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飘落,经风一吹,彻骨的寒意透体而入,看着那辆轿车逐渐消失在路口,安冉忍不住地打了个喷嚏,再抬头时,头顶已撑开了一把伞。
“回吧,小心感冒。”没有苛责,就连一丝好奇也没有,而嗓音也一如既往的温和,唯一奇怪的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等了很久……么?”伞外的一切浓缩为背景,而伞内的世界瞬间扩大到无限。安冉边走边打量身侧的黑衣男生。他握着雨伞,脊背挺得笔直,健步如飞地带着她向宿舍楼区走去,沿路的灯光映入他的眼瞳,令他的眼瞳一眼看去黑漆漆、幽深地看不见底。虽然他有他的骄傲,很多时候宁肯把许多事情埋在心底,不肯轻易示人,但她知道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喜欢伪装的人。让一个本来诚挚的人变得伪善,那是一件残酷的事。哪怕暂时抛开一点自己的骄矜,她也要避免让他变成那样的人。
“啊?”微愣一下,黎彻放慢了脚步,不置可否地一笑,“嗯,也没等多久,不要放在心上。”
“你的手指很凉,声音也哑哑的……自己都感冒了,还担心我?”不由自主地,安冉越走越靠近了他,被他握住的左手竟不知不觉有微微的热气流窜,“还有,把伞打到那边去一点,你看你,右边的衣服都湿透了诶。”
“我抵抗力比较强,你是女孩子不要和我比。”深深吸了口气,心底似经过一番挣扎做出了某个决定,黎彻停下步子,四下扫视一眼后,指了指图书馆后门外的凉亭,“要不要……去那边坐一会儿?”
“好啊,反正离熄灯还有一个小时。”见他要收伞,安冉自然地收回了左手,却掩饰不住莫名狂跳的心绪,三两步便踏上了凉亭的台阶。
两个人寻了个干燥的地方并排着坐下,彼此正踌躇着怎么开口的时候,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安安,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宿舍?知不知道我和晓希很担心你,不要跟我说你打算夜不归宿哦!那样的话,有个家伙就惨了诶。你知不知道,外面一直下着雨,名程晟那个笨蛋却从七点开始一直在校门口等你诶,不晓得现在有没有回去,你到底……”
“是凌子。”飞快地压住手机,也同时将脑子里急剧轰响的声音一并按下,安冉紧张地朝黎彻眨了眨眼,注意到他的神情并没什么变化,才放心地快速回话,“知道了,熄灯前保证回去。就这样,挂了。”
发现她的神情有些古怪,黎彻怔然:“有什么事么?”
“没事。”将手机放入口袋,再抬眼时,安冉只是抿着唇、噙着古怪的笑,定定地看着他,既不打算对凌子的电话作何解释,也不打算再说什么。仿佛只是那样看着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稍加思索,黎彻便猜到了什么,剑眉微耸、随即释然地笑了下:“果然女生比较八卦,就算想低调一点也不太容易诶。不过——我直到现在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连你的好朋友也会那样地肯定我们的关系?安丫头,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呃?那个啊……”再度被问及那个敏感的话题,想也没多想地,安冉继续装傻:“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被那些传言害的吧?!”
“她们是你最好的朋友诶,没道理去信那些谣言。”视线越过凉亭的廊翘,投向外面的雨夜,黎彻放柔了声音:“除非是你亲口告诉她们,否则——”
“我不知道。”安冉不再看他,“真的不知道。”
“……好吧。”黎彻揉了揉额头,似乎有些头疼,却转头很快地看了她一眼,眼眸里的黑色愈发地浓郁,“不知道就不知道,我相信你就是了,没必要那么急着强调。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别人的传言没有错。反正——从现在开始,我做你的男朋友好了。”
“不要。”安冉迅速地转过脸去。
“为什么?”黎彻微微倾身,想去看她是怎样的表情,却控制不住声音里泄露的一丝失落,“你……讨厌我么?”
“不是。”安冉努力克制着什么。
“那是……为什么?”黎彻继续揉着额头,剑眉蹙起,“难道是因为……我的身份么。”
“不是不是、统统不是。”安冉转头,还未来得及将接下来的话说完,已不自禁被眼前那双深黑的眼眸牢牢地缚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对方疑惑不解的神情中,缓缓地呵出一口气:“如果只是为了迎合那些传言,才做我的男朋友,那我岂不是太吃亏了。”她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不过黎彻那么聪明、怎会不懂她话语里的深意,转瞬她飞快地转了身去,只觉耳根烧红,幸亏是晚上他看不见。
“……”微微一窒,深黑的眼眸倏然像被夜火点亮了一般,片刻前充溢胸腔的失落一瞬消散,黎彻忍不住笑出声来:“傻丫头,真奇怪你竟然会那样想诶。难道……你不知道,我喜欢你么。”
夜空霎时静止了,雨丝飘进凉亭,粘在睫毛上,滑至唇边、凉凉甜甜的。
空气里,泥土和着青草的香气,花香一般好闻。
“我喜欢你,安丫头。”他上前,轻轻拥住她的肩,将下颔抵在她的发丝中,“我只是……不希望今晚那样的事再发生,只是……想要保护你,不想你一个人……那么辛苦,所以做我的女朋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