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明日真映儿惬意的策马奔驰,真如御风而行。
这是婚礼过后的第三天,家中想必乱成一团,爹会怒发冲冠,然后还得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娘会哭得很惨,想到这点她放缓速度,内心充满了歉疚之情,连累娘招受爹的怒火。但这是她唯一的选择,过一段日子,等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她会回去看娘。
她肯定十五妹已经代她嫁过去了,七姨娘一定喜极而泣,自己的女儿做了小王妃,母凭女贵,从此扬眉吐气,她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吧,爹有能力压下德王爷府的责问,新娘还是宰相府的小姐这个事实没变。
背后麻袋里的东西在死命挣扎,她停下来,跃下马坐在路边树下休息。离家前顺道从家里带了一样物事出来,这件物事就装在马背上掉着的麻袋里,现在挣扎不休。
“咚”的一声,因为挣扎得太厉害,麻袋摔到地上,重重的跌落,传来痛楚的闷哼声。
她打开麻袋,露出明日真凝大病初愈苍白的一张脸。
“你、你、你……”半天回不过气。
“我,明日真映儿,你姐姐!”看他惊吓过度,怕他得了失忆症,指着自己的鼻子,她好心提醒他。
“你这个贱人,妖孽,好大胆!”
原来没有失忆,还记得骂人,那就好。
这就是明日真映儿顺手拿来的物事,明日真凝,宰相府尊贵的十一少爷是也。
“你是何居心?快放开我!”明日真凝整个身子装在麻袋里,样子十分可笑。
“我能有什么居心呢?我亲爱的弟弟,为姐只是好心带你出来散散心。”她不急不徐地说。
“妖孽,放开本少爷!”
顺手一指封住他的哑穴,奉送一耳光,安抚他歇斯底里的情绪,可以理解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装在麻袋里置身荒郊野外的恐慌。
他双目圆瞪,有口难言,哑巴吃黄连。
“听着,别以为这里还是宰相府,现在没有人可以救你,听懂了没?也不要激怒我,也许哪天心情好就放你回去。”再补上一脚,以后有的是时间折磨他,现在困了,休息要紧。
把他扔到路边的草丛里,飞身跃到近旁的一棵树上摘果子吃。
十一少爷一无是处,还有点骨气,没有讨饶,而且还敢骂她。从来没有感觉他是她的弟弟,他们之间完全没有所谓的亲情,有的只是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淡薄的血缘。
看着他被野草扎伤的脸,明日真映儿有大笑的冲动。不一会儿,草丛里各种各样的虫子闻到血腥味,倾巢出动,爬满了明日真凝的脸,甚是可怖。出于一点小小的不忍,明日真映儿轻飘飘从树上跃落下来,到枝头挂着。
“是不是很恨我,想不想杀了我?”她拿了一个果子塞住他的嘴,怜悯的语气充满了同情。
明日真凝干脆闭上眼睛以免被气死。
“你没听过吗?最毒妇人心!我恰好是女人,很记仇的。”她捏了捏他的脸颊,听到他把牙齿咬的咯咯响,笑了一下又继续言道:“再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姐姐我好心怕你一辈子呆在富贵窝里做个目光短浅的井底之蛙,看不到外面的大好河山,于是带你出来见识一下。怎么样?不感激我吗?”
