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二年级的课业对米纱来说实在一点挑战性都没有,翻了翻书就没兴趣听下去了,她不能外出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请来的老师也都是经过爸爸精挑细选、各科的顶级精英,这些课程在很早以前就学完了。
现在却要跟一群笨蛋坐在一个教室里,傻里傻气的读课文……真是没劲透了。
光圣学园有优科系和艺术系两派,优科嘛,除了少数几个对学习用功到极点特招进来的,大部分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有钱人,每天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尽情享受特质生活。
至于艺术系,显而易见的意思就是对艺术有特别天赋的人,不管是摄影还是舞蹈还是绘画或者雕刻……总之什么人都有,两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米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上午都望着外面发呆,好不容易熬到午休……
午饭就只有一个又冷又硬的面包而已。
她实在不好意思在教室里把这么寒酸的东西拿出来,于是正打算离开教室找个没人的地方,两个肌肉男就已经先一步出现在教室外面,虎视眈眈盯着她。
“你们过来干什么?”她跑出教室,恼怒的低喊着。
“哼,提醒你该去工作了!”
米纱听了,真想一脚踢在他们脸上,宫夜铭那个混蛋!她很想说鬼才会跟你们过去,可如果在这里闹起来,他们一定又会强行把她拖走,到时可就丢脸了。
她只好说,“我知道啦,我会去的,快滚吧。”
“少爷只给你十分钟时候。”
“知道了!”她强忍耐着。
等肌肉男都走了,她拿着用手帕包好面包,怒气冲冲来到学生会的办公室,一脚把门踢开,“宫夜铭,我不是说过今天会还你钱……”
可是,门刚开,里面就传来一个更大的哭诉声:“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没钱了……呜呜呜……”
一个三年级的学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宫夜铭的脚,宫夜铭正将眼镜摘下,墨黑如丝稠的发滑在眼角,似笑非笑地,唇角勾出冰凉的孤度。仍是跷腿坐在沙发上,左手托在脸颊,不可一世的样子。
米纱顿时看得傻眼了,有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大男生哭成这个样子。看他细皮嫩肉的,应该出身也不错,怎么就这么没出息没脸色没尊严没……呃,她有点词穷了。
“学长,你这么说可真是让我过意不去啊。”宫夜铭视线从哭天抢地眼泪一把一把掉的学长身上扫过,如同看着蝼蚁一般,“竟然在交友视频网站里花掉好几万,被黑社会收债的威胁,零用钱不够了就偷母亲的珠宝抵押,东窗事发又只好拼命支透信用卡赎回来,最后导致债务又翻倍了……”他说到这里,声音停顿一下,却还是那令人如沐春风的语气,“你长了一个猪脑子吗?”
“呜呜呜……可是,可是我跟小莉莉是真心相爱的啊……我们的爱是纯洁无罪的……”
米纱听得一头的黑头,什么小莉莉啊,一定是在交友网站上认识的女孩子吧,没想到这种摆明骗人的网站,这年头还真有人会去相信……竟然隔着视频都能被骗这么多,也不想想你们的爱那么纯洁又怎么会向你要钱啊?傻瓜。
“副会长,看在我们都在学生会的份上……呜呜呜……”学长几乎是趴在地上抓他的脚。
“是啊,看在都在学生会的份上,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借了钱给你,不要利息也不逼你马上还,只是让你帮我探一些情报而已。”他微笑喝着红茶,“这点小事,是你自己不愿意的哦,那就只好现在还钱了,不然,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吧?”
他的话一说完,学长立刻爆发出更惊天动地的哭嚎声,一张脸都哭成个面团了,听得米纱都浑身起鸡皮。
真没出息,明明是自己惹的祸,最后却只知道一个劲哭,哭有什么用啦?要换她是宫夜铭,早一脚踩他脸上了!
“可是……可是被我爸爸知道……”
“对啊,你家人可是管得很严厉的对吧……可是现在,让你帮我打听点事情就怕成这样,如果,被你爸爸知道你上交友网站欠了大笔债的事情又会怎么样呢?”
“哇啊……”学长彻底崩溃了,只差点没有在地板上打滚,“不要,爸爸不会放过我的……呜呜呜……我会被赶出家门的!”
