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两个月,我就可以把她家攻下来。”他很有自信的说道。
“你想怎么做?”
“就看你想怎么做。”
“怎么做都好,只要能见到她就好了。”我说。
“攻坚吧。”他说。
“……”他开始沉浸在电视的警匪动作片中。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烟雾弹和一把冲锋枪,把烟雾弹丢进去,然后在开枪扫射,先把那五个看起来很白烂的家教干掉,之后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前段班的暑假总是少的可怜,对他们而言,背负前段班这个名词时,仿佛就是为了考试而活的,从你醒著开始就在考试,为了那几个数字,只因为那些数字决定你的未来。
我们不能光凭那几个数字而决定一切,但那些数字却可以改变你很多的一切,就像前段班和放牛班一样。
她所背负的,是一个叫做“未来”的东西,也许这不是她想的,但她却无法决定,对现在的她而言,似乎只要把所有生命都拿来唸书那就够了。
“未来的我们,会是怎样?”我曾经这么的问他。
“都会长大吧,到时候我们都会变男人,而她也会从女孩变成女人。”
“怎样才算是男人?”
“当你不再是男孩时,那么就是了吧。”
他说的很简单,但我听起来却很复杂,至少对现在的我而言,我想当的并不是男人,而是男孩。
“等我变男人那天,我一定会像乔丹那样飞起来。”他很认真的说。
算了下时间,我跟她已经快半个月没见面了,身为她男朋友的我,这是不被允许的,即使我们都只是小鬼头,但深受电视影响的我,却有一种不被在乎的感觉,当然这也是从电视上学来的。
时间是种很奇怪的东西,就拿暑假来说,当你上学时,你会巴不得赶快放假,如果可以,这样一直放到人疯掉也关系,而当你一但放假之后,你却不知道要做什么,然后开始怀念起上学的那段日子。
特别是我。
因为我总会想起那个特别的她。
七月二十是她的十五岁生日,于是我开始幻想像电视一整个烂到不行的老掉牙剧情,我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来帮她过生日,比如买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象征长长久久,但玫瑰玫瑰,别说九百九十九了,要我生出九十朵可能都有困难;再不然就是电视的钻戒广告,里头的一句广告词“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只不过一颗钻石少说也要好几万,如果加上克拉的话,也许是几十万或上百万,以目前的我来说,如果一天零用钱是三十块,那我即使努力存整年都不花掉,那也不到一万块,就算有,全部给它丢下去,那我可能一颗就破产,所以这样还是不成立。
送生日礼物是门很大的学问,特别是送给自己的女朋友,而且这当中一定是要有价值的。
“说真的,我不知道要送她什么。”距离七月二十还有十天,但我却毫无头绪。
“她有喜欢什么吗?”黑肉问。
“有阿,她说,她很喜欢郭富城,尤其是他唱的对你爱不完。”我无奈的说。
“还有呢?”
“可以的话,这东西希望是她能用到的,这样她在用时就会想起我了。”
“卫生棉?”
“好自在?”
“苏非?”
“靠得住?”
“干。”我朝他头巴下去。
“胸罩呢?”
“可我不知道她多大。”我说。
“有个人一定知道。”
“谁?”
