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春正月,文宗不康,百僚赴延英殿起居。宰臣入谒,见文宗于太和殿,宰相李珏、知枢密刘弘逸奉密旨,以皇太子监国。二日,文宗暴疾,不受朝贺,诏立亲弟颍王李瀍为皇太弟,权勾当军国事。皇太子李成美复为陈王。
两军中尉仇士良、鱼弘志矫诏迎颍王于十六宅,说:"朕自婴疾疹,有加无瘳,惧不能躬总万机,日厘庶政。稽于谟训,谋及大臣,用建亲贤,以贰神器。亲弟颍王瀍昔在藩邸,与朕常同师训,动成仪矩,性禀宽仁。俾奉昌图,必谐人欲。可立为皇太弟,应军国政事,便令权勾当。百辟卿士,中外庶臣,宜竭乃心,辅成予志。陈王成美先立为皇太子,以其年尚冲幼,未渐师资,比日重难,不遑册命,回践朱邸,式协至公,可复封陈王。"是夜,仇士良统兵士于十六宅迎皇太弟赴少阳院,百官谒见于东宫思贤殿。
时,仙韶院副使尉迟璋深受文宗宠信,仇士良嫉怒,对众心腹说:“尉迟璋那个小人,既然敢跟我争宠!”于是亲自带兵收捕尉迟璋杀之,屠其家。尉迟璋,祖籍西域,大唐乐师,精通音律,擅吹笙。
四日,文宗崩于大明宫之太和殿,寿享三十三。宣遗诏:皇太弟宜于柩前即皇帝位,宰相杨嗣复摄冢宰。十四日,皇太弟李炎(瀍)受册于正殿,时年二十七,是为唐武宗。
李炎(瀍),穆宗第五子,母曰宣懿皇后韦氏。元和九年六月十二日生于东宫。长庆元年三月,封颍王,本名瀍。开成中加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吏部尚书,依百官例,逐月给俸料。初,文宗追悔庄恪太子殂不由道,乃以敬宗子陈王成美为皇太子,开成四年冬十月宣制,未遑册礼。
初,杨贤妃有宠于文宗,而庄恪太子母王妃失宠怨望,为杨妃所谮,王妃死,太子废。及开成未年,文宗多疾无嗣,贤妃请以安王李溶为皇嗣,文宗谋于宰臣李珏,珏非之,乃立陈王。至是,仇士良立武宗,欲归功于己,乃发安王旧事,武宗乃赐陈王成美、安王李溶殂于邸第,贤妃皆死。
二月,武宗制母穆宗妃韦氏追谥宣懿皇太后。文宗御正殿,降德音,以开府、右军中尉仇士良封楚国公,左军中尉鱼弘志为韩国公,太常卿崔郸、户部尚书判度支崔珙并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敕二月十五日大唐始祖李耳玄元皇帝降生日宜为降圣节,休假一日。
武宗诏宫人刘氏、王氏并为妃。敕说:“每月初一与十五入阁对刑法官,是日非便,宜停”。中书奏:“六月十二日,皇帝载诞之辰,请以其日为庆阳节”。 武宗批准。初,武宗欲启穆宗陵让宣懿太后祔葬,中书门下奏说:"园陵已安,神道贵静。光陵二十余载,福陵则近又修崇。窃惟孝思,足彰严奉。今若再因合祔,须启二陵,或虑圣灵不安,未合先旨。又以阴阳避忌,亦有所疑。不移福陵,实协典礼。"武宗乃止,于是祔宣懿太后于太庙,将穆宗陵就旧坟增筑,名曰福陵。中书门下又奏:"准今年二月八日赦文,应京诸司勒留官,令本处克留手力杂给与摄官者。臣等检详,诸道正官料钱绝少,杂给手力即多,今正官勒留,亦管公事,料钱少于杂给,刻下事未得中。臣等商量,其正官料钱杂给等钱,望每贯留二百文与摄官,余并如旧。"武宗从之。