他哭得惊天动地,连宫夜铭也被他哭得有点烦了,用眼神示意肌肉男先把他拉到其他房间去。
“学长,你先去冷静一下吧。”
肌肉男们训练有素,动作整齐迅速,眨眼前就把学长搬走了,顺便还将地板清理得很干净。
“还不进来?”宫夜铭这才瞥向站在门口的她,他放开电脑站起,修长的腿一跨,很快走到餐桌旁,“我还不知道,原来你那么喜欢偷听别人说话。”
“我才没兴趣呢,”她撇了撇嘴,视线从宫夜铭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掠过,看到那一组组的数字,似乎是跟股票有关的,还有那一个拍卖新闻……她顿时像发现了什么,露出一个微笑冷哼着,“原来你也想竞买土地吗?与其花钱威胁学长,不如来问我好了,因为那块土地,本来就归属于我们费家的。”
“哦?是吗?你想跟我做生意?”他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那轻视目光,根本就是一点都不相信她的话,看得她又要怒了,“我不会和你交易的,尹菲菲,不,哪怕你真的是就是费米纱,我也不需要你的情报。”
宫夜铭喝了一口咖啡,摊开手道,“我喜欢是是赚钱的过程,而不是钱的本身,从你那里得到的消息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也毫无挑战性可言。”
“哈?原来你的乐趣就是逼着别人屈服,给你当仆人吗?”她冷冷地说。
“并非对每个人都是的。”他幽黑的眸子笔直望了过来,唇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我想这么做,是因为我愿意。”
米纱只能恨恨地瞪着他。
“对了,我听说你们打算去找关璃的麻烦?好像是为了蓝泽?你是从什么时候对蓝泽那么有兴趣的?”
她顿时僵了一下,为什么他会知道?
“不用那么震惊,这种消息校内网上已经到处都是了。”他牵动唇角微笑着,对她晃了晃手机,“现在校内网上有很多关于神秘的新来转校女生的传闻呢。”
“我的事和你无关吧,你大少爷真空闲啊,连这种八卦都要看。”米纱忿忿地将放着午餐的车子推进来,她今天饿得没有那么厉害,也没那些那些精心烹饪的食物,“哐当”一声将盘子放到餐厅上。
“来吃啊!”她嚣张地说。
可是烤乳鸽的香气飘过来,她的肚子竟偏偏挑这个时候叫了一声……
宫夜铭的视线似笑非笑地飘来,米纱顿时涨红了脸,咬牙痛骂自己,这什么鬼肚子,也太不争气了!
“你这么想吃的话……”
“哼,谁要求你?做梦去吧。”她把餐具都推给他,自己拿出面包,就坐在餐桌的面前,慢慢撕开吃起来。
面包很干,没水喝很难受,明明水杯就在眼前,她也根本不看一眼。
她吃相很好,撕个硬邦邦的面包也像在品尝大餐一般。
宫夜铭默默的看着她,其实还是那张脸,只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同了,或许是目光变得高傲了一些,似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以前那自然的乌黑头发,经过修剪和打理看来也更时尚了,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气……总之站在这里的,不再是那个不经修饰的,朴素纯真的尹菲菲了。
不再畏惧,不再战战兢兢来恳求自己,不再躲开他的视线,像受了惊了小兔子。
现在的她,正用同样的声音,却截然不同的语气说,“宫夜铭,你听着,我今天把要还的钱给你,明天开始,你不准再使唤我。”
“你能还?”他歪着头,像听到一个笑话。
“当然。”她其实心里也很没把握,但还是自信十足地这样说了,“你别以为我和那个没用的学长一样,我不会向你低头的!”
“真见外啊,你又不是没有求过我。”他嘲笑似的,
“别把我跟她相提并论!”米纱一听就觉得受不了了,虽然她并不是尹菲菲,但想到这个身体的主人曾经也像那个学长一样趴在地上抱他的腿哭着恳求,她就浑身直发毛,大声喊起来,“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尹菲菲,我不是!我和那种软弱无能没自尊的傻瓜不一样!”
“你住口。”他抬起脸来,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墨黑浓重的眼睛迸出寒气,笔直盯着她,“你没有资格说她,再不住嘴,我会让你后悔。”
米纱险些被面包咽住!这个可恶的混蛋,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她说话?她最恨别人威胁她了,她才不会怕……“我说了又怎么样……啊!”