这时天空飞来一群鸿雁,冬去春来,南飞的鸟儿又回到北方。
鸿雁没有固定的家,有的只是一双很坚实的翅膀,可以飞过好几重山,越过好几弯水。年年从北飞到南,再从南飞到北,它几时才可以敛起翅膀,让漂泊的心从此不再如飞絮般无所依。
明日真映儿没有感慨多久,她取下背上的弓箭瞄准猎物一箭射出去,一只鸿雁应声而落。
人,就是要靠残杀弱小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捡起猎物,她生了一堆火,一会儿,令人垂涎欲滴的烤肉香弥漫四周。
明日真凝吐掉口中的果子,一张俊秀的脸上布满伤痕。他的身体横挂在树上不能动,可能是平日太养尊处优要遭天谴,突然树枝断了,整个人从高处跌落地面,摔的挺结实的,还好地上是松软的草皮,只听的一声闷哼,之后就没有动静,想是昏过去了。
明日真映儿慢吞吞地烤肉,慢吞吞地吃进肚子里,又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才去看明日真凝死了没有。
他还在昏迷中,头破血流,染红了地上的绿草。活该呢,看样子死不了,伤口不大,只是血流得多了点。
明日真映儿把明日真凝翻过身来,止血包扎好。真是娇贵,受那么点小伤就昏了,中看不中用的大草包。
暖风曛人醉,明日真映儿抬头望着清朗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口混着泥土与青草芳香的新鲜空气。残雪早已消融,褪去厚重的皮裘,顿觉身轻如燕。
她出神良久,思絮万千,心中正自起伏不定,远处隐约传来踢踏的马蹄声,循声望去,一辆极其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前呼后拥,看来是有钱人家的家眷趁着春意盎然到郊外出游。
那马车越来越近,明日真映儿无心理会,这等排场司空见惯,宰相府的派头还大的多。她把明日真凝从麻袋里拖出来,扶起他让他倚在树下,看他还是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那许多恶毒的言语也不能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真是大快人心。
明日真凝的脸可以用“美丽”来形容,一个少年郎竟然沦落到只能用这等夸赞女子美貌的词藻,他本人知道了一定会暴跳如雷吧。凭宰相大人的外表生出一堆美丽的儿女真是奇迹,姐妹十几个,个个花容月貌,难分高下,只因各有各的动人之处,唯一的男丁明日真凝却比所有的姐妹都要漂亮,说出来无疑大煞风景。明日真映儿从来就不承认自己和那一堆人有关系,她对自己的外表一点儿也不在乎,才不会浪费时间在肤浅的皮相上。
马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她诧异的看着那些不速之客,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暗中警惕以备应付突发状况。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作了一揖道:“这位公子,不知您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可有小人效劳之处?”
明日真映儿冷冷地不发一语,那人静待良久有些尴尬,这时马车旁的一个小丫鬟把那人招过去耳语了几句,那人又过来说:“公子,我家小姐说受伤的那位公子伤势看来不轻,如果您愿意,请随小的到敝府上找大夫瞧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明日真映儿不明白这些人的意图,她还是没有回应。那人也不待她同意径自叫了几个粗壮的家丁去扶明日真凝,明日真映儿伸手拦住,那人说:“公子,我家小姐吩咐小的把这位受伤的公子扶到马车上,没有恶意。”
“不用了,小姐千金之躯,颇有不便,我来扶他即可。”突然之间明日真映儿起了好奇心,她到想知道那位闺阁千金是何用意,为何执意要帮忙,现在也无处可去,看看耍什么花样。小心谨慎些就好了,看那些人不象练家子,要脱身轻而易举。
于是明日真映儿扶起仍在昏迷中的明日真凝,跟随马车来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宅第,正门匾额上书“凌府”两个斗大的金漆字,闪闪发光,果然是有钱人家的气派。
原来这凌府是方圆十里有名的殷实人家,祖上出过一任尚书,因此在地方上很有点势力。凌府老爷只有一女凌波,端庄秀丽,就是那个好心的小姐去郊游时顺道救了看似落魄的明日真映儿和明日真凝,这些全是那管家模样的人告诉明日真映儿的。
这个凌小姐真是个奇怪的女人,难道把她明日真映儿当成流浪的小猫小狗,随便捡来捡去吗?还是看上了昏迷不醒的草包明日真凝。
管家将明日真映儿他们安置在客房,到是一个清新雅致的宁静之地。
安顿好后,管家恭敬的侍立一旁,道:“公子可要请个大夫来?”