武宗令制检校礼部尚书、华州刺史陈夷行复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葬文宗皇帝于章陵。知枢密刘弘逸、薛季棱率禁军护灵驾至陵所,二人素为文宗奖过,仇士良恶之,心不自安,刘弘逸、薛季棱因是掌兵,欲倒戈诛士良、弘志。卤簿使兵部尚书王起、山陵使崔棱觉其谋,先谕卤簿诸军。是日弘逸、季棱被杀。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杨嗣复和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珏,坐弘逸、季棱党,杨嗣复被降为检校吏部尚书、潭州刺史,充湖南都团练观察使;李珏被降为检校兵部尚书、桂州刺史,充桂管防御观察等使;武宗以御史中裴夷真为杭州刺史。
时,易定军乱,逐节度使陈君赏。君赏大怒,对众心腹说:“仇士良在京师大开杀戒的时候本将军都能够安定京师,没想到现在却被乱兵所驱逐,真是奇耻大辱!”于是鸠合豪杰数百人,复入城,尽诛谋乱兵士,军城复安。
九月,武宗以淮南节度使、检校尚书左仆射李德裕为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寻兼门下侍郎;以宣武军节度使、检校吏部尚书、汴州刺史李绅代德裕镇淮南。武宗在藩时,颇好道术修摄之事,是秋。召道士越归真等八十一人入禁中,于三殿修金箓道场。武宗幸三殿,于九天坛亲受法箓。右拾遗王哲上疏,言:“王业之初,不宜崇信过当”。疏奏不省。
时,盐铁转运使奏江淮已南请复税茶,武宗从之。话说魏博节度使何进滔为魏帅十余年,大得民情,累官至司徒、平章事,此时卒,朝廷赠其太傅,谥曰定。三军推其子何重霸知留后事。
会昌元年正月,武宗有事于郊庙,礼毕,御丹凤楼,大赦,改元。以淮南节度使、检校吏部尚书李绅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中书奏:"南宫六曹皆有职分,各责官业,即事不因循。近者户部度支多是诸军奏请,本司郎吏束手闲居。今后请祗令本行分判,委中书门下简择公干才器相当者转授。"武宗从之。车驾幸昆明池。赐仇士良纪功碑,诏右仆射李程为其文。
中人对武宗说:"刘弘逸、薛季棱二人顷附杨嗣复、李珏,不利于陛下。"武宗性急,立命中使往湖南、桂管,杀杨嗣复与李珏。宰相崔郸、崔珙等亟请开延英殿,因极言:“国朝故事,大臣非恶逆显著,未有诛戮者,愿陛下复思其宜”。 武宗良久改容说:"朕缵嗣之际,宰相何尝比数。李珏、季棱志在扶册陈王,嗣复、弘逸志在树立安王。立陈王犹是文宗遗旨,嗣复欲立安王,全是希杨妃意旨。嗣复尝与妃书云:'姑姑何不敩则天临朝?'"崔珙等说:"此事暧昧,真虚难辨。"武宗说:"杨妃曾卧疾,妃弟玄思,文宗令入内侍疾月余,此时通导意旨。朕细问内人,情状皎然,我不欲宣出于外。向使安王得志,我岂有今日?然为卿等恕之。"乃追潭、桂二中使还。
武宗贬湖南观察使杨嗣复潮州司马,桂管观察使李珏端州司马,杭州刺史裴夷直驩州司户。宰臣李德裕进位司空。宰相李德裕、陈夷行、崔珙、李绅等奏:"宪宗皇帝有恢复中兴之功,请为百代不迁之庙。"武宗说:"所论至当。"续议之,事竟不行。武宗赠故中书令、晋国公裴度太师,于是造灵符应圣院于龙首池。
四月,武宗敕:"《宪宗实录》旧本未备,宜令史官重修进内。其旧本不得注破,候撰成同进。"时李德裕先请不迁宪宗庙,为议者沮之,复恐或书其父李吉甫不善之事,故复请改撰实录,朝野非之。