她突然被肌肉男提起来,制服的领子被他们抓在手里,差点就要将她扼得断气。
“放开我!放我下来!”她奋力挣扎,想转过去戳肌肉男的眼睛,但肌肉男只是提着她晃了晃,她就被扼得痛苦地咳嗽起来,胃里空空地一阵翻搅,胃酸都快要吐出来了。
宫夜铭都没有看她,只是说,“把她丢到外面去。”
“你……你们敢!你们这些没有大脑,只会听别人命令的猩猩,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瓜肌肉男——啊——”她有些气极败坏,尖叫着,却已经被肌肉男们粗暴地拖了出去,就这样丢在楼梯上。
啪——
痛!
混蛋……她摔得眼冒金星,肩膀后背肋骨都撞得一阵剧痛,好半天都找不到力气爬起来。
要不是还有一线理智,她真的想要杀人了!那个天杀的宫夜铭!是他非要叫她过来,可现在一句不爽,又把她当东西一样丢出来……实在太可恶了!
好在……中午的时候这里没人经过,不会让人看到……她狼狈地趴在楼梯上,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想要站起来,但膝盖被撞得酸麻,刚撑起来,又摔了下来,这一次没稳住,直直朝楼梯下滚了下去!
“啊啊——”那是一瞬间的事,巨大的疼痛几乎让她失去意识,五腑五脏都像翻了一遍,米纱倒霉地一下子滚到最下面。
考啊……
到底是倒了什么霉!
米纱过了好久才缩了缩身子,等找到力气,首先就是摸了摸自己的头和脸,确定没有摔伤脸,就松了一口气。
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竟然下起大雨来了,雨点啪啪敲打着地面,溅起无数水花。
外面雨那么大,她没有伞,一时也无处可去,只好在心里把宫夜铭骂了一千遍,她绝对要去医院验伤,然后让他赔医药费!
当她终于有力气撑起身子,却看到在不远处,有一个人静静向这个走来。
其实她的视线只能看到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有他一个模糊的倒影,还有那双腿,极细级修长,堪比T台上的模特,连走路的样子也那么好看。
视线再往上面移些,不看还好,一看她倒立刻恼怒了。
是蓝泽!
心脏一下子被顶得好痛,和这相比,刚才从楼梯上滚下来也算不上什么了。
这里这么空旷,刚才她摔得那么惨,他肯定看到了!现在她还趴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来,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的良心和绅士气度全让狗吃了吗……
以前,他会让着她,陪着她,只因为她是费米纱。而现在,在他眼里,她连一瓶酱油都不算了。
是啊……就连在那时候,他都还能背着她劈腿,跟一个艺术系的菲主流野丫头打得火热。只有她还傻乎乎地相信,他一定会被自己打动的,他是离不开她的……直到他提出分手那一刻为止。
难道这是所谓的命运吗?真狗血啊哈哈……米纱自嘲地笑着。现在,他们在同一所学校里,因为一场突来的大雨,他们都留停在阶梯的旁边……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费米纱,而是趴在地板上,连站起来都办不到。
他再也不认识她了。
就算现在冲上去对他说自己就是费米纱,也只会被当成疯子处理,啊,对了,重要的是,她现在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穷得连饭都吃不起。
她越想越觉得咽不下气,她理直气壮瞪着蓝泽。“喂,你拉我起来!”
雨声滂沱,天空却异常的明艳,甚至还有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透来。
蓝泽仍是安静站着,任由光线淌落在他的肩头。
……根本就是在无视她。
可恶,米纱咬了咬牙,心想今天就偏要你理我不可,她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到他面前去,倔强地扬起下巴。
“蓝泽,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皱了皱好看的眉,依然没有理会她。
她也不在意,只是冷冷地问他,“戒指呢?那颗钻石戒指哪去了?”
蓝泽倏地转过头,那双如同来自海深底处的眼睛,衬着一弘幽幽的墨绿的光,饱含惊讶向她疾射而来!
“你总算肯甩我了啊。”她一点也不怕那利箭似的目光,反而更盛气凌人逼近了一步,“你亲手送给费米纱一颗家传的戒指是吧,现在拿回来了吗?或者说你拿去给关璃了?”
有一瞬间,蓝泽露出了犹豫的表情,怔怔看着她的脸,像有一簇火从他的瞳孔里燃烧起来,只是很快消失不见,又再度变得冷淡了。
“你是谁?”
