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明日真映儿确定没有出路,她颓然的坐到地上,为什么会这样?那段非有什么阴谋?她努力的想,实在不记得以前见过这个人,可以在此之前素未谋面,为什么要害她?
可恨可气!她一掌击向墙面,好坚硬的石头,反震的手掌生疼。
“姓段的卑鄙小人,竟敢暗算你家祖宗,等我出去非把你抽筋剥皮!”她大骂,问题是现在要如何出去。
明日真凝酒醉未醒,完全不知道发生的突变,躺在地上发出均匀的鼾声。
“你这个猪,给我起来。”使劲摇晃他,没反应。
“啪啪啪”左右开弓,扇了几大耳刮子。
“痛??”死猪一般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明日真凝!你个猪!”她踹了他一脚。
“谁敢打本少爷,给我拖出去斩了。”痛极的人翻身跳起来。
冷静,冷静,明日真映儿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自乱阵脚只能坐以待毙。
“好痛,怎么这么黑?明日真映儿你这个妖孽又在搞什么鬼。”他还搞不清状况。
“你以为我干什么,和你捉迷藏啊?”又一脚踹过去。
“放我出去。” 明日真凝高叫。
“我们被人暗算了。”她叹了一口气。
“呃??”他呆了一会儿,“哈哈哈,你遭报应了,明日真映儿。”仰天长笑。
“没错。”她低低地又叹了一口气。
他收住笑声,说:“你怎么如此镇定?”
“我死你也没得活!”她厉声道。
“和你死在一起是不是一种悲哀呢,姐姐。”他一点儿也不慌乱,闲适的语气象在谈笑,“明日真家尊贵的九小姐和我这种私生子一块儿下黄泉,阎王老爷问起来要怎么解释我们的关系啊?”
“呸,你以为我高兴和你死一块儿呀。” 明日真映儿鄙夷的说。
“是呀,你总是高高在上,所有的人在你眼中都是卑贱的,庶出的姐妹和曾入你眼。我的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不是只有你才是明日真家的正统,不是只有你才是高贵的,可惜你一直认为自己出生尊贵,不屑和我这等低贱的人为伍。真可笑,老天要作弄你,让你和最不屑的人死在一起。”
“住口,我不是你姐姐。” 明日真映儿气极,一掌打过去。
明日真凝迅速抓住她的手,轻笑道:“恼羞成怒了,如今你还认不清现实吗?我和你落难于此正该握手言和,一起想办法出去才是。”
“宰相府的公子果然见识不凡,段某佩服。”段非洋洋得意地声音突然响起。
“姓段的狗贼,有胆给我出来。” 明日真映儿想破口大骂。
“在下怎敢,映儿小姐是女中豪杰,段某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实在禁不起小姐的一顿拳头。”
明日真凝大笑三声,
“狗贼,你??”她气得说不出话。
“告辞,段某不奉陪了。”声音远去,段非想必走了。
一阵无力感袭上心头,她软倒在地,被关在这种狭小阴暗的地下,第一次她感到无所适从,就象鸟儿被剪掉翅膀,想飞却飞不起来。
良久,看不见天色变换,粗略一算约莫有十二个时辰,明日真映儿一直在摸索有没有机关暗道之类的出路,可惜毫无所获。他们被关的地方四壁都是坚硬的方石,连头顶和脚底的空间也是劳不可破,她只在石壁顶上找到一排通气孔,段非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如果有炸药,倒是可以把这里炸开,问题是那时他们也没命出去了,和这个石室一起被埋葬。好狠毒的狗贼,摆明了要将他们活活饿死,她终于想通了这点,怪不得那狗贼不现身,原来是等着收尸。有和深仇大恨要如此精心算计?可耻。
“你别白费力气了,不如留点体力保命。”明日真凝靠在墙角闭目养神,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阴暗的石室呆久了,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明日真映儿只能看见他的身形,至于脸上的表情则完全看不见。
“不用你管。”她也坐了下来,一天粒米未进,肚子很饿。一天两天还可以撑下去,日子久了怎么办,难道真要饿死在这里不成?最难过的还不是这个,眼前迫在眉睫的人有三急,憋的很难受,又不能随地解决,到时没饿死倒先臭死了。
一定要忍住,她盘腿运功,摈除杂念,努力想进入物我两忘境界,但是不行,憋极了的感觉想忘也忘不了。正在天人交战之际听得明日真凝大叫一声:“不行了。”
“噗”一阵臭气熏天,伴随着吃坏肚子的咕咕声,他竟然就地解决起来。
明日真映儿一阵眩晕,捏住鼻子,哭笑不得,现在她可以肯定自己会如何死法了。一想到被黄金万两淹没,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明日真凝吁了一口气,非常轻松的样子。