中书门下奏:"据《六典》,隋置谏议大夫七人,从四品上。大历二年,升门下侍郎为正三品,两省遂阙四品。建官之道,有所未周。诗云'衮职有阙,仲山甫补之'。周、汉大臣,愿入禁闼,补过拾遗。张衡为侍郎,常居帷幄,从容讽谏。此皆大臣之任,故其秩峻,其任重,则敬其言而行其道。况蹇谔之地,宜老成之人,秩未优崇,则难用耆德。其谏议大夫望依隋氏旧制,升为从四品,分为左右,以备两省四品之阙。向后与丞出入迭用,以重其选。又御史中丞为大夫之贰,缘大夫秩崇,官不常置,中丞为宪台之长。今寺监、少卿、少监、司业、少尹并为寺署之贰,皆为四品。中丞官名至重,见秩未崇,望升为从四品。"武宗从之。
当时的长安已是一个人口众多、达官显宦集中、富商大贾云集的大都市,商业贸易发达。太子太保柳公绰之子柳仲郢出任京兆尹,政令严明,以法治市。为了管理好长安东市和西市两大市场,颁布了市场规约,设置了标准计量器具,以监督那些短斤少两、坑害顾客的不法商贩。有一北司官吏在市场仗势欺人,买粟违犯了条约,柳仲郢立即下令将其打杀。
明日,柳仲郢从市场经过,有一神策军小将纵马横冲直撞,柳仲郢大怒,令手下人当众杖杀之。神策军向武宗申述,武宗责问柳仲郢为何擅杀?柳仲郢说:“神策军校在闹市跃马,此乃轻陛下法典,不独试臣。臣知杖无礼之人,不知打神策将军”。当时的神策军仗势横行,地方官无人敢管,柳仲郢杀一儆百,使京城秩序从此安定,无人敢违犯条令,受到百姓称赞。
六月,武宗制以魏博兵马留后何重霸检校工部尚书、魏州大都督府长史,充天雄军节度使,仍赐名重顺。中书奏:“请依姚璹故事,宰相每月修时政记送史馆”。武宗从之。以衡山道士刘玄靖为银青光禄大夫,充崇玄馆学士,赐号广成先生,令与道士赵归真于禁中修法箓。左补阙刘彦谟上疏切谏,武宗贬彦谟为河南府户曹。敕:"自前中外上封论事,有所纠举,则请留中。今后并云'请付御史台',不得云'留中不下'。如事关军国,理须宥密,不在此限。如台司勘当后,若得事实,必奖奉公。苟涉加诬,必当反问。告示中外,明知此意。"
开成初,回鹘相安允合与特勤柴草欲篡萨特勤可汗,萨特勤可汗觉,杀柴草及安允合。又有回鹘相掘罗勿者,拥兵在外,怨萨特勤可汗诛柴草、安允合,又杀萨特勤可汗,以夌馺特勤为可汗。有将军句录末贺恨掘罗勿,走引黠戛斯领十万骑破回鹘城,杀夌馺,斩掘罗勿,烧荡殆尽,回鹘散奔诸蕃。有回鹘相馺职者,拥外甥庞特勤及男鹿并遏粉等兄弟五人、一十五部西奔葛逻禄,一支投吐蕃,一支投安西,又有近可汗牙十三部,以特勤乌介为可汗,南来附汉。
黠戛斯破回鹘,得太和公主。黠戛斯可汗说:“我们乃大汉将领李陵之后,与大唐国同姓。”遂令大将达干十人送公主至塞上。李陵字少卿,西汉时期拜为骑都尉,将勇敢将士五千人,教射酒泉、张掖以备胡人。天汉二年,大汉贰师将军李广利将三万骑出酒泉,击匈奴右贤王于天山。召李陵欲使为贰师将辎重,李陵叩头自请说:“臣所将皆荆楚勇士奇材剑客也,力扼虎射命中,愿得自当一队以分单于兵。”汉武帝说:“朕没有骑兵给你。”李陵对:说“臣愿以少击众,步兵五千人涉单于庭。”汉武帝壮之,诏李陵以九月出发。
李陵将其步卒五千出居延,至浚稽山,与单于相直,胡骑可三万围李陵军。李陵搏战攻之,千弩俱发,应弦而倒。虏还山,汉军追击,杀数千人。单于大怒说:“李陵欺我太甚!”于是召八万余骑攻李陵。明日复战,李陵斩首三千余级。单于使其子将骑击李陵,陵军步斗树木间,复杀数千人,因发连弩射单于,单于下走。李陵军战一日数十合,复杀虏二千余人。虏不利,欲去。会陵军候管敢为校尉所辱,亡降匈奴,具言陵军无后救,矢且尽。单于大喜,四面射,矢如雨下。汉军南行,士尚三千余人,徒斩车辐而持之,军吏持尺刀,抵山下,单于遮其后,乘隅下垒石,士卒多死,不得行。昏后,李陵叹说:“吾不死,非壮士也。复得数十矢,足以脱矣。今无兵复战,各鸟兽散,犹有得脱归报天子者。”夜半时,李陵与韩延年俱上马,壮士从者十余人。虏骑数千追之,韩延年战死。李陵说:“无面目报陛下!”遂降。汉军人分散,脱险至塞者才四百余人。