“我是谁?”她被问了愣住了,是啊,她是谁?是费米纱?是尹菲菲?真可笑,她到底算什么,这种问题连自己都回答不上来,只能神经质地呵呵呵呵呵自嘲笑了一阵,“我谁都不是,只不过是学校里一个八卦女,专门关心你们这些名人的八卦新闻呢!”
说到这里,她还学着宫夜铭的样子,也不怕丢人了,把自己那丑死人的手机拿出来晃了晃,“你明白了吧,校内网上到底都是。”
她吃定了蓝泽才不会上那么无聊的网站。
果然,他并没有怀疑,只是皱了皱眉,眼神像凝了冰一般。
“那么,和你无关。”片刻的沉默过去,他转身往外面走去。
“等等……”米纱还想说什么,然而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渐渐走远,脑子里又像空白了,竟然一句话也起不起来,只能傻乎首地重复着,“你给我等一下……”
她一直追到阶级外,由于地面太过光滑,又湿,她没能站稳,脚上突然狠狠地一痛,险些又要滑倒在雨幕里跌个四脚朝天……然而,蓝泽却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啊!”
她惊魂未定叫着,两个人就站在大雨里,眨眼前被雨浇得湿了。
她看着蓝泽的眼睛,在这种很近距离之下,他的眼睛像墨绿的幽暗的宝石,雨水从脸上淋过,湿湿沾着睫毛。
她模模糊糊地想,就是在以前……在那个时候,他也很少离自己这么近过……像这样四双相对,深深地看着,一次都没有。
原来他是会这样正面去看别人眼睛的呢……哪怕只是宁静的死水一般波澜不惊。
原来从前,他总在逃避着她的视线。
米纱心脏一疼绞痛,却终于站稳了,蓝泽放开手,然后转身走开。
“别跟过来了。”他淡漠地说着,脚步很快,修长挺拔的身影很快就消息在茫茫的雨幕之中,看也看不清楚了。
一阵风吹过来,雨下得更急了,砸在眼睛上都疼,米纱呆呆站着,在风中打了个寒颤。
一瞬间,竟然失去了站立的力量,倒退好多步,重重坐回阶梯上。
全身都好痛啊……从身上摔倒的地方,扭到的脚,还有麻木的心脏,都好痛好痛,又好冷好冷。
为什么会活过来呢?为什么会在尹菲菲的身体里再活来?她真的不懂老天的安排……这有什么意义,只为了将她从天堂拉入地狱里,只为了打碎的幻想,让她看清楚什么背叛,被所有人抛弃,再品尝被人尽情侮辱的滋味。
无聊透顶了!
这种人生,半点意义都没有,还不如就在那时候死了,不要再活过来!
“哈啾——”
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她忽然意识到台阶上面似乎有人,因为明亮的光拉着影子竟然快要拖到她的脚边!
抬起目光,是宫夜铭面无表情站在上面。
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全是湿的,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心里就不怕了。见识了这个恶魔的喜怒无常,她再也不要在他面前丢脸,哪怕死,也不会在他的面前流泪。
“看什么看?”米纱强忍着悲伤,绷着脸露出自己最凶的表情,声音却有些无精打采,“你那么喜欢偷窥人家吗?你这个变态!”
“你喜欢蓝泽?”宫夜铭微微眯起眼睛。
“关你什么事?”她顿了顿,“对啊,我就是喜欢他,我爱死他了,他多好啊,哪个女生不喜欢他?要你管,不就是欠你一点钱吗,我还给你就是了!希望你拿着钱滚得越来越好!”
“你以为……你搭上蓝泽,他就能帮你还钱吗?”宫夜铭的声音低沉,绷得很紧,像一根坚韧的琴弦,可以杀人于无形,“你以为他是能够让你摆脱现状的人?你想错了。”
“去你妈的!”米纱忍不住爆粗口了,形象全让她抛到九霄云外滚蛋,她支撑着站起来,站在风口里搂着自己,却把下巴扬得高高地,“你眼里整天就只有钱,你还真可怜!蓝泽和你这种人不一样,所以我喜欢死他了,你一辈子也不懂!”
