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蓝正天已经站在广天大厦的门口,凛冽的身影如同冬天落满雪的青松。我没有带手机,没有带钱包,就这样一个人赤手而来。蓝正天看到我,大步走来,很自然地挽住我。
今晚我是他的女伴,一个很俗气的画界展览会。起初,我没有同意。最终我还是败在了金钱的石榴裙下,蓝正天说多加一个月的工资,于是我便爽快地同意了。
如今的我越来越爱钱,其实爱财并没有错,不是吗?钱才是女人唯一的忠实伴侣,它带来的安全感,远远要比什么狗屁的爱情、亲情、友情要多得多。所以,我主动找上蓝正天,问他还招模特不?不然你以为,就凭我的可怜编辑工资,能奢侈到一个人独立租一栋老式的别墅吗,告诉你,想都别想!
我足够优雅,蓝正天足够绅士,灯光足够灿烂,今夜的舞台足够宽敞,不用说又是一道亮丽逼仄的风景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会怎么想?一个出色的画家,一个长得有些出色的模特又有怎样的故事呢?这里没有能够威胁到我的人,我丝毫不畏惧。
展厅里人来人往,有各色的女人和各类的名画,我评不出其中的韵味,就如同这些不同颜色的酒,我也同样品不出它们的价格,我只能凭感觉。
蓝正天的手紧紧抓着我,我知道他担心我在茫茫人群里走丢。因为这里真的是另一番世界。不时有人举起酒杯和蓝正天打招呼,甚至有些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我有些无趣,示意蓝正天可以自由活动,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是我说陌生的上流社会,在这里我甚至不知道如何驻足,说话,我只能逃避,沉默来衬以蓝正天的高贵。一幅画的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举着酒杯,看不出神情。我有些好奇地走上前,发现竟是顾峰。我没有想到在这里会碰见熟人,更没想到他的名气竟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顾峰举起酒杯,细细地打量着我,眼里的笑容有着说不出的意味。其实,我没有打算细细品味。果然是一个极好的模特,这神情、这身材、这气质、这容貌简直没有办法再找到一个比你更完美的了。
顾峰轻佻的语言有些激怒了我,我迎上他的目光,你也不错,这么快就混上这个地步?怎么,不把贝玲珑带过来?
顾峰毫无畏惧,一点点地逼近我,脸上一直挂着灿烂无比的笑容,压低了声音说道,她还在工作呀,她不比你,没你这资本,可以靠身体……我努力压制着自己,不要生气,不要被他的话激怒。
我扭过头,想离开这里。顾峰的声音又从身后幽幽地传来,要是当初你愿意做我的模特,也许我早已在这里了……顾峰这句话彻底激怒我了,贝玲珑为他付出这么多,如今他居然说出这样冷血无情的话。
我调整好心情,学着顾峰满脸笑容,看着他,可是我怕痛,忍受不了一个变态的画家。哈哈……顾峰的脸瞬间煞白,脸部的肌肉迅速扭曲,极其丑陋。
我心里开心极了,他的样子正合我意。可是,等等,我的眼前那幅画是什么?一只蝴蝶,不,是一个女人!又是一个女人,是不是女人使他们所谓的艺术品?她微微颔首,双手挡在胸前,赤裸着身体,低着头,头发凌乱地挡住她的大部分面容。
可是我还是能一样认出,贝玲珑!她的胸前为什么有一只蝴蝶,黑色的,似要飞起来。我走近,认真地观察着,竟然是伤疤形成的蝴蝶。这个畜生又对贝玲珑做了什么,这个傻丫头又承受了什么?难怪我找她的时候,离我很远很远,不让我碰触!
呵呵,怎么样,我的画?我就是靠它才有幸参加今天的画展的。顾峰语气又变回了一开始得意而轻佻的口吻。我猛地回头,冲到他面前,用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领,你又对她做了什么?