汉武帝闻李陵降,怒甚,群臣皆罪李陵。武帝以李陵之事问太史令司马迁,司马迁则说:“李陵服侍母亲孝顺,对士卒讲信义,常奋不顾身以赴国家危难。长期以来养成了国士之风。今天李陵一次战败,那些为保全身家性命的臣下便攻其这点而不计其余,实在令人痛心!况且李陵提兵不满五千,深入匈奴腹地,搏杀数万之师,敌人被打死打伤无数而自救不暇,又召集能射箭的百姓来一起围攻。李陵转战千里,矢尽道穷,战士们赤手空拳,顶着敌人的箭雨仍殊死搏斗奋勇杀敌,得到部下以死效命,就是古代名将也不过如此。李陵虽身陷重围而战败,但其杀死杀伤敌人的战绩也足以传扬天下。李陵之所以不死,是想立功赎罪以报效朝廷。起初,汉武帝派李广利率领大军出征,只令李陵协助运输,后来李陵与单于主力战斗,李广利却少有战功。汉武帝认为司马迁诬罔,是想诋毁贰师将军为李陵说情,于是把司马迁下狱施以腐刑。
很久以后,汉武帝悔悟到李陵是无救援所致,后悔说:“李陵出塞之时,朕本来诏令强弩都尉接应,只因受了这奸诈老将奏书的影响又改变了诏令,才使得李陵全军覆没。”于是派使者慰问赏赐了李陵的残部。李陵在匈奴一年后,汉武帝派因杅将军公孙敖带兵深入匈奴境内接李陵。公孙敖无功而返,但是听到投降匈奴的汉军塞外都尉李绪教匈奴兵法、为匈奴训练士兵,李广利等人借此事栽赃李陵,令公孙敖对汉武帝说:“听俘虏讲,李陵在帮单于练兵以对付汉军,所以我们接不到他。”汉武帝听到后大怒,便将李陵家处以族刑,他母亲、兄弟和妻子都被诛杀。
李陵得知后,伺机刺杀了李绪。大阏氏要杀掉李陵,单于把李陵藏到北方去了,大阏氏死后李陵才回来。 单于很看重李陵,把女儿嫁给李陵,立李陵为右校王。匈奴于是将每次俘虏和投降匈奴的汉人交给李陵管理,李陵所管理的汉人与匈奴等各族通婚,匈奴灭亡后,李陵的后人成立了黠戛斯国。
回鹘乌介途遇黠戛斯使,大怒,将达干等杀害。太和公主却归乌介可汗,乌介乃以公主为人质同行,南渡大碛。乌介可汗遣使告难,言:“本国为黠戛斯所攻,故可汗死,今部人推为可汗。缘本国破散,今奉太和公主南投大国”。
时乌介至塞上,大首领嗢没斯与赤心宰相相攻,杀赤心,率其部下数千帐近西城。天德军防御使田牟将回鹘的情况告诉朝廷。乌介又令其相颉干迦斯上表:“借天德城以安公主,仍乞粮储牛羊供给”。武宗聚集众大臣商议说:“回鹘忘恩负义,在大唐最困难的时候诱大唐的北庭都护杨袭古到回鹘,落井下石、背后捅刀将杨袭古杀害,搞得我大唐安西阻绝,莫知存否!也是因为回鹘的忘恩负义搞得大唐失去了安西大片领土。现在回鹘被黠戛斯所攻破,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武宗诏金吾大将军王会、宗正少卿李师偃往其牙宣慰,令放公主入朝,赈粟二万石。
九月,幽州军乱,逐其帅史元忠,推牙将陈行泰为留后。三军上章请符节,朝旨未许。幽州雄武军使张绛遣军吏吴仲舒入朝,言:“行泰惨虐,不可处将帅之任,请以镇军加讨”。武宗许之。
张绛,范阳人,少业《左氏春秋》,掷笔为蓟北雄武军使。张绛勇武异常,率领将士杀回幽州,诛行泰,武宗遂以张绛知兵马使。车驾校猎咸阳。太和公主遣使入朝,言:“乌介自称可汗,乞行策命,缘初至漠南,乞降使宣慰”。武宗从之。