他站起来,向这边移动。
“别过来,臭死了。”明日真映儿伸手拦他,放开捏住鼻子的手,又是一阵眩晕。不行,不能放开,只有看着一坨会移动的黄金万两接近,捏住鼻子太久不能呼吸,难道要窒息而亡?身理和心理的煎熬折磨着她,心一横,牙一咬,反正都得死,为什么不让自己死得舒服点。看准方位,一指点倒明日真凝。
终于解决了身理上的煎熬。
继续捏住鼻子,实在不能呼吸了才迅速放开,吸两口气又捏住。闻不到任何异味了,也许是嗅觉已经麻木,也好,省得被臭死。她有些自暴自弃,到了这步田地,也无所谓羞耻之心,只要还有一口气,还有一线希望,非得把那狗贼千刀万剐不足以平民愤。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明日真映儿只觉得浑身无力,意志涣散。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能死在这里,灵魂好象要抽离身体而去,只要一闭眼,痛苦就可以解脱,但不形!因为不甘心,非常不甘心,为什么要不明不白地死掉,才不要死得这么狼狈。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不能认输,咬着干涩的嘴唇,咬得渗出血来,灵光一闪,她狠心咬破手指头用力吸吮自己的鲜血。
她狠狠地吸吮自己体内的血液,意识清明了起来,生命力一点点回复,直到稳稳的站起来。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饥饿,只有恨。
明日真凝已经陷入昏迷状态。
她弯腰去碰他。
“啪”一样东西从怀中掉落,在静谧的环境中格外清晰入耳。
她伸手去捡,猛然间想到了什么,手变得颤抖。
急促的呼吸声,剧烈加快的心跳,她把东西贴在心口,狂喜的发抖。
怎么会忘了呢?怎么会?她摇晃脑袋,失血加上虚弱,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情绪波动,先前激发的求生本能一下子松懈,身子缓缓瘫下来。
她想仰天长笑,全身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包围。
打开那包东西,赫然便是她先前用段非送来的珍贵药材炼制而成的补气益血的药丸。
天无绝人之路啊!
明日真映儿低低地笑出声来。
纳入一粒丹丸在口中慢慢含化,顿时齿颊留香,口舌生津。
她数了一下,整整有五十多粒丹药,可以撑很久,希望的曙光乍现。望了一眼明日真凝,要救吗?两人分的话无疑会缩短生存的机率,不救吗?
救,或不救?
她迟疑着,一些遥远的已被遗忘的记忆忽然开启。
“娘,我有弟弟了。”童稚的软语显得非常兴奋。
“映儿,我苦命的儿,为什么你不是男儿?”娘把幼小的身躯抱在怀中悲泣。
为什么娘要哭?好不容易有了弟弟,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其他的姐妹都好烦人,只会装乖巧,象木头娃娃似的,一点儿也不好玩。
“娘,我要和弟弟一起玩,等弟弟长大我就可以和他一起骑马打仗,才不要和姐姐们捉蝴蝶,好无聊。”三岁的明日真映儿嘟起嘴,不明白为什么娘天天在哭,她去看过弟弟了,被奶娘抱在怀中还是一个周岁的婴孩,连走路都不会。不过她会等的,等弟弟再大一点就可以一起玩了。
“小少爷真可爱,恭喜老爷后继有人。”
“呵呵。”爹好象很开心,把弟弟抱在怀中疼爱,不甘心,映儿也要。
“爹。”明日真映儿爬上爹的膝盖,硬挤了一个位置。
“乖,映儿先下去,别伤了弟弟。”
“不行,映儿也要爹抱。”干脆抱紧爹的手臂,就是不下去。
“映儿,听爹的话,来,娘抱你。”
“不要。”把脸一埋,不理。
“好吧,来,坐好。”爹腾出一只手抱住明日真映儿。
“爹,我们也要。”姐姐们嫉妒起来,纷纷要求公平待遇。
“你们给我下去!”爹变了脸色,厉声斥责。
姐姐们吓得不敢出声。
“老爷,葶儿也是您的女儿呀,为什么您如此偏心?”四姨娘抱住自己哭泣的女儿,愤愤不平。
“大胆,来人,给我拉下去。”爹气极。
“爹,映儿饿了。”明日真映儿拉住爹的手,她可不是同情四姨娘哦,因为肚子饿了嘛。
“好,爹带映儿去用膳。”爹牵着她,把弟弟交给奶妈,又恢复了慈父的角色。
明日真映儿把头抬的高高的,不去理会姐姐和姨娘们嫉恨的眼光。
“姐姐,和我一起玩啦。”五岁的明日真凝拉扯住明日真映儿的衣袖。
“放开啦,我要习字。”明日真映儿手里拿着一枝笔,认真的练字。
“不要,我要姐姐陪我玩。”明日真凝下定决心,死缠到底。
“不要摇我的手,都不能写字了。” 明日真映儿无奈的停下来,自从这个唯一的弟弟会走路以后天天来缠她,害得她不能专心用功。