“小纯。”
“为什么她会知道。”
“因为小纯是女的。”
“这跟她是不是女的有什么关系。”
“因为电视上说的,‘女人最了解女人’。”
“可她是女孩,不是女人阿。”
“她早晚会是的。”
小纯是跟我们一起的同班同学,但说不上熟,即使是身处在同个班级,她跟我们关系就像是“一个台湾,两个世界”一样。
虽然她就坐在黑肉后面,但他们却很少讲话,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与世隔绝一样。黑肉说她吸的是跟前段班一样的空气,而且她真的很厉害,从她国中以来,每次考试总是在前三名,当然对我们而言,我们其实不是那么在乎名次,只因为我们总是期许自己是淡泊名利的人。
但说穿了,这些都只是我们不想念书的借口和理由,即使我们很清楚,却没想过去改变,如果说是环境使然,那我想,身处放牛班的我们,这就是无法改变的原因吧。
“放牛班不是该死,而是罪该万死。”这话是当时陈亦铃导师所说的话。
“干。”当我知道时,这是我心中唯一的感觉。
错的并不是我们,而是错在我们生不逢时,如果说现在还有乱世的话,那我想所谓的放牛班就是了吧,可惜的是,自古以来乱世中总会出现的枭雄,可我当不成,也无法当,因为那样的头衔并不适合我。
我想,还是当个狗雄吧。
在时代推动的教育改革中,我们往往是被遗弃和鄙视的,这个我们,是我和黑肉,就好像被贴上标签一样,不管怎么撕都撕不掉。
“总有一天,我会考上最好的学校,证明前段班可以的,我一样可以。”记得这是某天我问小纯为什么要总是要这么用功时,她给我的回答。
我想改变命运,所以我得创造命运。
这不会是空前,但会是绝后,因为空前的我们没想过会做,而后的我们也没法再去做,这种东西,只能用一次,而且用了一次,就不会想在用了。
正确来说是,无法再用了。
这东西摸不到,却看不到,即使只有一瞬间,却在我心中形成永远,如果要我说所谓的永恒,对我来说就是这样了。
我把口袋所有零用钱都拿出来,包含房间的扑满也一并砸下去,稍微算了一下差不多有五千多块,其实在做这件事情时,黑肉一直问我,这样是否值得,毕竟五千多块对我们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
如果全部都拿来买GAMABOY的电池,一颗五块的话,我可以买一千颗,打到手抽筋可能都打不完。
如果全部都拿去漫画店租书的话,租一次要六块,可以看八百三十三次,假设每本书看一小时,也就是说我可以看八百三十三小时,再把八百三十三小时换成天数,等于有三十四天,要连续看完三十四天,看完后我眼睛可能瞎了。
我们把五千块换成很多单位去套用在很多我们喜欢的东西上,虽然说可以让我们完成很多事情,但我想我很清楚,即使五千块可以解出很多单位出来,可一但遇上情阿爱的,这单位是怎样也无法公平,价值也是怎样都无法衡量的。
“如果是以后的你,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我们在准备这项计画时,黑肉这么问着。
“我也不知道,可我如果现在没做,以后的我可能会后悔,并且很干吧。”
我把五千多块全都拿去买烟火,黑肉说要是买冲天炮的话,一根一块我可以买五千根,但重点是,要让五千根同时点燃是件很困难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我没有那种勇气,我怕到时候变成寒单爷。
“还是全都拿来买仙女棒?一盒二十块,全部砸下去不只五千根喔。”
“那要插满你身上吗?”我说。
“……”然后他就闭嘴了。
我把钱分成两部分,四千块买烟火,一千块买酒精膏,烟火买的是一种叫做轰天雷的东西,一盒一百,有六连发,其威力足以划破天际,升空后会在天空造成轰天巨响,之后爆出很漂亮的绚烂效果,换算之下,我可以买四十盒,至于剩下的酒精膏则是写字要用的,一罐六百cc的话要五十元,等于有二十罐能买。只要均匀的把酒精膏倒在平面上,点燃之后火势会随着你倒的范围烧出图案,当然这点子我不是第一个做的,但却是我第一次做的,而且也是我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想去做一件事的。
要把这样一推东西搬到陈亦铃她家是很困难的事情,我们弄来一台小推车绑在脚踏车后面,上面用黑布盖着,那感觉就像在干什么亏心事一样。
“干,真不晓得为什么我要这样帮你。”他沿路埋怨且不断骂脏话。
“你现在帮我,我以后也会帮你。”我说。
“你能帮我什么?”
“反正我会帮你就是了。”
时间是七月二十日晚上,我们花了将近半小时才把“东西”送到她家,我看了下时间是九点多,她家的电灯还亮着,然后现在重点来了,要怎样让她看到才是重点。
“用石头砸她家玻璃,这样她就会探头出来看了?”他说。
“靠邀,打破你要赔吗?”
“打扮成送报纸的去敲她门?”