“你说得没错,我这种人,眼里只有钱,不像蓝泽。”他抿了抿唇,冷冷地微笑起来,“我倒要看看,他要是真的被逼入绝境,还有没有你想得那么清高。”
留下这句话,他利落地转过身去,斜瞥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凤眼弯出美丽的线条。
米纱就像再一次被大雨当头浇下,浑身都寒了起来。
“宫夜铭,你真的敢对蓝泽做什么,我不会放过你的!”她也顾不上浑身都疼,要爬上楼梯追他,可是门已经被甩上了,她只好对着门大声放狠话,“他不会向你低头的,永远不会!你这个恶魔!混蛋——少作梦啊!你去死吧——”
她还对着门用力踢了一脚,偏偏门板极厚,不但没提出什么响声,反而“喀”地一下,脚又被扭了一下。
她痛得直蹲了下去,混蛋宫夜铭!
“哈啾!哈啾——”
一个下午,米纱已经打了第N个喷嚏,这倒不算什么,讨厌的是她没有钱买纸巾,只好用那个包过面包的破手帕来擦,闻到那馊面包的味道,她心情也更差了。
中午的时候被淋湿了,好不容易等头发干了才来上课,结果下午一直打喷嚏,接着大脑也开始发沉,连脚步都有些虚脱。
真倒霉,好像有点发烧了……
“菲菲……”一下课,花痴们又来了,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殷切,把围在中间。
米纱知道这些人就是这样,你越拽,她们越讨好你,你越神气使唤她们,她们还越开心。
所以,她只是哼了一声,就没有理她们了。她们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这个人的包包评论到那个人的鞋子,全是些无聊透顶的话题,吵得她更头晕了。
她听得没了耐心,就直接切入重点,“舞蹈社在哪?快带我去看。”
“对啊,对啊,我们先去舞蹈社,把那个贱人修理一顿再说!”李思雅似乎早就在这一刻了,连忙站出来附和。
米纱强打着精神,和她们一起来到舞蹈社的教室。
她一走进去,就看得呆了。
以前只在电视上和杂志看到过的场景,现在就在眼前——教室非常之宽敞,地板光可鉴人,立地窗通透明亮,靠内的墙上是一整面巨大的镜子,穿着体操服的舞者们,就绑着芭蕾舞鞋,站在镜子前练习压腿或者动作。
她向往过跳舞……对于不能走路的她而言,那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情。她们踮起脚尖,抬腿,旋转,轻巧得像一群飞舞的蝴蝶,她是真的很羡慕那些舞者,甚至偷偷想过,如果……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交换……
“她在那!”米纱正在出神,李思雅的声音却突然恶狠狠地迸了出来。
米纱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去,在落地窗边,有一个女孩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速写本,神情专注地画着什么,阳光晒在她干净的素脸上,渡上一层金色的光。
她的制服脱在一旁,只穿着里边的衬衣和格子短裙,脖子上缠着一串莫明其妙的项琏,手腕有一根皮带的链子,一看就是知道不值什么钱。长长的头发很随意地扎着,虽然不是那么漂亮,却非常富有的个性,很时尚,很酷,又很干净,很真实。
米纱还在打量,李思雅就带着几个花痴不客气地冲上去了。
“你在画什么呢?能给我们看看么?”李思雅抱着双手,挑着眉,语气嚣张到一听就知道是来找碴的。
关璃抬起头来,漠然地看了她们一眼,随即又埋下头,继续画画。
李思雅就不爽了,她主动跟这种穷丫头说话,她竟然还敢不理?什么东西!
“你是聋子吗?”她直接就将她的素写本抽走了,故意翻得哗啦啦响。
关璃皱起眉,也不怕她,“你们是谁啊?快还给我!”
“给我看看。”米纱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李思雅将速写本递上来,她接过,从第一页开始翻。
一开始是画的风景,鄱了几张之后,米纱的心就紧了起来,后面,全是画的蓝泽,他各种时候,各种样子,趴在课桌上沉睡的表情,跑步的时候微微发汗的侧脸,还有独自沉默时眼里淡淡的忧郁,全部都被纪录下来,活生生呈现在她的眼前。
“哇,你画了这么多蓝泽!你不会是整天都在偷窥他吧?”花痴们看到这些画,都噗嗤噗嗤笑出来,“真不要脸,你还打他的主意?做梦吧你,就是费米纱死了,也轮不到你!”
