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肖逸将车停在昌平路口,里面乌烟幛气,他皱皱眉,将手机递给我。
“你进去小心,有什么情况给我电话。”
我点点头,在夜半的晨雾和酒气混和的气息中,又一次踏入这里,我到时,酒吧门外围了一群正嘻嘻哈哈互相逗笑的年轻人。
“靠!等了这么久了,警察还不来!”
“来你个死人头,人家两口吵架,你还以为真叫警察来啊。”
门口两个保安在严防死守,一些服务员搬来桌子在街头摆了几桌,让那些赖着不走看热闹的人将就着坐下,场面很混乱,浑浊的酒气,在人群中泛着一股酸骚的味道,我又给林放打了个电话,他已经和苏遥赶至半路,从朝阳别墅下山,路程要远得多。
华丽的朝阳别墅与酒肆,你能说哪个好?
肖伯母哭得稀里哗拉,揪着林敏君不放,声音在音响声中也不会逊色,肖邦则搭着脑袋痛得啮呀号咧嘴,却还大口的吸烟,一个服务员抖着手递给他沾有洒精的医用棉,看也不看便往手臂上和脸上的伤处擦,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肖伯母抱着我大哭,我转头看到林敏君脸上满是血红的手印,她一得空,马上跑到肖邦身边。
“你个贱人,还不给我走!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跟我儿子在一起,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扶她坐下,对林太太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你先生也快到了,这里我来处理。”
她脸一阵红一阵白,一手还僵在肖邦头上,艳红的唇印已经歪至嘴角,却是有另一番颓废的气质,她今晚穿的是半截身的紫色旗袍,包裹着窈窕的身段,虽然微微发福,但却适到好处,白白的大腿,大半露在外面,也难怪,肖伯母将她当作十足的风尘女人看待,这下,她在肖伯母中的形象,注定很难挽回过来了。
肖伯母听到我这样说,惊得跳了起来,指着肖邦骂,这种打击,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确实过重,肖邦转头怒吼道“他妈的你还不给我滚!是不是真让我叫警察来啊!”
“家宜!”
我正头痛,苏遥在门口朝我挥挥手,林放大踏步的进来,林太太这才放声大哭,起身就扑到林放怀里,在肖家母子二人那受的委屈,也终于找到倾泄之地,我见肖邦抱着头歪倒了下去,忙放手过去扶她。
“苏遥,你帮我带肖伯母回去好吗?肖逸在外面等我,我想肖邦伤得不轻。”
林放还搞不清楚状况,我朝他使使眼色,他倒是平和的和肖伯母道了声抱歉,肖伯母听我这样说,拉着我的手,千恩万谢,但眼底有些犹豫,我笑道“别担心,有我在。”
她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叹叹气走了,对林放说让他好好管管自己的老婆。
我低头检查肖邦身上的伤时,林放给司机拨了电话,要送林太太回去。
“不行,他伤成这样了,我不放心。”
“我来处理,你在这里帮不上什么。”
我看了他们一眼摇头叹叹气,低声询问肖邦,除了手臂和脸上的外伤,没有看出什么。
倒是那服务员见林太太走后,才悄声在我耳边说肖邦的伤在头上,是林太太用一个小凳撞的,肖邦不让她说。
我伸手在他头上摸摸,果真有一个肿块,心下却想骂人,为了不让肖伯母担心,他一直强忍着,这伤处没出血,未必是吉兆。
林放将他扶起来“我看情形不对,让肖逸过来吧。”
我看着他没吭声,但我想,这时我的眼底,抑止不住的有悲伤的痕迹。
“家宜,相信我。”
我微微失笑,这是我今晚听到第二个人跟我说,让我相信他。
“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在门口停下脚步“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粉饰太平,却伤害了另一个人。”
肖逸连夜为肖邦做手术。
“他颅内压力很高,必须马上手术。”
肖逸没有表达任何情绪,他入手术室前,我拉住他的手,眼眶微微湿润。
他安慰的倾身吻吻我,深深吸了口气,我闻着他身上淡淡消毒水的味道,一阵心安,他似乎有许多话,哽在喉结,我期盼的望着他,他却已经衣角一闪,消失在空寂安静的手术室空空的走廊,只听到他清脆而又轻盈的脚步声,但即刻大被门隔住,似乎成了两个天地。
林放在身后轻轻的按按我的肩膀,我没有回身,却低头看着脚下光滑的瓷砖映照着我苍白的脸,神情有些恍惚
“林放,我的心很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他拉我到长椅坐下,又转身替我在旁边的贩买机买了杯热茶。
“你们之间还会有更差的情况出现吗?”
我摇摇头“这次我感觉,与无沫沫无关。”
他与沫沫的事,我知道时,他也未表现成这样过,他在害怕,来自心底处的害怕。
新年倒计时那天晚上,他在沙发上也像今晚般的抱住我“家宜,我们出国,我们离开离阳,好不好?”
我是不是该笑,他的害怕,原来不是因为沫沫。
在苏遥赶来医院时,我让护士带我去肖逸办公室休息,隔间的白色单人床上,还留有肖逸的味道,我在枕头下抽出我用左手配图的那些出版物,在三只小熊的故事那页,他折了个书签。
护士唤醒我时,天已经大亮。
说是手术很成功。
我以为是大手术,但肖邦却半躺在床上,神情看似还算清醒。
“大嫂,真是他替我动的手术?”
我真想动手敲他“你还是想想怎么跟伯母说吧,她还等着我的电话呢。”
肖邦忙让我保密,不断求饶。
我坐下身,替他摇好床板,调到舒适的位置“我一直想找时间跟你谈谈林太太的事。”
肖邦却还是当日如第一次跟我说起他与林太太的态度,只道林太太本来不是那么放不开的人,怎么对他就这么死缠烂打不放。
我看林放和苏遥进来了,忙让他打住声。
肖邦倒了配合,只望了他们一眼,即垂下眼,闭目养神。
我起身道“林放,这件事等他伤好了再说吧。”
“肖先生,不管怎么说,是我太太伤了你,该由我先向你说声对不起,况且你没把事情闹大,还将伤给扛了下来,我于情于理,也不会与你闹不快,至于你们之间的事情,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谈。”
我朝林放感激一笑,转而看向苏遥,她应该知道林太太到底在林放心中,是什么位置,至少,那早已经不是爱情。
这闹剧总算平和的收场,肖逸此时刚好带来早餐,见我们相谈甚欢,寒喧几下,便上楼换衣服,我跑上前去“今天还有班,你赶快趁还有些时间睡一会吧,其它的事情我来。”
他疲倦一笑,摸摸我的头发“你睡得似乎还不错。”
我脸一红,他又如何会知道,那短短两个小时,如同我抱了他一整夜。那床纵然只有一个人的位置,却也使我无处可逃。我大半年来,我唯心的将他拒之门外,是否他也有我想不到的空虚。
我吃罢饭,上楼去看肖逸,食盒还摆在他办公桌上,纹丝未动,推开休息室,他正微微皱着眉,睡得很熟。枕下却不再见到那本故事书。
我愣神看了他几秒,才替他整好薄被,淡淡还闻到从我身上淡化出去的迪奥TendrePoison香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