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时候,趁蓝正天出门,我简单收拾了衣物,坐上那辆公交。又遇到那位喜欢不停唱歌的老司机,这次他唱得是《甜蜜蜜》。他的嗓音真的很不好听,沙哑而古怪,但是每到红绿灯停下来的时候,他总会手舞足蹈地忘我沉醉,这样的人看着让人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一下车,就撞见白尚廷,他像是感应一般,站在那栋脱落的别墅前的身子缓缓转过来,眼里的欣喜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就像曾经无数次在火车站静静等我的身影,总是在我的终点处等着我。
他上前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宫夏,你回来了?你还好吗?我有些痴迷地看着他的脸,他真的是极好看的男子,浓黑的眉毛,微微嵌进去的眼睛在发着亮光,薄薄的嘴唇像是刚刚被人亲吻过。我轻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打开门,屋子里一股发潮的气温迎面袭来,在玄关处我给白尚廷拿出一双男式拖鞋。白尚廷看着男式拖鞋,有些发愣。
我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我一个独身女人家里随时准备一双男式拖鞋,而不是女式的,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已经做好姿态,随时会有男人进来,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我忽然想起莫芳茹,脑袋忽然非常疼痛,好像要炸掉似的。
我紧紧抱着自己,坐在沙发上不说话。白尚廷在收拾屋子,他一点都没变,每次来他都会把这里如同一个垃圾场一样收拾一番。
白尚廷走出卧室,早已大汗淋漓,汗水黏在皮肤上,黏在头发上,准备开空调的手,停下了。宫夏,你——你很冷吗?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窗帘被打开,白的透亮的阳光一点点地射进来,我有些贪婪地碰触着。
我喜欢被汗水淋湿后进入身体的一缕缕风,喜欢被阳光狠狠曝晒的发烫。我看着他,摇了摇头。白尚廷笑着说,我能借用你家的洗浴室吗?我想冲一下!当然可以。我爽快地眨着眼睛,看着瞬间明亮的屋子,没有那么多的害怕了。
晚上的时候,白尚廷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冒着热气的菜一一被别放整齐,灶上的小米粥还在突突地响着。一通电话想过,白尚廷拿起衣服有些歉意地看着我,宫夏,我有些急事,不能陪你吃饭了。我明天再过来,好吗?
我点点头,他没有像蓝正天每次离开时,他的唇总会在我的脸上漫游一会。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愣,似乎是不太适应这样的离开。过了一会儿,门铃又响起来了。难道白尚廷回来了?我跳着跑出去,没来得及穿鞋。打开门发现是蓝正天,心里竟有些小小的失落。我这是怎么了?
蓝正天眉头紧皱,眸子里还有还未来得及散去的焦急。夏夏,你怎么不声不响就搬走了?瞧,男人就想这样掌控每一个女人,哪怕是回家也应申请,然后走流程,等着上级的审核。我有些嘲弄地笑着。
蓝正天很熟练地打开玄关的门,这里没有任何一人比他更熟悉了,包括我。可是,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蓝正天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我忘了蓝正天是一个记忆力极其棒的人,而且多年的职场打拼使他养成了非常规律的作息习惯。比如,拖鞋他一般会放在第三格,而现在拖鞋却整整齐齐地躺在第二格。
蓝正天没有换鞋,就直接冲进屋里,看着桌子上还在冒着烟的食物,灶上的粥已经开始发出嘶哑的怪叫了。我赶紧上前准备去关火。
蓝正天忽然跑在我的前面,拿起那个砂锅,顾不上已经很烫了,直狠命地摔在地上。轰的一声,我吓得尖叫了起来,吃惊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在蓝正天闪过的无数个念头,我一个智力平庸的人,怎么会因为冒着热气饭菜,还有嘶哑怪叫的粥,以及男士拖鞋换了一个摆放位置,就能判断出一个男人刚刚离开不久呢?
蓝正天额上青筋一点点地凸起来,两道好看的眉毛像两只毛毛虫一样抖动起来,站在我的面前,紧紧地盯着我,好似要把我活活吞下。从未见过这样的蓝正天,我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夏夏,这就是你连声招呼都不打要急着回来的原因,就是为了要见你的男人?蓝正天颤抖着压低声音,可是怒气丝毫没有压低。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是误会了。如果我跟他说我是因为花蓝蓝的原因,他会相信吗?我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脚,有些出神。窗外响起来一阵秋虫的鸣叫声,风拨弄草儿清脆的声音,清朗的月光从窗户外无声无息地蔓延。我没有想过要去解释,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我的沉默无疑就是最好的默认,彻底激怒了蓝正天。他的怒火不知往何处发泄,身体不停地颤抖,脸就像喝醉了酒似的,变得通红通红。他掀了桌子,哗啦啦,所有的菜全都碎裂在地上,他砸了屋子里所有能咋的东西,包括那双拖鞋被他烧了。一瞬间屋子里一片狼藉,我依然无动于衷,坐在沙发上,蜷缩着,埋头紧紧抱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我竟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法兰绒毯子。地面上的菜汤渍,碎片,所有的都不见了,蓝正天已经收拾的很干净了,地上还有刚刚拖过潮湿的痕迹。桌子上摆着一大盘五颜六色的水果沙拉,上面还铺洒着一层厚厚的奶油,我的肚子突然咕咕地叫了起来。
我有些尴尬地看着蓝正天。蓝正天一脸宠溺地看着我,用细细的竹签,挑起一片草莓,缓缓送到我的面前,我很乖巧地张开嘴。很享受地咀嚼着,蓝正天非常满意地笑了。我不知道这一切他是什么时候做好的,我更不知道他是如何努力平复自己的怒火。这一切,我都是无能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