,一定不会见红就是了。
君绍在心中不禁嘀咕:这种事竟然是如此善了?只怪自己不太懂现在小美眉的心吧!其实我也不老啊!顶多大你六、七岁,怎会差这么多?……。
找了一家小诊所,伤口清洗后,缝了几针才包扎,另外还挨了两针消炎剂;不过对君绍而言,看在敏伦关切的神情上,真是不觉得痛的。
他乐陶陶的送美眉回家,还可以知道敏伦住的地方,这种感觉真好!在两**往上,知道对方住处是一大步吧!可惜现在的小女生根本不理会这些,待会儿回到家,网络一打开,也许就忘记他了呢!
回到敏伦家后,君绍的眼睛再度为之一亮,竟然又出现另一个美眉;特别的是,因为她是刚从家里冲出来的,所以穿着家居服饰,而她的服饰也真够清凉了:一件无袖的紧身T恤,配上让她双腿显得修长无比的花短裤。
“她是?……。”魏君绍注意到她也是一双大眼,三分滞眸带有七分羞涩;但男生看女生,其实很容易有视觉误差所造成的幻想,他偏偏没注意到她双手藏在身后。
“我姊!”施敏伦睨了他一眼,接着说:“她叫敏佳,跟我差一个字。”
施敏佳靠到车边,身后掏出来的竟然是一把**。她的枪口仅隔一片车窗玻璃,指着魏君绍的头,厉声喊道:“不许动!把手举到头上!”
妈呀!这是怎么回事?君绍赶紧举手投降;车内讲话,车外不一定听得到,他转头问敏伦:“你姊不是精神异常吧!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疯子?”
“哪有?你骂她疯子,小心她真的毙了你,她只是有点穷紧张,对我可好得很呢!”敏伦看着英勇的姊姊笑着说。
“小“伦”子!”她习惯这么叫敏伦,意思是她整天到处乱跑。“还跟他囉嗦什么?快下车!”施敏佳又喊道。
“是!大“佳”长!”敏伦则习惯这样叫她,意思是她什么都管;因为爸妈一个管工厂、一个顾店面,敏伦的生活起居都是由姊姊照顾的多。敏伦走下车,溜到老姊身后,附耳跟她说:“我刚是真的差点被绑架,但他是救我的人,你看他手上还扎着绷带呢!”
“啊——!认错人!”敏佳咧嘴而尴尬的低声说:“好糗!不能杀人灭口吧!”
“当然不能啊!”敏伦笑着把她杵在空中的枪拉下来,顺便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说:“魏大哥!对不起!我姊以为你绑架我,所以来救我的。”
敏佳顺势解释的说:“对啊!对啊!原来是你救了我妹,失礼!失礼!刚她的同学打电话来,说她被一个“渠懦”带走了,连手机都没拿,我紧张死了,看到我妹把“嫌疑犯”骗回家来,我只好冲出来救她了呀!”在D国,枪枝是合法的家居防卫武器;既然误以为宝贝妹子被绑架,勇敢的敏佳就不客气的动起枪械来救人。此时她满脸尴尬的转头问敏伦:“喂!小伦子!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快说。”
君绍倒变成嫌疑犯了,真令他哭笑不得。三人在一阵解释和说明之后,根据现象推论,一定是那几个色小子心有不甘,故意反咬,想要嫁祸给魏君绍。
惊魂甫定的魏君绍,心中不禁大叹现在的美眉真可怖,可怕又恐怖。但嘴里还是潇洒的笑一笑,表现若无其事的说:“没关系啦!有你这种姊姊真好,为救老妹,奋不顾身啊!哈哈!”不过这话有一句是对的,他心里其实是这样想:有你这种姊姊真好!这下要把哪一个?可得好好琢磨、琢磨才是。
但是事情的复杂度却不只如此;也许要归功于他在台湾时有烧香,来到D国也跟着拜圣母马利亚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