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一旦开口了,这场未完成的婚礼很可能画上一个不完美的句号。
陌潇涵?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这还是月凄美第一次这样对失忆后的陌潇涵说话,严厉的语气与紧绷的表情都能轻易彰显她的怒意。
陌潇涵退后一步,看看她,又看看众人自求多福的眼神,只好以眼神向慕容风求救。奈何慕容风斜了他一眼,就把注意力投回到月凄美身上,眼神中多了些失望。
月夜,你也准备跟他们一起瞒着我吗?月凄美上前一步目光紧锁月夜,不让他有退缩的机会。
月夜低头,带着铜铃的那只脚在地上踢踏,发出并不清脆的声音。
十一月九日,月焰国所有大一点的粮油店倒闭,不再对外出售粮食,在月焰国内引起骚乱;十一月十日,月焰国当朝重臣陆续于家中被刺杀,凶手不明;十一月十一日,月焰国各个城府周边山匪下山抢劫,死伤无数…仅仅三天的时间,已经有很多月焰国百姓想要过来轩辕,但是圣上一道圣旨,不允许流民踏入轩辕半步,并且轩辕国大军已经兵临月焰边界费城,不日应该会发动进攻。慕容风说道,从他的语气可以看出,对于发生这样的事他是一点都不惊讶,也没有悲悯夹杂其中。
月凄美双眼眯起,这眼神比最狡猾的狐狸还要聪慧,只听她很笃定的说还有呢,应该不止发生了这些事。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是发生在月焰国,邓凯不至于看起来那么憔悴,堂上众人脸色也不会如此难看。并且以那人的性子,不动则已,一动必然天翻地覆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慕容风苍白的笑笑,果然瞒不了她。
月焰国朝臣被杀没多久,在轩辕边境就有一伙人起兵,说是当今皇上篡改先皇遗旨。并且昨夜有人入宫行刺…既然慕容风已经开口了,月夜不再隐瞒继续道。
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堂中下人们悄然退了出去,外面的烟花也都停了下来。
竟有人行刺?然后呢?就算月凄美极力保持冷静,还是觉得心头窒息,说话语速和声调都有所上升。
在她身后,慕容风双手握拳,手心不可避免的烙下月牙形的深痕。纵然还是穿着喜庆的红色新郎服,他的脸色骤然惨白如纸。
然后…月夜嗫嚅着涨红了脸,用蚊子嗡嗡大小的声音说听说皇宫内没有设防,皇上也无心躲避…所以身受重伤。
并且这一次的打压不仅仅是针对月焰国,连亨运钱庄等轩辕的商户也在被针对的范围之内。邓凯补充道。
邓凯说了什么月凄美是一个字都没听进,耳边不断回响的是无心躲避身受重伤这八个字。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要仰天长笑再把那人狠狠的骂一遍。
他这才继位几年?轩辕这边一些沉疴流弊还没解决,慌忙出手也就算了。还在这紧要关头身受重伤!
他不是最看中这个皇位,为这皇位任何人都能算计?为什么现在又做出这样荒唐的事?
以轩辕泽的身手,世上恐怕没几个人能敌得过他,现在摆明就是故意的。天知道他又在算计些什么。
或许,月凄美慕容风能够猜出一二,只是不能肯定罢了。
一想到他现在受伤了,月凄美就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已凝固,不管是行动还是思想都变得迟缓。
她深深呼吸,脱去身上的嫁衣,众人看到她里面还穿着一件白色的夏裙,便明白,这婚礼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拔掉头上数只金簪,簪子落到青石板砖上发出沉重的声音,或许,只是入耳的声音太过沉重。
冲着慕容风九十度弯腰,月凄美的声音亦是沉重风,对不去…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如果我就这样嫁给你,对你来说不公平。
或许你觉得我虚伪,明明答应了要和你成亲却在最后关头反悔。只是我真的想象不出来嫁给你之后我们该是怎样继续后面的生活。
如果今天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可能会逃婚,再找一个地方隐居,或是找一个小城镇生活。但就在刚才,我听说他受伤了,心中疼痛丝毫不减当年。
我知道我放不下,三年的时间我没能放下,三十年也未必能让我放下。我想要回到他的身边,起码陪伴他金戈铁马览风花雪月。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然后…我走了。
之后,她站直,歉意的看一眼堂内众人,又深深鞠了一躬,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身后慕容风一声苦笑,复又咳嗽不止,暗黑的鲜血从口中喷出,口腔里充斥着带铁锈味道的血腥味。