“不,他的伤势并不严重,我会自行处理。”明日真映儿拒绝了,要是对方找个大夫来下药谋害那就大大的不妙,还是不要自找麻烦,明日真凝那点伤也死不了人的。
“可是,这位公子还昏迷不醒,真的不需要请大夫吗?”管家还在那罗嗦,明日真映儿一脸不悦,终于让他识趣离开。
十一少爷真好命,直接晕过去不管身外事,她还的得给他包扎,装作悉心照料的样子,以免引人注意。明日真映儿非常想把他踢下床,她也很想休息啊。
凌小姐频频差丫鬟来探视,明日真映儿越发肯定了先前的猜想,明日真凝果真是祸水!这位小姐也太肤浅了,竟被区区表象迷惑,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明日真凝有这个本事,只要看到那张美丽绝伦的脸就逃不开的名门千金多不胜数。
明日真映儿当然不能坐视,明日真凝在家中的妻妾已经够多了,无须再糟蹋又一个无辜清白的姑娘。
为了拯救“好心”的凌小姐,明日真映儿姑且先当她是一片好心,至于这好心后头隐藏的目的就不必深究,很快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当凌府的丫鬟再一次来探视时,她让丫鬟找些女子的衣物来,那丫鬟很是惊奇的眨眼问道:“公子为何要女子的衣物?”说完话连眼神都变质了,象看怪物一样,两个大男人要女子衣物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丫鬟退后一大步,几乎夺门而逃。
明日真映儿忍住笑意,说:“大姐别误会,这位昏迷的公子其实是在下的夫人,只因出门再外多有不便才改着男装,请大姐找些女子衣物来替换一下。女子着男装始终不成体统,让你家小姐见笑了。”
丫鬟一脸可惜的表情,肯定是为了她的小姐美梦幻灭而惋惜,错把女子当如意郎君,传出去颜面何存。良久,丫鬟终于找了一套女子衣衫过来,匆匆放下就走了。
没办法,必须让那凌小姐死心,明日真映儿信口胡诌,反正明日真凝够美,扮女子也不会穿帮。关上门她七手八脚地扒下明日真凝原来破烂的衣衫,替他换上女装,太麻烦了,平日里自己从未穿过女装,那繁琐累赘的衣衫好不容易才换上,累的她一身汗水。
之后那丫鬟再也没有出现,想是凌小姐得知心上人突然变了女人,伤心欲绝都来不及。长痛不如短痛,明日真映儿认为那凌小姐迟早会明白幻灭才是成长的开始,希望她不要一时想不开去寻短。
明日真凝在昏迷两。个时辰之后悠悠醒转。没见过那么娇贵的男子,明日真映儿几次压下想拿水泼醒他的冲动,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去提了一桶冷水进来正准备泼,他就醒了,时间算的刚刚好。
她坐在椅子上喘气,十一少爷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大胆妖孽,你想把本少爷怎么样?”中气十足,无论如何都不象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人。
“夫人,你终于醒了。”明日真映儿惊喜万分,看她夸张的表情就知道是在做戏。
“夫人?”明日真凝不解的皱眉。
“你呀,难不成夫人你得了失心疯,忘了为夫的我?天啊,怎么可以啊?”继续玩下去。
“搞什么花样!”明日真凝大吼。
这时有人敲门,只见管家站在门口道:“尊夫人醒了,我家小姐请公子到前厅用膳。”
“不用麻烦了,贱内刚醒身子还虚弱的紧,在下实在不放心。”明日真映儿坐上床沿扶住明日真凝,顺手点了他的穴道。
“那小的马上吩咐厨房把饭菜送到公子房中,请稍候,小的告退。”
明日真凝瞪大眼睛,唔唔乱叫,说不出话。她让他躺下,边帮他盖被子边说:“啊,夫人,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极力忍住笑意,明日真映儿一个人把送来的饭菜吃了个精光,没闲杂人等的份。
“不要瞪眼珠子,当心掉出来。”她取下弓箭细细擦拭,又丢了一个镜子给他,当明日真凝看到镜中人时,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悲鸣一声,当下珠泪滚滚,活脱脱就是一个大美人,看着那张梨花带雨娇艳欲滴的脸,明日真映儿不由的鸡皮疙瘩掉满地,好诡异的场景。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子啊,就不能有骨气一点吗?这种软脚虾还有女人喜欢,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冷战。
打开窗户,已是夜半,月上树梢头,窗外虫鸣唧唧,到有点诗情画意。
不管明日真凝,让他继续哭。明日真映儿信步走出房门,穿过花径就是凌府后花园,她站在月下,淡淡的月光流泻,叹了一口气,回身望去,那在凉亭里的女子是谁?