“艺术系的穷酸鬼,你知道蓝泽家快破产了吗?你有什么本事帮他啊!你以为他家现在危机了,就真的降价到成为你的同类人了?你想得太美了!就算是破产了,他还是蓝泽,你高攀得起吗?”
她们尖着嗓子,一口一个破产,米纱的脸色有点难看,连她都听得不爽了,要是蓝泽本人在场,肯定不要风度先甩她们几巴掌。
果然,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并不是狼一样的对手,而是猪一样的队友!
她只是好奇过来看看这个关璃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靠什么亲近蓝泽的,而不是上来就一通叫骂,半点气质都没有,她真恨不得离这群猪一样的队友远一点。
“你们到底是谁?凭什么这样说?破产怎么样?破产就不能交朋友了吗?”关璃果然也露出生气的表情,大声地反驳道,“而且,蓝泽早就知道我在画他,他同意我画的!”
“你得意个什么啊?看你画的,什么垃圾?”花痴们似乎还嫌自己的举动不够愚蠢,抓起关璃的速写本就开始撕!
“住手!还给我!”关璃吓得脸色都白了,扑上来就抢。
然而,脆弱的速写本很快就被扯坏了,花痴之一还嚣张地用力一洒,飞得满天都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关璃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蹲下去捡自己的画,一张一张……她的手指在颤抖,忍耐心里极大的愤怒。
一只脚忽然伸过来,重重踩在她的手上。
“啊——”关璃发出一声惨叫。
李思雅满脸都写着不屑,冷冷地哼了一声,“那干脆把你的手踩烂吧,看你还怎么画画!”
“你们疯了吗?”关璃挣扎着,最后一把掀开了李思雅,其他几个花痴却马上扑上去,再次将她压在地板上,杨思雅抬起脚,又是狠狠一下踩在她的手指上,她再度发出一声尖叫!挣扎着,抬起头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她们,眼睛像要喷出火来!
“啪”地一声,李思雅一个耳光甩在她脸上,“看什么看?”
米纱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被背叛的感觉令她难过,但现在却觉得李思雅这几个人,更恶心得多。
蓝泽和谁亲密,关她们一毛钱的事吗?激动个屁啊?米纱自己都还没有跳出来打人呢!
“够……”
“够了!”一个粗嘎的嗓子盖过了米纱的声音。
米纱还没有回头,就看到李思雅脸色都变了,一副见了世界末日的样子,花痴们也赶紧松手,慌乱低声说,“怎么办?学生会的人来了……”
“不会吧……这么倒霉!”
米纱心头一跳,见鬼了!
她转过身去,果然看到一群肌肉男簇拥着宫夜铭浩浩荡荡走了过来,气势犹如国王驾临。
“副会长!”舞蹈社的人赶紧凑了过去。
“听说转校生尹菲菲带着几人到舞蹈社欺负人,是吗?”宫夜铭这么说着,目光却是直直看着米纱。
他制服整齐而贴身,戴着眼镜,眉目精致带着古典的气质,
一向嚣张的李思雅见了他,顿时噤声,缩着头话也不敢说了,花痴们也东张西望,就是不敢看他。
米纱真对这群猪一样的队友无言以对,刚才的气势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打人的时候凶得像母老虎,见了宫夜铭比猫还乖,见过没出息的,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
虽然米纱很冤,她并没有叫她们打人,但这个时候,也只有硬着头皮应上了。
“谁说我们欺负人了?有证据吗?”她皱起眉。
“她们撕了我的速写本!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关璃还蹲在地上捡她的画,看着被撕坏的本子,眼里快要喷出火来。
关璃所愤怒的,并不是她们踩她的手指、打了她巴掌,而是撕坏了她心爱的画……
“我们只是想看看你在画什么,你不肯给,然后不小心弄坏了,你说是我们撕了速写本欺负你,证据呢?”米纱心里不由一阵焦躁,强撑起精神,目光锐利地从舞蹈社的人脸上一个个掠过,“是谁看到我们欺负你,站出来给我看看?”
她脸蛋很小,一双大眼睛圆圆地,笑的时候又微微眯起来,是很可爱的长相,可语气又带着浑然天成的威胁感。
舞蹈社的女生都没吭声,也不知道是怕她,还是怕了李思雅那几个人。
关璃本来就不是舞蹈社的人,只是在这里画画而已……要是真的把麻烦惹到自己身上……那以后可就倒霉……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了?明明就是她们……撕坏了我的画……”关璃没想到大家都不说话,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连眼睛都被泪水浸湿了,最后绝望一般瞪向米纱,“你们以为仗着家里有钱,就可以永远作威作福吗?我不会怕你!我鄙视你们!”