“谁晚上会想送报纸。”
“晚报阿。”
“……”
要我直接去她家敲门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父亲见过我,加上之前的苗栗我已经彻底黑掉了,别说敲门了,就连接近都有难度,若不是,我也不必这磨大费周章搞这了。
“如果我们直接放呢?”
“她如果没有听到呢?”我疑问着。
“她是聋子吗?”
“不是。”
“那就对了。”
在这之前我们就有稍做观察这边的地形,还好不是什么大马路,都是小巷子居多,加上深夜这边鲜少有车子出入,对我们来说更是最好。我们把烟火全都拆开,在地面排成一直列,这当中还得把每盒烟火的引心全都绑在一起,在这样的连锁效应之下,烟火才会一个接一个释放,烟火放完之后就是重头戏了,事先在路面倒好的酒精膏会在烟火完之后,迅速烧起,然后路面就会烧起我们事先弄好的字来。
“你觉得上面应该写什么?”我问。
“写上我的名字,比如林宥育很帅?”
“那太浪费了。”
“那很帅的林宥育?”
“可以创新一点吗?”
“那很帅的……”
“干,够了喔。”趁他还没说完前我便打断了话。
“生日快乐如何?”
“恩恩,这不错。”
“用英文吗?”他说。
“为什么用英文?”
“因为英文看起来比较有感觉。”
“可你会拼吗?”我问。
“不会?”
“……”
“我爱你呢?”
“这也不错。”
“阿,我知道了。”
“?”
只见他从我手中拿走酒精膏,之后打开在地上倒起来,那是一个很大的爱心,然后爱心中间还有一个爱心,然后旁边写了很扭曲的四个生日快乐,那字体之丑,跟古代书法家的草体字形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要变成历史了。”他手中点着打火机说道。
“错,是我们要创造历史了。”我心中有股难以掩饰的澎湃激昂。
他把打火机递到我手中,可我手却在不断发抖,对于过去的生命来说,现在的我如果说未来可能太为过,如果拿来比过去,这绝对是我有生以来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情。
我把打火机点上第一盒烟火,看着火焰烧过引心,随着引心逐渐冒烟逝去,之后窜入烟火内部,我很清楚,历史上最伟大的一刻就要来了。
“干,这啥小?”随着白烟消失之后,过了好几秒都没反应。
“干,不会吧。”
就在我们不知所云时,烟火突然爆开一阵声响,迅速在天空绽开来。
从第一盒开始不断施放,之后第二盒也跟着引燃,突如而来的轰天巨响引来附近所有住家都出来围观,不过我在意的并不是谁来看,或有几个人来看,而是她,有没有看到。
这计画就如同我们所想的一样,引来许多的驻足围观,当然也包含她,只见她推开窗户看着外头的烟火,一发一又一发的在天空划成好几道火光,那绚烂之美足以照亮整个天际,我稍微看了一下黑肉的表情,我想现在的他也许正跟我想着同样的事情,因为我们做着同样的事情。
“什么叫做人生?”他说。
“现在说这干嘛?”
“因为我觉得,现在这就是我的人生。”
“可你人生是建立在我的五千块之上。”我说。
“五千块可以成就一段人生,也值得吧。”
“意思是说,你只有五千块就是了。”
“以后会变五千万的。”他给了我一个微笑。
四十盒的轰天雷烟火不断轰炸着天空,持续了好几分钟之后,烟火停了,接着的是地上的火焰,我跟黑肉分成两端点燃着酒精膏,然后地上开始燃烧起来,最先出现的是一个带大爱心,然后是中间的小爱心。
“阿杰!”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我,她人在二楼的窗户看着。
是她,陈亦铃。
“为什么你会在这?”
“因为今天是你生日。”
就在我说完后,地上烧出四个字,虽然扭曲但还是能看出字体内容。
“生日快乐!”我用尽所有力气呐喊。
然后我看见她红着眼眶留眼泪。
“在我还没说完时,我看见另一个更熟悉的人影从一楼走了过来。”
那人是她父亲。
“干,快走。”黑肉拉着我迅速离开现场,留下满地的烟火残渣,和燃烧殆尽已经干涸的酒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