明日真凝继续撒娇。
“好了好了,算我怕你,来,姐姐教你写字。”她递过去一枝笔。
“不要,我早就会写字了。”
“你会写字?我不信。”她摇摇头,这个弟弟贪玩的很,没见过他用功念书。
“哼。”他不服气的接过笔,爬上凳子,用小小的手在铺开的宣纸上写起来。
“咦,你真的会写字啊。”她惊奇不已,只见宣纸上的字体工整,完全瞧不出是出自一个小小孩童之手。
“这算什么,我还会作诗,前天爹还夸奖我。”明日真凝骄傲的昂起头,真的哦,连夫子都说他是难得一见的神童。
“有什么了不起,跟我来。”明日真映儿拉起弟弟的手,一同出了书房。
“看,这个你不会吧。”她拿起弓箭射中靶心。
“姐姐好厉害,教我,教我啦。”小男孩崇拜的看着姐姐。
“哎哟,原来是九妹啊,不好好呆在房里练习女红,天天到外面野,当心嫁不出去哟。”十五岁的大姐话中带刺。
“就是,仗着爹疼她,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二姐三姐附和。
“我说九妹,你怎么会和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混在一起,好歹你是大娘生的,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四姐很“好心”的说。
“我才不是野种。”明日真凝大声反驳。
“野种就是野种,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大姐推了他一把。
“就是嘛,爹在外头跟野女人生下的野种还把他带进府来当宝,也不怕人家笑话。”
“你们给我滚。”明日真映儿瞪着她们。
“你敢叫我滚,还不是一个赔钱货,不过是大老婆生的,有什么了不起。”大姐叫骂。
“信不信我可以让爹把你们赶出去。”明日真映儿冷冷地说。
“你??”
她不再理会那群嘈杂的姐姐,带着弟弟离去。
“姐姐,我不是野种。”明日真凝抱住她哭泣。
“姐姐知道,弟弟是好孩子,不要哭,男孩子不可以哭的。”她拍着弟弟的背安慰他。
“可是,姐姐有娘,其他姐姐们也有娘,为什么我没有娘?”他说出心中的疑问。
“胡说,你有娘的,只是她现在不在你身边,所以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去找你娘。”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只要你听姐姐的话就可以快快长大。”
“好,那我以后都听姐姐的话。”
“不可以哭哦。”
“映儿,我告诉过你不要接近那个孩子,为什么不听娘的话?”
“娘,他是我弟弟啊。”
“住嘴,他不是你弟弟,他是你爹和来路不明的下贱女子生的野种!为什么不听娘的话,映儿,娘只有你了啊。”
“可是??”
“如果没有你,娘早就死了,映儿,你要逼死我才甘心是不是,你爹被别的女人抢走,难道连你也不要娘了。”
“娘??”
“答应我映儿,不要再接近那个野种。记住,他不是你的弟弟!”
“恩。”明日真映儿面无表情点头答应。
“姐姐你看,这是爹给我的礼物。”小男孩兴奋的奔向姐姐。
明日真映儿低头疾走,装着没听见。
“姐姐,等等我。”明日真凝拉住她的手。
“滚开。”她甩开他。
“姐姐。”明日真凝委屈的看着她,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会这样对他。
“我叫你滚开,听到没有。”她粗暴的吼他。
“不要,姐姐为什么生气,我不喜欢这样的姐姐。”
“不要叫我,我不是你的姐姐。”
“姐姐??”
她背对着他,“我不是你姐姐,不是。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我叫你滚开听到没有!”
“姐姐??”可怜兮兮地攀上明日真映儿的衣角,他不相信姐姐不疼他了。
“不要碰我,你这个野种,滚开!我不是你姐姐!”她把他的手掰开,鄙夷的瞪着他,“从今以后,你给我记住,不准再叫我姐姐!因为你这个低贱的野种不配叫我。”
“姐姐!”明日真凝带着哭腔,为什么连最亲近的姐姐也说他是野种?他才不是!为什么姐姐不疼他了,他一直听姐姐的话,为什么?小小年纪的他只知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疼他,他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这一年,明日真映儿离府习艺,这一去就是五年。
曾几何时变成了这样,明日真映儿看着昏迷中的明日真凝,小小的孩子如今已长成少年。她低头抚摩他的脸,体温很低,嘴唇干裂的吓人,他就要死了吗?
