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师范学院六年后成为了师范大学,外语系也变成了外国语学院,我想在此之前声明一下自己的职业更多的是一名英语教授,同学们都叫我老师,我带了五名硕士研究生,然后,我是一名推理小说作者,但我已经好久不写了,距离上一部小说《夏始末的悲剧》出版到今天已经间隔快五年的时间。同学们喜欢叫我侦探,其实我是个很普通的人。
我叫范青木,在师范大学教授英语语言文学,从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将要奔向四十岁的稳重大叔(有点抬高自己的意味),并跻身成为学院研究生办公室主任。可我还是更喜欢教书。每天早上一推开办公室的门我就能看到我正在阅读的奥兹的作品扣在桌上,它停留在我昨天未读完的位置,柠檬香的熏蜡已经停止了燃烧,却刚好让整个办公室都氤氲在令人精神抖擞的青柠味之中。看来要重新买一个熏蜡了,就在这时有人敲我办公室的门,我喊了一声“请进”。一名剪着齐刘海的女生走了进来,她个子不高,一眨眼,长长的睫毛就忽闪起来。她是我的学生,名叫林燕影。她笑而不语,走到办公桌前把新的一盒熏蜡放在我的桌子上。
“给您,范老师。”
“哎,又麻烦你了,我还正想着去买熏蜡呢。”
林燕影算是我的助理,从研一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对于文学作品与众不同的见解和广泛的阅读量,这超出了其他学生的水平,于是我选她出来成为我的教学助理,现如今她已经研究生二年级了。有时忙得焦头烂额时,会把一些零用钱交给她,帮忙去买盒饭和诸如香薰蜡这样的零用品。林燕影有时会在我的办公室里上自习,这个办公室里的藏书她都可以阅读。她是个细心的女孩子,每当我出差回来,都能听到她给我讲她读完了这个办公室里的什么什么书,而且从书中掉出来的标签她都重新做好,并把放乱了的图书规整了一遍。
“谢谢你,燕影,今年年初的课题上个月已经通过审核了,估计这学期结束前经费就能拿到,我想这笔资金应该足够你支付留学的第一学年费用。”
林燕影在研一的第二学期就告诉我她打算申请澳大利亚的悉尼大学攻读澳洲文学的硕士学位。她天资聪颖,一边和我做课题,一边努力考过了雅思考试。
“不过,这样也就没有人为老师买香薰蜡了。”
“没关系,总会有学生的,再加上老师我也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人,自己也会买,只是我一忙起来没什么时间逛街。”
“老师也可以让家人买的,”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改口,“老师,后天米白和魏朝青两个人做完PPT展示,我们这门20世纪美国文学鉴赏课就要结束了吧?”
“是的,这一学期也辛苦你们了,学期的论文分五次完成的,总成绩我会在你们假期过半的时候评出来,但也要在结课前完成第五部分。”
林燕影点点头,她离开办公室后,我把那个熏蜡点燃,火苗在棉线绳上摇曳了几下,慢慢变小,原本白色的线绳经过燃烧变成了灰黑色,紧接着,就能闻到一缕淡淡的柠檬味飘出来。
我用笔筒里的镊子把棉芯掐灭,开始阅读没有读完的奥兹的小说。十点的阳光开始尽显它毒辣的热量,我不时关注一下手表,因为下午三点,我将赶往火车站,去一个地方,见我一个学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样。上本科的时候发生的那起刺伤案件让我久久不能释怀。几经辗转,我才从毕业生就业信息处了解到他去了一个小城市,紧邻的B市。
现在,解释一下我开始喜欢香薰蜡的原因,请不要以为我喜欢这个玩意儿很娘,或者说我真的就喜欢它。我发现我是个怀旧的人,或者说的不好听点就是我容易活在过去的记忆当中,包括我去世的弟弟范青林,以及友人百小芳,百络,这些人的形象会在我生命中的一瞬间划过脑海,虽然不是轩然大波,却也掀起不小的涟漪。香薰蜡原本是那个男同学喜欢的东西,他腼腆、敏感、爱读书,安安静静,我相中的好苗子,却因为那起刺伤事件休学了一学年,到了大三,我再也不教他,就不知后来的去向。
而他的女友就是林燕影,我身为这对儿都喜欢文学、成绩优异的“情侣学生”的老师,并没有让他们一起有更多的学习机会而内疚。所以,我把保送名额给了他的女朋友。您一定会说我是个鼓动大学生多谈恋爱的差老师,可我觉得我相信美好的感情,而且林燕影和她男友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只懂得花前月下的情侣,原本二人打算研究生二年级一起申请哈佛大学,但是那起刺伤事件之后,她的男友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现在回想起来,那起案件让我常常后背发凉,头皮发麻,甚至有一种要反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