十二月,中书门下奏修实录体例:"旧录有载禁中之言。伏以君上与宰臣、公卿言事,皆须众所闻见,方可书于史册。且禁中之语,在外何知,或得之传闻,多涉于浮妄,便形史笔,实累鸿猷。今后实录中如有此色,并请刊削。又宰臣与公卿论事,行与不行,须有明据。或奏请允惬,必见褒称;或所论乖僻,因有惩责。在藩镇上表,必有批答,居要官启事者,自有著明,并须昭然在人耳目。或取捨存于堂案,或与夺形于诏敕,前代史书所载奏义,罔不由此。近见实录多载密疏,言不彰于朝听,事不显于当时,得自其家,未足为信。今后实录所载章奏,并须朝廷共知者,方得纪述,密疏并请不载。如此则理必可法,人皆向公,爱憎之志不行,褒贬之言必信。"武宗从之。时,李德裕奏改修《宪宗实录》所载李吉甫不善之述,郑亚希旨削之。德裕更此条奏,以掩其迹。搢绅谤议,武宗颇知之。
二年春正月,武宗以抚王李纮为开府仪同三司、幽州大都督府长史,充幽州卢龙节度大使。以雄武军使张绛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幽州左司马,知两使留后,仍赐名仲武。中书奏:“百官议九宫坛本大祠,请降为中祠”。宰相崔珙、陈夷行奏定左右仆射上事仪注。
不久,中书又奏:"准元和七年敕,河东、凤翔、鄜坊、邠宁等道州县官,令户部加给课料钱岁六万二千五百贯。吏部出得平留官数百员,时以为当。自后户部支给零碎不时,观察使乃别将破用,徒有加给,不及官人,所以选人惮远,不乐注受。伏望令部都与实物,及时支遣。诸道委观察判官知给受,专判此案,随月支给,年终计帐申户部。又赴选官人多京债,到任填还,致其贪求,罔不由此。今年三铨,于前件州府得官者,许连状相保,户部各借两月加给料钱,至支时折下。所冀初官到任,不带息债,衣食稍足,可责清廉。"武宗从之。时,牂柯、南诏蛮遣使入朝。
三月,武宗遣使册回纥乌介可汗。以振武麟胜节度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右仆射、单于大都护、兼御史大夫、彭城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刘沔可检校右仆射,兼太原尹、北京留守。充河东节度、管内观察处置等使,代苻澈。时回纥在天德,武宗命刘沔以太原之师讨之。
光禄大夫、守司空、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李德裕,银青光禄大夫、守右仆射、门下侍郎、平章事崔珙,银青光禄大夫、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绅,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兼太子太保牛僧孺等上章,请加尊号曰仁圣文武至神大孝皇帝。武宗御宣政殿受册。是月九日雨,至十四日转甚,乃改用二十三日。
时有气质柔弱的小人告中尉仇士良,言:“宰相作赦书,欲减削禁军衣粮马草料”。士良怒说:"必若有此,军人须至楼前作闹。"宰相李德裕等知之,请开延英殿诉其事。武宗说:"奸人之词也。"召两军中尉谕之说:"赦书出自朕意,不由宰相,况未施行,公等安得此言?"士良惶恐谢之。是日晴霁。中书奏:"元日御含元殿,百官就列,唯宰相及两省官皆未开扇前立于栏槛之内,及扇开,便侍立于御前。三朝大庆,万邦称贺,唯宰相侍臣同介胄武夫,竟不拜至尊而退,酌于礼意,事未得中。臣等请御殿日昧爽,宰相、两省官斗班于香案前,俟扇开,通事赞两省官再拜,拜讫,升殿侍立。"武宗从之。
