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相信一个陌生人吗?那如果我不来呢。”
“可你还是来了,不是吗?”
“记得吗?我的歌曲。”
“I Believe”
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脸红了,因为这突然的一句话,即使说这话的人,只是个小鬼。
“你果然是个怪人。”
“也许吧。”
今天是我这周第二次遇到他了,但我却没有任何陌生的感觉,就好像我跟他认识了很久一样,一种很难解释的熟悉感就这么的浮上心头。当我看到现在的他时,就会想起以前大学的那个我。
“今天还唱歌吗?”我问。
“你想听吗?”他说。
“我只是问你,有没有要唱而已。”
“但也要有人想听,我才唱阿。”
“你唱的话,我就听阿。”
“你想听的话,我就唱阿。”
“好好好,我承认我想听你唱歌,这样可以了吧。”
“很好,那我们走吧。”
“走去哪?”
“城市光廊。”
没等我反应好,他又迳自的背起吉他,先行我ㄧ步走出诚品,说真的,看着他的背影,我发现到,原来他的背影也满好看的。
我又看见他熟练的卸下吉他,轻轻的取出来,记得第一次遇到他时也是这样,而他动作之轻柔,让人感觉到,吉他俨然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了。
“你似乎很爱这把吉他呢。”我说。
“难道你不喜欢吗?”
“也不能这样说吧,只是觉得你对吉他好像有很多感情一样。”
“对我来说,吉他就是我的所有感情。”在他说这话时,有那么一瞬间我在他感受到一股很深的寂寞感。
“怎么不说话了?”他问。
“没有啦,只是觉得我好像说错话了。”
“别太在意,那没什么。”
“其实我ㄧ直很想问你,为什么要弹吉他的理由,还有又为什么要弹给我听?”
“你很在意吗?”
“在意什么?”
“对于凡事都要有的原因。”
“其实我只是对你很好奇而已。”
“你还没告诉我,你想听什么歌。”
“我不知道你会什么歌,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想听什么。”
“你的问题,就给我几分钟去想吧。”
“?”
“等我弹完这首歌时。”
他右手深进口袋当中拿起一个黑黑的小片子,他说那是个叫做PICK的东西。之后和上次一样犹豫了好一阵子,只见他闭上眼睛,似乎在蕴酿着什么一样,然后开始了他今晚的第一首歌,也是他给我的第二首歌。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他轻轻的说出这句话,开始了他的演奏。
作词:黄品源作曲:黄品源编曲:黄品源
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
美丽的梦何时才能出现
亲爱的你好想再见你一面
秋天的风一阵阵吹过
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
你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留下这个结局让我承受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就走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却从没感动过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记得在我大学时,因为我的室友很爱黄品源,也因为这样,让我对他的歌很有印象。那次之后,都好几年了,而今却想不到,会在这里再听到。
比起之前的“I Believe”,这次的歌更有感觉,尤其当他唱到“最爱你的人是我”时,我隐约看到他眼神的寂寞,好像因为这首歌,而让他想起了什么一样。
就和上次的一样,一种很深很深的寂寞。
“怎么不说话?”他问。
这次换我犹豫了。
“该不会是太难听了,让你不理我了?”
“没有阿,只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可以唱的比黄品源更有感觉。”我说。
“原来,你有听过阿。”
“恩,大学时我经常听到这首歌。”
“这么巧,我ㄧ个朋友也很喜欢黄品源呢。”
“所以你是因为那个朋友而练这首歌的?”
“是阿,这是我第ㄧ首学会的歌。”
“想必那个朋友应该对你很重要吧。”
“对我来说,那已经不是重要与否可以形容的了。”
“甚至超越了我的生命。”
“想不到,你对朋友这么重感情。”我说。
“那是当然的,因为她是我女朋友。”
当我听到女朋友这三个字时,我的心中忽然抖了一下。
“但对我来说,那都已经是过去了。”
“你们分手了?”
他伸手从吉他背袋中拿出一皮夹,打开之后取出一张照片给我看。我看到的是一张两个人的合照,一个是他,另一个我想就是他说的女朋友。
当时的他理着小平头,比起现在蓬乱的头发,有很大的出入,而另个她则是一个长发及肩的小女孩,照片中的她很清秀,也很可爱。
“她很可爱吧。”他说。
“恩阿,的确满好的,连我看人都觉得很不错。”
“原来你以前的女朋友这么好看阿。”
“应该要说,先女友比较适合。”他淡淡的吐出这几个字。
“先女友?”
“因为,她已经死了。”
“死于一场车祸。”
“而这首歌,是我当初答应要弹给她听的,可惜的是,她还没听到就走了。”
“对不起。”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发展,让我觉得很愧疚。
“这没什么,我看的很开,也已经释怀了。”
我想,我终于能够了解他之所以给我带给我这么寂寞的原因了。只是我有些后悔,虽然我很好奇对于他的事情,只是问题在于这样子的情形之下发展,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即使他表面上没说没什么,但我想,他还是很在意。
在一首歌之后,我看到的是他更深处的寂寞。
他总是给我很多神秘感,还有那些无法形容的寂寞,从我认识他以来,也不过这几天的时间,但我却有种认识他好久的感觉。就好像我踏在陌生的日本街道上,却感受到跟台湾一样的天空,即使下着雪,身处不同的国家,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却依然不变。
其实我很想问他很多问题,却又害怕回答我的问题,就像他提起他的女朋友一样。
“你对人都是这样吗?”到头来,我还是问了。
“什么这样?”
