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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棋苑
书名：潜龙勿用 作者：叶落凋零 更新时间：2018-01-13 09:39 字数：1808
苑主叫做和年，是富民。那罗的富民也是分等级的，高些的是为官作吏的，低些就是他们这群经商的。和年哼了一声，嫌弃地撇撇嘴：“你不要总是滥好心，这些年你收留的阿猫阿狗还不多吗，若不是看在你帮我挨过棍子的份上我早把你赶走了。”
“是是是，老爷您也别说我，您不也是个好心的。整个南区，有哪个地方的贱民能比待在您这舒服的。”
“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就算留人也不要长成这样的。送他几吊钱，让他走吧。”
“他这样的出去了哪还能活，您就留他在这洗洗棋子吧。”
和年眼角微抬，瞥了风天逸的手一眼，立刻惊奇，抓了他的手仔细观看：“你人长得不好看，这双手倒是漂亮得很。”让风天逸抬起头，啧了啧嘴，“哟，要是没这胎记也该是美人一个。”他偏过头想了想，“算了，看你可怜留你了，也不要你洗棋，帘子后面给客人们布棋吧。”
布棋就得懂棋。棋苑的棋师沧澜已经六十多岁了，他曾是棋苑里最好的棋师，只是过了五十，他便觉得精力脑力再比不上年轻人。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急流勇退，便向当时还年轻的和年请示，从棋手的位置上退下来，安心的做个棋师，教导后院的这些贱民们识棋布棋。和年本不答应，奈何沧澜坚持，无法，只能应下。沧澜不仅教棋奴们布棋，也考查新来的棋手们的棋力，只是自他退下十几年了，无一人能入他眼。
以棋自荐是迷梦城长久的风俗。平民地位虽高于贱民，但若要入朝为官也很困难。许多平民便学着下棋，来到棋苑中与人比试，借此向贵族们彰显自己的能耐，希望能得青睐。那罗的贵族们认为棋力类于智力，棋高一着便是智胜一筹。从平民棋手的位子上走出去成为朝中官吏的大有人在，这也算平民提升家族等级的终南捷径。
沧澜棋力鼎盛之时也曾得贵族青睐，现在的君上，那时的贤王便重金聘他为谋士，可他自认只是棋痴，不懂朝中诡谲，婉言谢绝。贤王也未强迫，只是感叹良久。
现今的二王子襄侯瞳邡与他君父一般也喜欢到棋苑里挑谋士，这几年先后选走了三四个。不过奇怪得很，这三四个人一入侯府便杳无音信。这样的状况叫那些想攀襄侯高枝的人踟蹰不前，畏首畏尾，襄侯也因此不乐，斥责和年眼力渐弱，不会挑人。
和年将风天逸扔给沧澜教导，半日后沧澜喜笑颜开找上和年：“这个易梦不要让他布棋，老夫要亲自教他下棋，将他教成我那罗最著名的棋手。”
和年奇道：“他有什么奇特的，能得您这般相待？”沧澜虽为平民，和年却很是尊重他，言谈间均用敬语。
沧澜的花白胡须都似高兴地跳起舞来：“先前那些布棋的，我教上三四十遍还会混淆，易梦我只教一遍便全记住了，这份脑力可不一般。我又挑了几个入门的棋路讲给他听，他不仅懂了还能灵活运用。这人天生就是下棋的料。你让我教他一年，准保让你不再被襄侯骂。”
“您老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和年也高兴，只是高兴过后立刻垮下脸，“您忘了他是贱民了？贱民没资格学这些。”
“贱民怎么了，聪明的贱民不见得比你们富民还有他们贵族们人少。”沧澜瞪了眼，还要再说什么被和年赶紧捂住了嘴。
“我的老先生哎，您怎么什么都敢说？局势便是这样，您改不了的。”他叹了口气，“您要想教他就教吧，您高兴就行。可我得把话说在前头，他棋艺再好我也不会用他，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风天逸便白日里给客人们布棋，晚上则到沧澜那学棋。风天逸自识字便跟着风刃学棋，十岁时已能和风刃平手，十五岁后风刃便再不是他对手。沧澜教的这些棋术入门风天逸自然不在话下。但为了不让沧澜瞧出端倪，风天逸依旧摆出一副好学的面貌。沧澜只以为他接受快，别人学一年的东西，他半月便学会了。沧澜索性改变教法，将自己年轻时与人下棋的谱子拿出来给风天逸看，问他看懂了哪些，又有哪些不懂。风天逸扫视着那些棋谱，将其中一本抽出：“徒弟看着这本是最难的，师父不若给我讲讲这个。”沧澜不许他在面前自称贱人，坚持师徒相称。风天逸指到如今学到的，“这步往下我就不甚明白了。”
沧澜抚着那棋谱，似乎在回忆过往的光辉岁月：“这本谱子的确是这么多本中价值最高的，你很有眼力。”他将步骤一一分析，风天逸跟着举一反三，让老头子很是高兴。
见识了这本棋谱，风天逸才知道沧澜的棋力的确无人可及。若自己与他交战，怕也是负多胜少，他于是更用心向沧澜学习，请他帮着解释之前棋路上的疑惑。“师父，这个和您对棋的人是谁？棋逢对手是人生一大乐事，怎不见他来找您？”
沧澜大笑：“他哪里会来找我，我也不想去找他。像我这等身份的人若见到他怕是没什么好事。”沧澜站起身，负手来到床前，仰望璀璨星空，“他是我们的君上，这盘棋是我三十四岁时与他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