那女子身着白纱裙,真有些广寒仙子的风韵,衣带飘飘似乎就要奔月而去。她莲步轻移走过来,细细柔柔的嗓音很悦耳:“公子好雅致,独自一人赏月么?”
为什么所有不认识她明日真映儿的人都当她是男子呢?她有那么象男子吗?也许是因为她比普通女子高些又身着男装的关系,但是也不能离谱到认定她就是粗鄙的男人吧。明日真映儿打量自己,没那么壮实呀,算了,懒得否认,姑且认了。
“奴家凌波,公子尊姓?”
原来是凌小姐,明日真映儿拱手行礼,客套的说:“今日多蒙小姐相助,在下应真,感激不尽。”
“应公子,尊夫人可好些了?”凌波轻声询问。
“承蒙小姐关心,贱内的身子向来如此,没有大碍,小姐不必挂怀。”明日真映儿虚应一番。
“公子夫妻真是恩爱。”怎么有点酸溜溜的味道,难道是不甘心少年郎变美少女,存心找碴。
“哪里哪里。”明日真映儿皮笑肉不笑,好假哦,自己都觉得自己有够虚伪。
“公子来自何方,要去哪里?如果不嫌弃,不妨在舍下住上一段时日,等尊夫人的身子调养好了再起程如何?”凌波盛情相邀。
“这??不好吧,打搅府上真是过意不去,在下夫妻从京城到南方探亲,还有事情待办,实在不能多耽搁,多谢小姐的美意。”明日真映儿婉转拒绝,再呆下去她要疯,原来这位了凌小姐中意的不是那草包明日真凝,而是她这个宰相府的九小姐。真该死,她怎么忽略了自己呢,从头到脚一身男装,没一处象女孩儿家的。
看这位凌小姐的眼光就知道了,她没那么迟钝,在拒绝了凌小姐挽留的美意后,对方那哀怨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凌小姐欲语还羞的神情让明日真映儿心中发毛,天哪,竟然有女人喜欢女人!如果对方向她表白心迹怎么办?她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荒唐事。
那短短的一瞬间简直有一年那么长,可怕的沉默,明日真映儿冷汗都冒出来了。终究,凌小姐还有一点女儿家的羞涩,她得不到回应,轻叹一声,无奈的转身离去了。明日真映儿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暗自庆幸先前胡扯说明日真凝是她的“贱内”,实在是明智之举啊。
谁会想到她明日真映儿会有被女人缠上的一天。
心有余悸的回到房中,明日真凝已经哭过头睡着了。得尽快脱身才是,明日真映儿准备明日一大早就走人,于是和衣睡下,储备跑路的精力。
天微微亮时她醒来了,收拾好东西,拎着明日真凝出了凌府,反正很方便,飞檐走壁一会儿就已经站在凌府的墙外。
原来一个穿男装的女子也能惹来麻烦,就不知一个着女装的男子能引来什么样的祸事。远离了是非之地,迎着东方初升的旭日,明日真映儿觉得心情豁然开朗。