宫夜铭一直没再说话,他翻着关璃的画,那一张张白纸上,全部描绘着那个忧郁而安静的美少年……他把目光移开,眼神带着一抹露骨的嘲弄看向米纱。
“就是这样,副会长大人,这不过是一场误会。”她假装没看到,绕开人群往外走,“没事的话,我要先回家了。”
李思雅她们张着嘴,眼看她说走就干脆地走了,一个个都惊呆了。
那可是宫夜铭啊!这个学校,有谁不怕他呢?她竟然敢不当一回事……
她……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宫夜铭目视着她的背景,镜片后的目光深沉,却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李思雅看得心都悬起来了,犹豫着,最后向米纱追了过去,压低声音说,“你也许是刚刚转学过来的,所以不知道……绝对不要惹宫夜铭比较好……惹恼他的人都会很惨……”
米纱的脚步停下来,转过身去,隔着一段距离看向宫夜铭,他听得很清楚,微眯的眼底似有光在闪烁,隔着一层雾,目光却如同刀子,狠狠投在她的身上。
米纱第一次从别人那里感受到这样的压迫感,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掠夺她的呼吸。
直到出了学校,米纱还觉得心跳有点乱,好不容易才稳住呼吸没颤抖。
“你没事吧……”李思雅几个不自在极了,“你惹宫夜铭生气,要是连累到我们怎么办?”
“放心,不会连累你的。”她皱起眉。
“好啦,放松一点……”几个花痴也感到气氛不大对劲,连忙过来圆场,“而且到现在为止,宫夜铭还没有对女生下手呢!”
“对啊不要想这些了,今天有人邀请我参加私人派对,好像有不少的帅哥呢,我们去玩吧……”
“我不去了,我还有事。”米纱摇头。
“菲菲,你又是走路回家吗?真的不需要叫人接你?”李思雅问。
“不用了,我……”她吸了口气,“我家里已经没车子接我了。”
“别开玩笑啦!”花痴之一热情地一把拽住她,“那我们送你回家吧,反正要绕路的。”
正说着,一架黑色林肯车轻巧地滑到校门外的道路上,李思雅她们都坐了进去,米纱犹豫一下,也上去了。
黑色的房车平稳滑入道路,车内很宽敞,容下四五个女孩子绰绰有余。柔软到极点的坐椅,刚坐下去,就舒服到快要将她吸进去的地步。
浑身的疼痛和疲劳都在这一刻跑掉了。
她活到十六岁,第一次发现这是如此幸福的事情。
她们还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玩着手机,交换帅哥的情报和照片,米纱的思绪却飘出了很远,不住思考着该去哪里找钱还给宫夜铭。
如果钱尽快还给他,就只能一直任由他摆布了。
“菲菲?你在听吗?”肩膀忽然被人摇了一下,“你能不能说一下,你到底为什么会知道蓝泽那么事的?告诉我们嘛,拜托了……”
她回过神来,四双充满好奇的眼睛都直勾勾看着自己,要是不想办法应付过去,她们只会追究个没完,到时就麻烦了。
“我……我认识费米纱。”她只好这么说。
车子里所有人都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惊得都要合不上嘴。
“怪不得……怪不得……你连宫夜铭都不怕,你家族和费家有来往吗?是什么关系?”
她努力笑了一下,笑得有点难看,“我叔叔……曾经是费家的专属钢琴演奏者,不过已经是以前的事了。”
“哇!”大家都投来无比羡慕的目光。
米纱顿时头更疼了,目光向车窗外瞥去,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招牌,于连忙出声,“就停在这里吧。”
“怎么了,你到家了吗?”