众人慌手慌脚的将他扶住,只是他面色潮红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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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已中天,男子负手站在窗前看皇宫内灯火阑珊,一手指尖在另一手手背上有节奏的敲击,节奏隐隐还有些欢快。
男子只着一层白色单衣,看他腰背笔挺,一点都不畏惧这夜里的寒气。
很快一位头发花白的宫人拿玄色外袍给他披上,苦口婆心的说皇上,夜里更深露重,您当年旧患仍在,不能着凉,不如早些就寝?虽然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
薄唇勾着冷冽的弧度,眼底略过一丝冰冷,男子用没有波澜的语调说你先下去吧。
黄鹏无奈的摇摇头退出房间并顺手把门阖上,皇上的性子向来如此,他决定的事情从不轻易改变,如此果决也不知是好是坏。不过不论好坏,都不由他来评定。
今天是十一月十四日,距离她成亲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三天。
轩辕泽神情有些兴奋,笑容也变得邪魅,似一朵绽开在地狱的曼珠沙华。
轩辕王朝的士兵已经和叛党有过数次交锋,在他的控制下叛党正往月焰国靠拢。月焰国那边似乎没什么战力,几天下来节节倒退,损失了好几座城池。
暗中似有一根弦逐渐绷紧,他能感觉到月焰国在隐藏实力,不过距离大战之日已经不远了。
原本对付月焰国不会这么容易,只是他早年听取月凄美的建议,在月焰国以及轩辕王朝都安插了很多人,世人皆知的怡红楼是他的,稍有名气的酒楼粮店都为他所控制,而月夜阁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他的一大助力。
如果不是时间太过仓促,他甚至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将月焰收入囊中。最近的叛党一伙让他颇为头痛,所以他准备将其连同月焰一起
解决。
不仅仅是他狂妄,而是叛党和月焰国或许早就暗度陈仓了,不然他们行动的时间不会这么诡异。
看狂风把树枝扯得剧烈摆动,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即将到来的那一场风雨,只能说,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而最后只能有一个人笑看云卷云舒,那么一定是他,轩辕泽!
房间门被推开,狂风把烛火冻得颤抖,室内忽明忽暗。
宫女迈着被训练过的轻盈的脚步,端一杯茶进来,也不打扰轩辕泽,将茶杯放到桌上。
黄鹏要你进来的?轩辕泽侧头问。
许是这目光太过深邃,还带着深深的审度,宫女慌张退后一步,本就低着的头快要埋到颈子里。是…回答的声音小到快要听不见。
轩辕泽心里烦躁,刚想打发她出去,又改口道你去把烛芯剪剪。
正当宫女剪烛芯的时候,有侍卫敲门来报。
皇上…月姑娘求见。
接二连三的被打搅,轩辕泽面上没有表露,只是走到椅子上坐下,端起温热的茶盏,揭开杯盖,一股清甜舒爽的香味扑鼻而来。他
双目下敛,似是极为享受这味道。
听了侍卫的禀报,把放到唇边的杯子又搁回去,嗓音低沉道让她进来。
侍卫道一声是便弯着腰退出去,心里却是疑惑,往日月姑娘也有在深夜求见,可是皇上每次都不予理会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在门外等候消息的月怜听到自己能够进去,紧张的抚平衣服上几乎不会引人注意的褶皱,又理了理发髻,确保自己仪容端正,这才厉声叮嘱身边的宫女跟着我进去,记住!不要把你手里的东西洒出来了。
她着一身白色罗群,飘逸非常,并非是宫中女子穿衣的规格,当初轩辕泽恢复记忆之后就废除了她的妃位只是把她留在宫中。黑发挽起,露出白皙嫩滑的脖颈,面上带着张扬的笑容,一双水眸蕴藏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迈出的步子比一般女子步伐略大,走到堂中央,对轩辕泽行礼,软糯的声音娇柔道月怜参见皇上。
免礼,这么晚了月姑娘还不休息?轩辕泽依旧语气淡淡,那句问候只是出于礼貌加上去的,虽然,对待其他人的时候他不会有那份礼貌。
月怜心里一喜,娇羞的抬头看一眼,又满面春色的低下头道月怜见天气寒冷,便特地炖了燕窝,送来给皇上品尝。
说着,她亲手把身后宫女端着的一盅燕窝端过来放到桌上,偷偷将那杯温热的茶挪开。
茶盏刚被移开,房间里烛火一个扭动,瞬间明亮得多。月怜蹙眉,瞟一眼轩辕泽,见他脸上神色没有变化确定了自己的小动作并未被发现,这才往烛台那边看去。
小宫女因这宫中贵人的目光瑟缩一下飞快低下头,手里拿着剪刀模样有几分无措。月怜见她这样也放下心中怀疑,一改面对轩辕泽时的娇柔嗓音,呵斥道烛芯剪了就快些出去!椒房殿的规矩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