离家也有些时日,不知家中又是如何一种情况。当初让十五妹代嫁,明日真映儿留书一封说与明日真凝私奔,请爹原谅,就当没生过他们这双不孝儿女云云,不知道事情传出去没有。想来也不会外传,她爹怎能容忍这等败坏伦常的天大丑闻传扬开去,唯一的儿子和最疼爱的女儿私奔,天理不容,若被皇帝老头知晓只有死路一条。这就是她如明日真凝所愿,彻底败坏门风,顺道拉他下水,看他还能不能耀武扬威。
至于明日真凝放不放回去,视心情而定,也许等他吃足了苦头之后。过段日子她会悄悄回去探视娘亲,她爹不敢把娘怎么样的,因为娘出生名门望族,她爹还是要忌惮三分。
明日真映儿生性淡泊,自认不是良善之人,但也不是十恶不赦之徒,一向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明日真凝一再恶言相向,惹毛了她,所以活该倒霉,其实也想不出什么歹毒的玩意儿来折磨他,那有损她的人格。
目前,就带着他这个大包袱四处晃荡一下,沿途打听师父的下落。旅途艰辛,餐风露宿,也够明日真凝受的了,毕竟他从小娇生惯养,平常人习以为常的生活对他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明日真凝头部受伤后一直不见好转,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神智糊涂。明日真映儿觉得自己的如意算盘好象打错了,千算万算,结果算计到自己头上,反而还要费力气照顾他,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这几天都耽搁了,他们暂时栖身在山林里猎户遗留下来的小木屋里,破烂的叹为观止,只有一张硬木板铺上稻草权且当床,还有一个简易的炉灶,一口生锈的锅和几只破碗。宰相府千金沦落于此!
没钱请大夫,没关系,她懂药理,漫山遍野的杂草堆里到处都有免钱的草药,拔几株下来也费不了什么功夫,再捡点柴火把药草丢到锅里掺水一熬,马上成了救命的良药,苦死他!
明日真映儿把昏迷中的美少年牙齿撬开喂药,灌进去的少流出来的多,只要喝进了一点也很有效的,这方面她绝对自信。
生病的人需要营养,更简单,猎几只野物,煮成肉汤,滋补的很。
为什么她要伺候这累赘的十一少爷呀?她问自己,想不出原因,也许是他罪不致死,丢下生病的人不管等于间接杀人,而她又没杀过人。
阴雨绵绵,闷在屋子里的明日真映儿只能坐在火堆旁发愣,以至没有注意到床上的那个人醒来挣扎着滚下了床。
一声巨响唤回她的神智,抬头看见明日真凝虚弱的躺在地上,全身无力,只能喘气,那样子好象只剩半条命,有那么严重吗?他头上的伤口都结痂了,虽然后来又染了风寒,也不至于快死了呀。
她起身扶起他重新躺到床上,他一直挣扎,看似无力其实还有点劲儿,她压下他乱动的手,恼怒的说:“安静点,找死啊!”
“放开我,你??到底要怎样?”
