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仪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清朗的清晨死去的。周昭仪悄无声息地溺毙在荷花池中,待有宫人发现的时候,早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颜雪初赶忙赶到,可是正宣那时已经在了。颜雪初一向很喜欢周昭仪,见到铺着白布的周昭仪的遗体,不禁失声痛哭,道:“皇上,周昭仪为何……”
正宣摇了摇头,失声道:“周昭仪刚刚还为朕禀告了上个月后宫用度,想不到到了这里却……”
周昭仪的侍女萍儿跪下泣声不已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周昭仪之死,有冤屈啊!”
“冤屈?”颜雪初赶紧问道,“你知道什么?”
萍儿抹着眼泪,道:“启禀皇后娘娘,奴婢是自幼就伺候周昭仪的,对周昭仪再熟悉不过——周昭仪自由便是生长在水边,向来通识水性,怎会在区区的这样一个荷花池中溺毙呢?”
正宣眉目一沉,声音中却陡然多了几分寒意,道:“萍儿,你的意思是——是有人谋害周昭仪?”
萍儿斩钉截铁道:“皇上,必定是如此的……”
正宣顿时阴下脸来,厉声道:“查,给朕查!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一位人物敢在朕的后宫兴风作浪!”
夜晚的时候,因为周昭仪莫名其妙地溺毙,因此正宣便只是独自一人回到了光华宫中,并没有让谁侍寝。
夜色浓浓,正宣不寒而栗——若是论起宠爱,在新晋的十二位宫嫔中,周昭仪自然是最得宠爱的,最近,周昭仪又获得了皇后的赏识处理宫中的事务——只是想不到,竟然这么快就有人动了杀机。
到底是谁?皇后,还是慧贵妃?或许是别的什么人?
皇后的性子自己是最明白的了,皇后断然不会做出此事。至于慧贵妃,自从生育之后性子便沉稳了许多,也不像是。至于其他的妃嫔,也实在是没有理由。
正宣眉头紧蹙,也不说话。小福子在一旁奉过来一杯清茶,道:“皇上息怒啊……”
“息怒?”正宣冷冷道,“这后宫这么热闹,朕看热闹还来不及呢——息怒?”
小福子垂首道:“周昭仪的事情,小的也觉得难过。只是逝者已矣,皇上为周昭仪极尽哀荣,又追封为周妃,安抚其家人,已经是极好的了。”
正宣淡淡道:“朕,朕实在是对不起她……小福子,外头的人查出什么来了么?”
小福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小的不知。”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小福子赶忙去开门,却是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正宣见状,便说:“小福子,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先下去吧。”
小福子知道皇上与这个侍卫是有要事商量,便知趣地退下了。
小福子缓缓扣上了门,正宣淡淡道:“你查到了什么,就都说出来吧。”
那个侍卫跪在地上,道:“是。启禀皇上,微臣奉命去调查周昭仪落水一事,如今有一些眉目了。”
正宣挑眉道:“查到是谁了么?”
那个侍卫摇了摇头,道:“并无确凿的证据。只是,微臣在荷花池旁边的草丛里发现了这个——”
说着,那个侍卫举起了一枚精致的玉佩。
“这是什么?”正宣问道。
那个侍卫缓缓道:“启禀皇上。这枚玉佩做工相当精致,是宫里的宝物。微臣特意去调查了一下——这枚玉佩,是清宁宫里的一个宫女被指婚给一个侍卫时,皇后娘娘赏赐给她的贺礼。”
“清宁宫?”正宣似是不信,道,“绝不会是皇后所为。”
那个侍卫微微哑口,又道:“有着这枚玉佩的宫女名叫斯容。斯容是皇上您刚刚册封太子的时候跟着皇后娘娘的,对于皇后娘娘来说,虽然不必如意、百里香算得上是心腹,可是却是知根知底的老人儿了。”
正宣斩钉截铁道:“这不可能,皇后不会那样做——更何况,周昭仪协理六宫一事,便是皇后举荐的周昭仪。”
那个侍卫道:“皇上,若是想从浑水中脱身而出,首先便是要搅清这一碗浑水。皇后娘娘如今身怀有孕,身份自然是贵重异常。可是此时此刻若是有人动了坏心思想要伤害皇后娘娘,只怕也是防不胜防——否则,皇后自初有孕时便要周昭仪协理六宫,可是在皇后娘娘临近临盆之期时,周昭仪却‘恰好’溺毙了呢?”