她把他的头放到膝盖上枕着,俯下身子把自己的耳朵贴近他的胸膛,有心跳,很微弱的心跳。这一副身躯已不是当年那个她可以抱在怀中的小婴儿,她吃力的把他沉重的身体扶正靠在墙边,撬开嘴纳入一粒丹丸,没有水,吞不下去。
她想了一会儿,把丹丸放入自己的口中含化,再用嘴喂给他,他的唇冰冰凉凉,干裂的地方渗出血丝,有咸咸的腥味。
她抹了抹唇,接下来只有等他自己醒,把他抱在怀中,这样可以温暖一点,不久她也沉沉睡去。
有东西在动,明日真映儿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灿若寒星的眸子。
“你醒了!”她抚着僵硬的脖子,转动一下头。
那双眸子直盯着她。
她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捏了两把,笑道:“不错,还没死嘛。”
他抓住她的手,看着她,不发一语。
“干嘛?我可不是想救你,只是不想面对一具尸体罢了。”
明日真凝一使劲,把她反抱在胸前,死死的拥住。
“我是你姐姐,你不可以乱来。”她挣扎。
“不要动。”他低低地说。
“咦。”她发出疑惑的声音,感受到他强而有力地心跳,很温暖。
两个人静静地相拥,在黑暗中聆听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她感觉不对,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会这样,事情的发展早已超出她的掌控,这种迷惘不曾有过。此刻心中仿佛多了一点什么,说不清楚,她不愿意去深想,只是闭上眼睛,汲取一点点温暖,就一会儿,暂且抛开红尘俗世的纷扰和牵绊。
他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间,以头抵额,彼此的气息浸染,谁都不开口去破坏这一刻。她的心在堕落,堕落到深渊,不应该的,绝对不应该!她只是有些累,有些倦,有些厌,习惯了独立,习惯了坚强,习惯了战斗,习惯到麻木,麻木到厌倦。她需要找个依靠,找一个新的出发点,没错,这只是一时的脆弱,一时的茫然,很快,她就可以充满斗志,恢复到那个愤世嫉俗的冷心冷情的明日真映儿。
久久。
“哈哈哈,两位这几天可住得舒服,段某怠慢贵客真是汗颜哪。”段非阴惨惨地声音如鬼魅。
彼此望进对方的瞳仁里,非常有默契的不开口。
“哎,难道二位已经往生极乐,那真是可喜可贺,段某做了一件功德啊。”段非得意忘形地狂笑。
“不过呢,为了段某自身安全,还得请二位再住些日子,段某一定会为二位的身后事尽心尽力的,哈哈。”
语音骤落。
仍然互视,她先开口:“你可以放开了。”没有高低起伏,平淡的象不曾发生任何事。
蓦的,他笑起来,放开拥住她的手,说:“遵命,姐姐。”分不清是自嘲还是讽刺。
她咬住下唇,莫名的恼怒,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别人。
她分了一半丹丸给他:“拿着,如果你想活到重见天日,最好不要惹我。”
“小弟不敢。”语气轻佻。
明日真映儿决定不再自找气受,坐定行功,让内息在体内运转自如,这样可降低体力的消耗,也可为最后一搏储备体力。再渺茫的机会也要等待,谁先按奈不住谁就输定了,现在这是最紧要关头,成败与否在此一举。
无止尽的沉默与等待,时光仿佛停滞,这一刻是永恒。她知道内藏的暗潮汹涌正自酝酿进而蓄劲待发,没有人可以预测后果。爆发只是出于人自身的求生本能,坐以待毙不屑为之,蝼蚁尚且偷生,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恐惧与绝望本是魔障,蒙蔽视听,先让人陷入狂乱,接而让人失去求生意志。要生存就得消除魔障,战胜这无形的恶魔。
为求心静,明日真映儿一遍又一遍默念娘教给她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寂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陲。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般木,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心弦已动而不自知啊。
“嗤”明日真凝闷笑出声。
凝眸瞪着他,眼波轻扬,恼怒的光芒流转。
“好笑,好笑,可笑啊可笑。”他摇头晃脑象个酸丁在掉书包。
明眸半眯,后悔不该救下这个祸害,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反悔。出手如电向他身上招呼去,不知是无意还是凑巧,他适时一阵咳嗽,双手抚胸,侧过身子,恰好躲过她的手。
可恶,心念一转,压下浮躁难安的情绪,缓缓开口:“有什么可笑?”