这个场景好象采花大盗在逼迫良家妇女就范似的,她可是女人哪!摇摇头,摇掉这荒谬的念头。
“你在生病,我好心照顾你能怎样,不想死的话就给我乖乖躺好。”
“你这个??”明日真映儿抓起盛汤药的碗猛灌他,堵住接下来可能会有的谩骂,有力气骂人了代表病情正在好转中。
明日真凝一阵咳嗽,打翻了药碗,趴到窗边想吐出来。
“放心,不是毒药。你以为我要你的狗命还会让你活到现在吗?”她又坐到火堆边,添了一根柴火。
“你这个女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你分明是要留我下来慢慢折磨,别以为你会安好心。”明日真凝伸手擦去嘴边的药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顺畅了。
“哦,我不是不男不女的吗,几时又变成了女人?”明日真映儿拨了拨火堆,让火烧的更旺,陪他缠夹不清真的很累人。
“贱内,你要不要吃点东西,看你的如花娇颜苍白无血色,为夫的我好心疼。”她捧了一碗肉汤笑语吟吟地,“来,把你的小嘴张开。”
“噗”的一声,床上的病美人吐了一口血。
折腾了半月之久,明日真凝的病算是好了,一个大男人虚弱的风吹就会倒,果真是一株温室里的草。这半月他很合作,明日真映儿知道他是下定决心养好病再找她报仇,俗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个草包也太不懂隐藏情绪了,那对她恨之入骨的眼神,时常咬牙切齿的表情,偶然紧握的拳头,她只能装作视而不见,故意把他气的几次晕厥过去。于是病情一拖再拖,好不容易终于能勉强下床走路,头上的伤口只剩下淡淡的一点疤痕。
“喂,你好象该洗澡了吧,给我滚远点,臭死了!”明日真映儿捂住鼻子把明日真凝拎到屋后的小溪边,一把扔下去,溅起好大的水花。
“给我洗干净了再上来,别想逃跑,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搭箭随手向天上一射,看也不看一眼,一只倒霉的飞鸟坠落下来。就这样恐吓他一番,明日真映儿回屋去整理她的东西,该走人了,如果明日真凝逃跑,一有响动她就出去一箭,看看是人跑的快还是箭射的快.
明日真凝到是听话洗了个干净,聪明的人会懂得徒劳的挣扎是无谓的,保存实力做最后反击才是上策。他在刻意忍耐,这一点证明他有些头脑,可是她明日真映儿又是那么愚笨的人吗?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暂时就陪他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看看谁是最后的赢家。
很难得的明日真凝没有对她丢给他的一套粗布衣裳有异议,对于一切都要求精致的十一少爷而言,这套粗布衣裳无疑是乞丐才会穿的,他竟然眉都不皱就穿上去了,难道是摔坏了头。
穿上粗布衣裳的明日真凝难掩其绝世风姿,正应了一句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明日真映儿细细的打量他,从头到脚,边看边摇头:“啧啧,你投错胎了吧,如果是女子,绝对有资格做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姬,留名清史,永垂不朽。”
他捏紧了拳头,恨不得掐死眼前的明日真映儿,自从知道口舌之争争不过她,动手打架也打不过她之后,剩下的只有无声的沉默对抗。不过明日真映儿挑衅的功夫不是盖的,每每把他气的失去理智,就象现在这样。这时候,明日真映儿的心情愉快至极。
下了山林一路走来,明日真凝引起的混乱不小,不论男女老少都看他看到忘神的地步。这小地方的人不比京城,哪里有机会瞧见如此标致风流的出色人物,天天为三餐劳累奔波,根本没有闲情整理仪容,有的只是一张张历经风霜的沧桑的脸。由此可见明日真凝招蜂引蝶的本事不小,许多姑娘家以爱慕的眼光注视着他,更有甚者痴痴的跟随,明日真映儿一路笑到尾,他就一路皱眉低咒,直至走出那个小村子踏上官道为止。
官道上,形形色色的旅人忙忙碌碌地奔向他们的目的地,象明日真映儿这等漫无目的的人大概没有几个。她骑在马上慢慢走,明日真凝吃力的跟在后头,这时的气候完全转暖了,越往南行,越是感觉到那种令人懒洋洋的温暖。所以,明日真映儿一向认为南方人懒惰,因为生存环境的舒适使他们丧失了坚韧的勇气,南方是消磨人意志的地方。撇开个人偏见,南方秀丽的景色倒是值得一观,与北方的大气壮丽不同,温柔婉约的小桥流水也不妨观赏一下。
明日真凝这个生长在北方的男子完全没有北方汉子的豪气,与南方那些阴柔温吞小肚鸡肠的男子还比较象,问题是南方男子素以温文儒雅著称,这一点就不象了,不知他是哪里来的怪胎,很难把他划分到哪一类人中。
