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下来!”修瓶朝鹤冲大喊。
“你上来。”鹤冲透过层层树叶,朝那娇弱少女勾勾手指。
修瓶拍拍手,转身就走,“不下来,我就走了。”这树太高,她根本爬不上去。
鹤冲微然冷笑,踏着树身奔近修瓶,修瓶眼露狡黠,准备等他自动踏近三尺,可惜鹤冲算术精准,五尽之外便站定身子,道:“还好卓挠看不见你使箭,否则,当从坟墓里爬出来自挖双目了。”
“你到底是谁?”修瓶如他所料,一牵扯到卓挠,便无法抽身而退,回手便给了他一箭。
“第三招。”鹤冲侧身避过,宽长袖袍倏然一挥,玄铁剑便铮鸣出鞘,仅一剑,便断了蝶箭携来的所有丝弦,“可以带我去见卓挠了吗?”
修瓶手腕高抬,以意念回收跌落一侧的蝶箭,才缓缓摇头,低声道,“家兄在地狱,你自己找去吧。”
鹤冲很不耐烦,斜瞅着修瓶,语气竟也严厉起来:“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卓挠,可没那般简单。”
“难道他懂起死回生之术?”修瓶面露疑惑,哥哥长眠多年,往常也有不少人威胁要挖哥哥坟墓,但他,似乎另有所求?
丛林沙沙,艳阳投下一片阴影。鹤冲与修瓶不甘示弱般互相瞪视,林中走兽闻得风声平了,开始悉索活动起来。
“都跟我来!妖女肯定在这里!她那身臭味,十里外都能闻到!”约加嚷叫的声音又逼近了森林,修瓶将冥弓一背,跑得跟风一样快,“我有急事,后会有期!”
鹤冲没理她,将玄铁插回剑鞘,直接朝树林深处行走。
苏哈扎漱连忙跟上,问道:“小王子,她果真不知道卓挠便是战神之传闻么?”
得战神者,得天下。若她真得了战神,不可能弱成这样。虽说卓挠轮回时是她兄长,但恢复神身后,应该把一切尘缘都忘光了,能不能再将他召回凡世,还是个问题。
“小王子?”苏哈扎漱不死心地唤了声,但鹤冲看似走得不慢,眨眼却消匿于林间,苏哈扎漱无奈,只能展开轻功猛追。
山野吠声猖狂,约加拉着一干猎犬到处寻修瓶,不过修瓶无心与他碰面,她还没强到能与整个尼族翻脸的程度。
修瓶绕路返回高辛,直跑至城郊一片乌桕林,才呼着酒气,倚着颗老树准备睡上一觉。
今日实在太疲倦了,碰上了一个不知敌友的鹤冲,打了场一败涂地的架,此刻日暮西沉,应该没人再来打扰了她了吧?
“汪汪汪……”然修瓶刚想闭目,便听见一串尖细的犬吠声。
“谁?”修瓶一个激灵强打精神。
“汪!”吠声似乎就在跟前,修瓶不得不睁开沉重的眼帘扫视。末了,终于发现落叶中探出的一个小狗头。
修瓶素来爱狗,便微笑着向它打了个招呼:“你好啊,小狗。”
小狗并不领情,反而叫得更凶。
“你受伤了?”修瓶吹开落叶,轻轻捧起似乎才满月的小狗,它右腿歪垂着,像断了一样,应该是刚从捕兽夹里逃脱。
“没事的。”修瓶撕下一块衣角,帮它简单包扎伤口,“等我休息会,就帮你找些药汁哦。”为了不惊扰它,修瓶爬上古树,躺在交错的树干上入睡。
一袭紫白辉映的长裙垂下树来,随着晚风微微荡漾。小狗默默昂望少女,她头发及衣裳都脏污不堪,然露出的一截皓臂,却如背上所负冥弓一般洁白。
虫鸣蛙语,夜色正浓。修瓶睡得正熟,趴在树根上的小狗忽然竖起小耳——似乎有不寻常的气息正在接近?林外隐约传来喧闹声,小狗站起身,定睛望着南侧弯曲的小道。
“汪汪……!”小狗吠声甫出便嘎然而止,修瓶骤然惊醒,羽箭直扔树下,低喝道,“住手!”
“是你?”树下人影松开手中小狗,瞥了眼插在一侧的羽箭:“你箭法够有趣的。”
“别伤害它吧。”修瓶认出了他,那个面容清俊的少年,此刻正背着个大包袱站在树下。
林外似乎呼声汹涌:“快追!别放走小贼……”。
“废话少说,快逃!”少年一溜烟似的跑了。
异声连连,小狗早躲远了,在一棵树后伸长狗头乱叫唤。修瓶跃下树,喝道:“别叫!我要走了,后会有期!”小狗果然闭了嘴,却跟着修瓶一跛一跛地跑。
“在这里!”林中忽然涌进一队手执火把的护卫,小狗见了,再次放声吠叫。
“找死!”一名护卫随手便将佩刀砸过去,不料身子忽然腾空飞了出去。
“糟糕!拉错了!”修瓶将如鞭的软箭一甩,丢开那名护卫,又去拉小狗。
“捉住她!她是小贼的同党!”原来是白日与之交过手的刀客,正引着数人围上了她。
修瓶软箭缠空,急忙腾身回旋,足尖点上刺来的数柄弯刀,同时数箭望下齐射,试图解开包围,结果箭去圈外,只射中东南一名呐喊的小厮。
小狗腿有伤,身子却不笨拙,一直在刀光中跳来跳去,追逐在树上逃窜的修瓶,修瓶宛如猿猴,攀着树枝忽上忽下,不时射出冷箭以退护卫,只是多半落空,反而被众人越逼越紧。
“小贼!给本护院滚下来!”一名头戴方巾的男子自树干中闪身跃来,长棍自上而下,击上正与刀客交锋的修瓶,修瓶背后忽痛,一声闷哼,重重摔下树来。刀客见状,不由分说举刀来劈,但小狗倏地窜过来咬上他大腿。
“臭狗!”刀客痛得脸色扭曲,回刀就要杀了这臭狗。
“住手!”修瓶翻身护狗,随手一箭丢向刀客,这回倒是没偏,箭尖划过刀客小腹,带出一道鲜血。然身后乱棍打来,修瓶无法闪避,正好给劈了个头破血流。
“捉住她!”有人刚发令,就听到一声惨呼,循声望去,却是刀客被银丝攀身,瞬间裹得严实。
“这是何物?”有人走上来戳银丝,岂料银丝若蛇,眨眼缠上其手,他拿刀去划,然银丝即软且韧,非但未划断,反而加速缠缚,将他也变成一个白布袋。
护院长眼睛一扫,见到修瓶手中弓箭,心里顿时倒吸口凉气:冥茧之弓?
夜色中,冥弓泛着如月明光,柔美而妖异,紧紧浮绕于昏迷的主人周围,令人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