正宣显然是被说动了,只是低声道:“朕的妻子,绝不会如此。”
那个侍卫低声道:“皇上自幼生长在宫廷,这样的事情见得恐怕也不少。前朝的先太后也好,先淑妃娘娘也好,抑或者是后来的梅花夫人也好——当年先帝盛宠梅花夫人,自知不能册封梅花夫人为皇贵妃,便独独为她开了一个尊贵无比的‘夫人’封号……皇上啊,这女子的妒忌,远比皇上所想象的可怕……”
正宣听到此处,不禁挑眉,道:“朕倒是很想知道,你为何一口咬定是皇后所为——你,究竟是何居心?”
那个侍卫赶紧跪下,惶恐道:“皇上明察!微臣自追随皇上以来,恪尽职守,尽职尽责,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保全皇上周详。皇上所安排的事情,微臣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做,绝对不敢怀有二心。若是说微臣为何咬定是皇后所为——皇上,微臣并没有确定此事一定是皇后所为。只是,皇后娘娘颇有嫌疑罢了……”
正宣无力地摆摆手,道:“那枚玉佩,你放在这里。你下去吧……”
侍卫一凛,只好道:“是,微臣遵旨。”
那侍卫离去之后,正宣缓缓地拾起了这一枚玉佩,不禁低声道:“皇后……真的是你么?”
然而,颜雪初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在见到周昭仪的遗体之后,颜雪初的胃里就不住的作呕——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唇亡齿寒之意,太过凉薄。
若是说起宠爱,周昭仪并算不上十分得宠。可是自己有心要栽培周昭仪,便让她试着协理六宫之事——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她就被被人盯上了吧?或许,其实是自己害死了周昭仪吧?
颜雪初忍不住吐了出来,如意赶紧轻轻拍了拍颜雪初的后背,心疼道:“皇后娘娘,奴婢就让你您别去看周昭仪了,您偏不听……”
颜雪初有气无力地道:“说到底,本宫与周昭仪也是姐妹一场,则能不去送一送她……”
百里香叹了一口气,道:“周昭仪才不过十七岁,实在是可惜了。”
颜雪初勉强道:“只要进了这后宫,又有什么事是能由得自己的。十七岁,进了这宫廷,谁会因为她年纪尚轻就优待于她呢?”
如意垂首道:“奴婢明白了……皇后娘娘,您一定要保重啊!如今您已经怀孕快九个月了,正是最要当心的时候,千万不要为这些小事操心了。”
颜雪初的眼中划过一丝泪意,道:“是啊……还有一个月,本宫就要见到本宫的孩子了。为了保全这个孩子,你们都费心了……”
如意撇了撇嘴,道:“若是说起费心,自然是皇后娘娘您这个当母后的最不容易了。奴婢可是没有见过的——明明自己怀的是小皇子,偏要说自己喜欢吃辣的,做出个女儿相来。皇后娘娘,皇上可一直以为您腹中是小公主呢。虽然您有着身孕皇上多少关心一些,可是毕竟是个女儿,皇上也不会太在意的。”
颜雪初面前点了点头,道:“这一点,本宫怎会不明白。只是,本宫身子柔弱,这可能就是本宫最后的一个孩子了,本宫必须要一切小心,保着孩子安稳周全。”
百里香点了点头,道:“当初,慧贵妃生产之时便是凶险异常,皇后娘娘更是不比慧贵妃,绝对不能去冒这个风险。唯有公主……唯有说是公主,才能让宫中那些伺机而动的人稍稍放心一些——而只有让那些人吱呀稍稍放松一些,皇后娘娘便才能多一重的安稳。”
颜雪初点了点头,淡淡道:“罢了,本宫也实在是疲乏地很。玉儿与锦儿都安排好了么?”
百里香道:“奴婢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只是玉儿姑娘却只挑了最破的一间屋子住。”
颜雪初不禁惊道:“那是为何?”
百里香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
颜雪初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玉儿向来就是那样的性子,咱们也劝说不得。她若是喜欢,那便有着她去吧。”
如意点了点头,道:“皇后娘娘,如今什么事情都不重要,只要您安安稳稳地生下小皇子就好了。”
颜雪初面色苍白,勉强点了点头,道:“是啊……这是本宫唯一的孩子,也是本宫与皇上唯一的骨血……”
这话还没说完,颜雪初却突然觉得腹痛不止,也说不出话,便硬生生地倒了下去。
百里香一把扶住了颜雪初,失声道:“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