“我没记错的话,我们认识也不过这几天的时间吧,但是现在的我跟你却……”
“就像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他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对你就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你应该不是把我想成你以前的女朋友吧。”
“不,你误会了,只是我也说不上来。”
“只不过,有些事情是找不到理由的。”
“就像她死于车祸一样。”他说。
“看样子,她很幸福呢!”
“可惜,她不在了。”
“是阿……”
我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对我来说是什么,但我却不得不承认,他在我心中已经占有相当份量,即使认识没有几天,却丝毫无损我对他的兴趣。
这样的感觉,我好像很久不曾有过了,算了下时间,从我大学毕业至今,也两年多了,踏进公司开始,我就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在公司里看到的,不是勾心斗角,就是互相中伤,即使是身边相处好久的同事,你也不得不去提防。而眼前的他,虽然认识不久,也许他说的过去也是假的,但我却深信,他不会骗人。
因为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你果然是一个怪人呢。”我又重复了一次。
“既然你都说了,那我就是怪人吧。”
“你平常都会到诚品去吗?”这次换他先开口了。
“算吧,只要没什么特定行程,我每天下班都会过去。”
“下班?”
“恩,我现在是上班族,在一家以建筑绘图为主的公司工作。”
“这么说起来,你绘图很厉害囉?”
“不,我绘图很烂,我是进到公司后才开始学的,而且我以前学的是日文,根本就不是绘画。”
“那你也是个怪人。”他说。
“从我进到公司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正常过了。”我说。
“什么意思?”
“反正,你以后就会了解的。”在说句话之时,我脑中一口气浮现了在公司的所有一切,经理的淫秽,和主管的心机,就像跑马灯似的,又快速掠过了一次。
看了下时间,时间居然还早,才八点不到,但我却觉得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一样。真正接触他开始,认真算起来应该是从我日本回来之后的那几天,也就是在诚品遇到他的那时候,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和一本书。
“你刚说什么?”
“还记得吗?那一本书。”
“书?”
“现在很想见你。”当我说完时,他从吉他背袋中取出那本书来。
“我记得,当初是因为这本书的关系,而让我们莫名奇妙的相遇的。”我说。
“恩,我记的很清楚,而且你就因为这样,而跟我出来。”他说。
“是你要我过去的吧。”
“你可以拒绝的阿,万一我是坏人呢?”
“你看起来像吗?”
“如果我说我是坏人呢?”
“坏人通常是不会承认他是坏人的。”
“坏人也不会让人知道他是不是坏人阿。”
“总之,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你哪来的相信?”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寂寞的坏人呢?”
“寂寞?”
“厄……没有啦,反正你不是坏人就是了。”我有种在说下去,会让整个气氛变僵的感觉,便决定赶快收手。
“你呢,现在是做什么?”为了打破僵局,我试图转移其他话题。
“还是学生啰,在高雄唸书。”他说。
“所以说你也是高雄人啰?”我问。
“不,我是基隆人,只是刚好考到这里的学校而已。”
“你刚刚用我也是高雄人,意思是说,你是高雄人啰?”
“是阿,我可是道道地地的高雄人呢,虽然有时候会觉得很陌生。”
“陌生?”
“厄,没有啦,我是说,我对你还很陌生。”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的感觉,尤其是一个我从小生长到大的故乡,一个我住了数十年的地方,待越久,那感觉却越来越陌生,自从我进到公司后,我更能深刻的体会到,话虽如此,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都让你听两次演奏了,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也不是办法。”
“这样吧,你想知道什么?”
“你应该要说,你可以让我可以知道什么”我说。
“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不然就,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吧。”
“更何况,你也知道我的一个秘密了。”
“抱歉……”我想起了刚刚提到他女朋友的事情。
“没关系啦,都说了我不在意的。”
“我叫王昱,你呢?”
“两个字?”
“就两个字!”他强调着。
“该不会你是……”
“先说好,我可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喔。”很显然的,我的心思被他看穿了。
“中山大学电机工程四年级。”他接着说。
“电机工程耶,感觉就是很厉害的样子。”我说。
“不,其实很逊,说穿了,我们只是比平常人略懂电而已。”
“所以你对电很有概念啰?”
“基本的我都会。”
“所以基本的电器如果坏掉你都能修理啰?”
“如果不要太复杂的,我想我可以。”
“电机工程应该不好念吧?”
“是满复杂的,不过至少我没有被当过。”
“这么说来,你还是很厉害阿。”
“你到底想说什么?”很明显的,我的心思又再次被他看穿了。
“我家电灯最近好像怪怪的。”
他很聪明,当我说出这句话时,他就知道我的意思了,但我想,我更聪明,当我说出这句话时,我就知道他给我的意思了。
“等我有空吧。”他说。
等他说完时,我递了张粉红色的名片给他,小小的纸上,印着几排清晰秀丽的字体。
“仁信建筑,杜诗语?”他说。
“恩,杜诗语,我本人。”我说。
陌生的是城市,熟悉的你;陌生的是我,我在哪里?
习惯性的我走路总是靠右,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有些事情久了会成为习惯,但习惯却不一定自然。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交错,
当我靠右而你向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