他边咳边笑,“咳咳??真的很好笑。”
静待下文。
他抚顺气息,继续道:“本身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又活过来,发现最终还是要死,只不过延长痛苦和折磨而已,你说这个人可不可笑。而救他的人用心何其歹毒,给了他希望之后又亲手把他推进万劫不复的地狱,这个人宁愿早些死了的好。”
“你说我歹毒,不错,我就是歹毒!因为我还要折磨你,还要凌虐你。想死吗?如你所愿,你将会在无止境的痛苦中死去,而你的血肉将为我所用,高兴吗?我会让你死不安寝!”
“你要吃人!”他语音惊恐。
“放心,我不会生吃了你,在你死后没有感觉时我才会吃。我不想死,只要活下去,一定可以熬出头,弱肉强食你懂不懂?”平淡的象在讨论天气。
“呕”他呕吐起来,胃袋空空实在没有东西吐,只能干呕。
她才好想吐,谁会去吃死尸的肉,说这番话不过是为了恐吓他,深思熟虑下,她开始盘算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万一那狗贼一年半载以后才来收尸,那岂不是冤枉。如果要等化为厉鬼来报仇简直是狗屁,仇还没报就被抓到枉死城关起来了,永世不得超生。难道真的要吃人肉?打了个冷战,希望不会如此,那简直是噩梦!注定天要亡她。
“妖孽!”明日真凝呕出苦胆水。
“凭你当个妖孽都不配!麻烦造型下点本钱,非人非妖四不像。”明日真映儿反驳。
又吵起来了,两个人真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先前那一刻静静的相拥,就象海市蜃楼般虚幻不真实。她刻意忽略心底的异样情绪,时光静悄悄的溜走,改变一切,没有人可以掌控。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古今如梦,何曾梦觉。
如果一切是梦,但愿梦醒,一切归寂于无。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人世沉浮不过是沧海一粟,但人类乐此不疲,眷念着微不足道的生命,因为迷执而放不开。没有人能放开对生命的追求,她也不能。
往事一幕幕浮现,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还有路要走,原来她也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人,眷念着这身躯壳。
丹丸虽能续命,在没有水的情况下也捱不了几日,奇迹不会发生两次,这次没有水从天上掉下来。又要喝自己的血吗?无异于饮鸩止渴,她怕自己会恋上血的滋味。
真的要大啖血肉?而且是自己同样血脉的手足,她会堕入地狱,化身妖魔,永世不得救赎。恍惚中仿佛看见自己坐在枯骨上,血红妖异的瞳仁闪着嗜血的光芒,那时体内潜藏的魔性就要噬体而出。
不能啊!
哐当一声,刺目的光线涌入。
咚咚咚,按捺不住心的狂跳,机会来了么?明日真映儿本来倚在墙角奄奄一息,现在更屏住呼吸,让心跳减至最低。
最后时刻终于来临!
顶上伸下一根棒子在她的身上戳着,试探她死了没有,暂时隐忍,小不忍则谋大乱。透过遮在额前的头发望去,明日真凝象具死尸躺在不远处,棒子戳在他身上也没有知觉,真的死了吗?
“啧啧,真臭!宰相府的小姐和少爷死得如此凄惨,老天真是不长眼哪!”段非在顶上探进半个头颅,做作地用丝帕捂住鼻口。
“两位放心,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来人啊,给我拖出去喂野狗。”
狗贼,高兴还太早!明日真映儿在心底大骂。
一把梯子放下来,两个仆人听命来搬死尸了。
她闭上眼睛,任由人拖出去。
久未见面的阳光照在身上懒洋洋的,新鲜湿润的空气滋润她的心肺。
“放下,让我看看。”段非做了一个手势,她被重重的丢在地上。
“哎,貌美如花的小姐和丰神俊朗的公子变成饿死鬼,真是难看。”段非用棒子戳来戳去。
忍!她运功让肌肉变得僵硬,看似死人无疑。
“好了,给我扔到后山。”段非满意的离去。
两个仆人一前一后拖着她和明日真凝,抛到荒野中。
过了许久,确定再没有人,她挣扎着爬起来,四野荒凉,参天古木遮阴敝日,阴冷的风吹过来。
重见天日!
明日真凝躺在地处,还是没有知觉。死了吗?她爬过去探他的鼻息,没有!身体,冰凉!
死了!没由来的心中一紧,天空轰隆一声巨响,哗啦啦大雨顷刻而下,打湿了她的面颊,口中咸咸的是什么?
她仰面躺在地上,张开嘴,任由冷雨打在身上,虚脱一般,再也没有力气。雨水流进她的口中,流进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