“不是。”她摇摇头,也不想多解释什么,“我要去取东西。”
下车的时候,花痴还殷切地扶了一下却,然而当握住她的手时,马上就吃惊地叫了出来:
“菲菲,你手怎么这么烫,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事。”她连忙将手缩了回去,该死,不就是一点感冒,怎么体温会烧得这么厉害,这个尹菲菲的身体也太弱了。
和她们说了“BYE”,米纱强打起精神走进一家奢侈品旗舰店内。
“小姐,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的吗?”店员早就发现她从名车下来,又见她身上的光圣校服,笑得格外的专业和气,生怕得罪了贵客。
“我来取米纱小姐的东西。”她心里也在打鼓,脸上却一本正经地说,“包包项链还有丝巾,都是两个星期前就叫人来定的。”
“米纱小姐?”店员听得吃了一惊,压低了声音,“可是她不是已经……”
米纱抬起头,很严厉看着她,“我只是来取小姐想要的东西,其他的事与你无关吧?有什么疑问直接给管家打电话,我不负责回答你的问题!”
“对不起……”店员露出了惊慌的表情,赶紧道歉。
不一会儿店员拿着几个精美的袋子走出来,米纱顿时心跳得厉害,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如果露馅一定会被当骗子抓起来的……
“谢谢了。”她接过东西,想转身走出去。
“等等!”店员突然叫道。
米纱的脚步僵住了,冷汗在一瞬间涔涔而下。
“还有一件披肩,都是米纱小姐亲自挑的,你……都不检查一下吗?”店员不解地盯着她。
“我……忘记了。”她僵硬地接过袋子,打开看了看,“谢谢,小姐很喜欢这个……”
“噢,没什么。”店员见她脸色变得苍白,也有些伤感地叹了一口气,“据说……葬礼就在明天吧?那天是她的生日呢……真的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突然就离开人世……”
葬礼?
米纱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愣愣盯着她的脸。
“怎么了?你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在贵宾区休息一会呢?我去帮你倒点水……”
“我没事,不用了。”她摇头拒绝,命令自己冷静,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什么破绽,不然就完了,“我要早点回去……谢谢你。”
她尽量用沉静的步伐离开,等走到街口,才突然狂奔起来,转身就钻进附近的巷道,再不分方向的向前跑。
跑!跑!跑!什么也不想,只是拼了命加快速度。
双脚像上了发条一般机械性地跑动,手里紧紧抓着袋子用力抱在胸前,大脑都在空白,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最后的体力也耗尽为止,只能用力喘着气,无力地靠在墙上。
从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像这样跑过……她长年坐在轮椅上,只能告拐杖走路,所以体力一直很差,而尹菲菲的身体看来也好不到哪去,跑了二十分钟,汗水已经将衣服浸透,喘得快要断气。而且……为什么心脏会隐隐的痛呢……
她抱着自己,双手用力抵在胸口,想缓和这疯狂的心跳频率。
这种感觉……像快要窒息一样。
可米纱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坐这里,她手中还着贵重的奢侈品,却落魄地坐在深巷里,被人发现一定会起疑的……想到这里,她咬咬牙站起来,将那些精美的包袋全部拆掉,换成早就准备好的普通购物袋,再扶着墙一步步走出巷子。
心脏的疼痛慢慢好了起来,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她来到一家半旧的裁缝店内。
“请问……我在网上看到的消息,你们在收购二手名牌是吗?”她来到柜台前,吸了口气,将手中的购物袋递了过去,“这些……我想全部卖掉。”
老板娘懒洋洋地接过,一副没兴趣的样子,以为一个高中生小丫头还能拿出什么好东西呢,然而当她将包包拿出来时,顿时就惊得瞪成鱼眼,嘴巴也张得大大地,“天啊,这、这不是爱玛仕的新款吗?”
接着,她激动地将丝巾和披肩都全部倒了出来,嘴张得简直可以塞个鸭蛋进去,她是行家,一眼能辩认出来这些绝对是真货,而且还是全新的刚拆了包装……于是一边贪恋地拿着东西舍不得放开,一边猛力摇头,“你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从哪来的?来历不明的我可不敢要。”
“你不要管我是从哪里来的。”米纱早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也没有慌乱,只是认真的说,“这些东西最少也可以值个八九万吧?而我只要一万五千块,你肯出钱的话,我就卖给你。”
老板娘这次眼睛瞪得更大了,活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这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我急需要钱……你知道的,如果我将它们放在网络上,很快就能全部出手,而且绝对不止这个价格,但是我没有时间了……”米纱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嘴唇,从她手里将东西全部夺了回来,“如果你不要,我现在就走。”
“等等!”
果然,老板娘见她转身就走,马上就按耐不住,“你别走!这些我全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