顾峰看着我的表情很是开心,一点也不介意我弄坏了他昂贵的衣服,他的手覆上我的手,轻轻地摩擦着。
我厌恶地抽开我的手,恶狠狠地看着他。
你别这么看着我,是她自愿的。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用烟头在她的胸前烫了一些圈圈,不知竟然成了蝴蝶的样子。现在想起来,似乎还能听见她的哀嚎,太哀伤了。然后,我的灵感就来了……我听着这个畜生一字一句地说着,这样伤痛就那么轻快地从他嘴里吐出,没有丝毫感情,没有丝毫疼痛!
你个变态,你个疯子!我一边嘶吼着,一边冲到那幅画前,抓起来用力撕毁了。顾峰完全忘了要上来阻止我,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看着那幅画,身体一点点地滑落,瞬间僵硬起来,眼神一点点地灰暗,就如同亲眼见证他的爱人被凌辱。
杨朵拿着电话,一句话也说不出,眼泪竟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啪地往下掉落。我伸出手,想为她擦去。可是被一道玻璃无情地挡住了。抬起的手有些尴尬地放下,贝玲珑一把抢过电话,时间有限。
宫傻子,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不想想后果……说着说着就趴在窄窄的桌子上痛哭起来。瞧,这些傻瓜,有什么好哭的,我不就是换了一件衣服,换了一处场所,其他的都没变呀!我笑着,灯笼,伤口还痛吗?
贝玲珑一句话也发不出来,拼命地摇头。灯笼,别哭了,我只是一想到你再也不能穿低领的衣服,就难过。宫夏,宫夏,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尽快出去的,这里不是人待的。说话的是杨朵,声音很小,但是我清晰地听见了。
我笑着点头,撕毁画的那一瞬间我没有想过任何后果,一个男人究竟可以怎么践踏一个女人热切的爱慕之心?爱情里,女人竟是这般无能。能有什么后果呢?看着这黑暗的牢房,一处小小的窗户透着大片大片的日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安静。
那天,贝玲珑一接到电话。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顾峰,希望他能撤除对我的起诉或者从轻。顾峰轻蔑地笑了,你觉得撤销有可能?你拿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话?那个疯女人撕毁了我的画,就等于毁了我,你知道吗?从轻?你可以保释呀?然后顾峰不怀好意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贝玲珑,可惜啊,可惜啊,你的残缺身体我已经看腻了,再也生不出灵感了。
顾峰的话就像刀子一样,一点点剐着贝玲珑的血肉。可是她还是笑着,看不出丝毫生气的样子,那幅画毁了,你可以再画呀,是还要画那幅画吗?贝玲珑顾不上任何羞耻,一把扯开衣服,裸露在顾峰面前。
顾峰毫无表情地看着,仿佛是在看空白的一张纸。贝玲珑一把抓住顾峰,求你了,你以后要画什么样的画,我都愿意,不管什么?哽咽着,有些语无伦次。不管什么?顾峰挑了挑眉,哪怕是把你借给其他的画家?我告诉你,还有画家更变态哈,哦,不对,那叫体验生活,为艺术奉献!
贝玲珑抓着顾峰的手一点点地松开了,向后一连退了好几步。她忽然清醒过来,她一直深爱的男人竟是如此丑陋的模样,她对他还存一丝丝念想。这一刻,她彻底放弃了,垂下双臂,一点一点地走向那扇窄窄的门。你不打算考虑一样吗?贝玲珑继续往前走,丝毫没有被他的话所动。
我告诉你,你别想着如何去救那个疯子,她毁了我的画,我就要毁了她的一生!蓝正天也救不了她!哈哈……贝玲珑停下了脚步,唯一的希望一瞬间就被他彻底打碎。
顾峰有些满意地走到贝玲珑的面前,因为她是蓝正天的模特,这件事他也在场。你知道吗,在我们这个城市,我们这个圈子,唯艺术至上,那个疯子是亵渎艺术,你觉得蓝正天会救一个小小的模特吗?除非,他再也不想在这个圈子混了,或者说是这个城市混了,哈哈哈哈……
贝玲珑看着如同刽子手一般残忍的笑容,忽然,胸口一阵恶心,立马呕吐起来。原来,这就是曾经深爱的模样,如此让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