天德军奏,回纥族帐侵扰部内。武宗诏刘沔以兵据云伽关,虏看到唐军有备,引去。武宗敕说:"劝课种桑,比有敕命,如能增数,每岁申闻。比知并无遵行,恣加翦伐,列于鄽市,卖作薪蒸。自今州县甩由,切宜禁断。"
五月,武宗敕庆阳节百官率醵外,别赐钱三百贯,以备素食合宴,仍令京兆府供帐,不用追集坊市乐人。天德军使田牟奏:“回纥大将嗢没斯与多览将军将吏二千六百人请降”。武宗遣中人赍诏慰劳之。令宰相李德裕兼守司徒。时,太子太师致仕郑覃卒。
回纥降将嗢没斯将吏二千六百余人至京师,武宗下制以嗢没斯检校工部尚书,充归义军使,封怀化郡王,仍赐姓名曰李思忠;以回纥宰相受耶勿为归义军副使、检校右散骑常侍,赐姓名曰李弘顺。
岚州人田满川听闻回纥大军到来,据郡叛欲响应回纥,刘沔诛之。回纥乌介可汗过天德,至杷头烽北,俘掠云、朔北川,武宗诏刘沔出师守雁门诸关。回纥首领屈武降幽州,武宗授屈武左武卫将军同正。于是下诏:“回纥犯边,渐浸内地,或攻或守,于理何安?少师牛僧孺、陈夷行与公卿集议可否以闻”。僧孺说:"今百僚议状,以固守关防,伺其可击则用兵。"宰相李德裕议:"以回匕所恃者嗢没、赤心耳,今已离叛,其强弱之势可见。戎人犷悍,不顾成败,以失二将,乘忿入侵,出师急击,破之必矣。守险示弱,虏无由退。击之为便。"武宗以为然。乃征发许、蔡、汴、滑等六镇之师,以太原节度使刘沔为回纥南面招讨使;以张仲武为幽州卢龙节度使、检校工部尚书,封兰陵郡王,充回纥东面招讨使;以李思忠为河西党项都将,回纥西南面招讨使:皆会军于太原。
武宗制以皇子李岘为益王,李岐为兖王,皇长女为昌乐公主,第二女为寿春公主,第三女永宁公主。武宗御麟德殿,见室韦首领督热论等十五人。太原奏:“回纥移帐近南四十里,索叛将嗢没斯,日昨至横水俘虏,兼公主上表言食尽,乞赐牛羊事”。
武宗赐乌介诏说:“ 朕自临寰区,为人父母,唯好生为德,不愿黩武为名。故自彼国不幸为黠戛斯所破,来投边境,已历岁年,抚纳之间,无此不到。初则念其饥歉,给以粮储;旋则知其破伤,尽还马价。前后遣使劳问,交驰道途。小小侵扰,亦尽不计。今可汗尚此近塞,未议还蕃。朝廷大臣,四方节镇,皆怀疑忿,尽请兴师,虽朕切务含弘,亦所未谕。一昨数使回来。皆言可汗只待马价,及令付之次,又闻所止屡迁,或侵掠云、朔等州,或劫夺羌、浑诸部,未知此意,终欲如何?若以未交马价,须近塞垣,行止之间,亦宜先告边将。岂有倏来忽往,迁徙不常。虽云随逐水草,动皆逼近城栅。遥揣深意,似恃姻好之情;每睹踪由,实为弛突之计。况到横水栅下,杀戮至多。大唐边境蕃、浑牛羊,岂吝驰掠;黎庶何罪,皆被伤夷。所以中朝大臣皆云:"回纥近塞,已是违盟;更戮边人,实背大义。"咸愿因此翦逐,以雪殂谢之冤。然朕志在怀柔,情深屈己,宁可汗之负德,终未忍于幸灾。石戒直久在京城,备知人实愤惋,发于诚恳。固请自行。嘉其深见事机,不能违阻。可汗审自问遂,速择良图,无至不悛,以贻后悔。”
武宗诏太原起室韦沙陀三部落、吐浑诸部,委石雄为前锋。易定兵千人守大同军,契苾通、何清朝领沙陀、吐浑六千骑趋天德,李思忠率回纥、党项之师屯保大栅。
十月,吐蕃赞普卒,遣使论普热入朝告哀。武宗诏将作少监李璟入蕃吊祭。于是幸泾阳,校猎白鹿原。谏议大夫高少逸、郑朗等于阁内论:"陛下校猎太频,出城稍远,万机废驰,星出夜归,方今用兵,且宜停止。"武宗优劳之。谏官出,武宗对宰相说:"谏官甚要,朕时闻其言,庶几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