这个怪胎现在已经累的走不动,坐在路边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走,明日真映儿无奈之下,只得下马来在路旁的茶棚中歇息。肚子也有点饿了,她叫了东西吃,这时正是正午,茶棚中很多歇脚的人昏昏欲睡,明日真凝就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睡去,她还有点精神,没事做一个人四处张望,有时观察各种各样的人也是一种有趣的消遣。
比如眼前就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店老板和伙计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为什么只有明日真映儿一个人清醒而其他人都昏睡过去?很简单:这是一家黑店!所有的人都着了道,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作案,狗胆不小。
“小二,再来一壶茶。”明日真映儿精神奕奕地喊,小小的迷药也想迷倒她,那她早就乖乖回家去当个大家闺秀了。没有自保能力的人是不适合出来闯荡江湖的,要具备随时面对危险的觉悟和应变能力,这一点她自信已经有了,目前她打算静观其变,没惹到自己身上绝不插手。
明日真映儿继续做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好整以暇地喝她的茶。
店老板和伙计对视一眼,不明白何以她还没有昏睡,店老板打了一个手势,伙计点了一下头,明日真映儿不小心看到他加了很多迷药到茶壶里,怕分量不够似的使劲加。然后伙计满脸堆笑把茶壶提到她的桌上说:“客倌,您的茶来了,这可是小店最上等的铁观音。”
明日真映儿倒了一杯茶放到鼻子边闻了一下,轻蹙眉头,把茶水泼了一地,使劲拍桌子:“岂有此理,竟敢欺骗于我!老板,你这茶味不正,是不是掺了些料进去啊!”
店老板和伙计二人吓了一大跳,那个瘦瘦的老板哆哆嗦嗦地走过来,颤抖着声音说:“客倌,小店??”没等他说完,明日真映儿又拍了下桌子,装模作样地大吼:“还说不是欺诈,你这是什么上等铁观音!汤色不正,一看就知道是掺了劣等茶进去,你以为我不懂吗?上等铁观音冲泡后有天然的兰花香,滋味纯浓,正所谓‘水以石泉为佳,炉以炭火为妙,茶具以小为上’,你这等以劣充优欺瞒于我,实在可恨。”
店老板和伙计听完她的胡说八道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他们本以为明日真映儿识破了他们的奸计,哪知是她故意吓唬他们的。无胆的小毛贼,还以为有多本事呢,结果是两个鼠辈。
“是、是、是,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请客倌包涵,这次的茶水算是小店请客。”店老板恢复常态,谄媚的表情很是讨厌。
“不行!我要找人评理,免得以后你们欺骗更多的人。”明日真映儿得理不饶人。
店老板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那个伙计的衣袖里好象藏着一把匕首,原来狗被逼急了要跳墙。
“客倌,我奉劝您一句,不要逼人太甚,大家都是辛辛苦苦讨生活的,何必不给人留活路呢。”店老板的眼神变了,带点阴狠的神情和刚才谄媚讨好的样子完全不同,这时明摆着是威胁她,伙计也神色不善的围了上来,如果她不肯罢休恐怕小命休矣。
明日真映儿又岂是省油的灯,对付两个小毛贼绰绰有余。于是她装着不知死活的样子大声说:“做人要有原则,岂能姑息你们欺骗客人,我一定要找人评理。”
店老板阴笑着:“那就怪不得我了,客倌,是你自己要走死路的!”使了个眼色,伙计就扑了上来,手中的匕首寒光闪闪,好不锋利。
明日真映儿身形一闪,瞬间点倒暗算她的两个小毛贼。那两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她在厨房找了绳子把他们捆的结结实实,拍拍衣服上灰尘,坐下来继续吃东西。两个小毛贼抖成一团,他们实在不敢相信事情的转变,吓得屁滚尿流,任由明日真映儿搜刮他们的不义之财,好多银子,全部装进了她的口袋。
然后,她把昏睡的明日真凝横放到马背上,迎着阳光慢慢走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高叫:“打劫啊!抓强盗啊!”渐行渐远,一切都抛到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