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兄弟:
长门相聚多年,今日恐到离期,吾未继门主位之时,曾有负于人,时隔多年,吾心不安,今欲寻他而去,诸位见信,已离长门,望众位好自珍重,来日尚有再见之期,勿念。
祝遥依
一
天气越来越冷,时不时还会飘上几朵雪花,任然凝一路向北,朝着雪暴岭的方向而去。
自从几月之前在鸿蒙学院,长门门主祝遥依派人助他铲除了山贼余孽之后,他就一直盘算着想去长门当面致谢,但因他身为大炎密使,公务繁多,实在脱不开身,等到现在终于告到了假,便收拾了行李去往长门。
鸿蒙大陆门派万千,长门并不是个耀眼的存在,但只有真正接触过它的人,才知道它的可怕之处。
长门位于大陆北方一座雪山之巅,但具体地址江湖上无人知晓,任然凝也只能先向北行之后再行打听。
一路上,任然凝都小心留意有关长门的任何信息与民间传闻,越是靠近北部边缘,关于长门的传闻就越多。
比如几乎没有出现在人前的五位门主,武功造诣如何如何高,行事如何神出鬼没等等等,听着这些传闻,任然凝不免就想起了慕寒,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慕寒的武学造诣任然凝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他在长门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上。
飘了几朵雪花,居然毫无征兆的下起了雨,任然凝便进了一家茶棚避雨,啜了一口茶棚里的大碗茶,任然凝眉头忍不住微皱了一下,茶水甚是苦涩,绕是他这种不懂品茶的人也有些难以下咽。
任然凝慢慢放下茶杯,视线却被距离茶棚外不远处的一个人吸引了,一个身着浅蓝色衣衫的女子,任然凝本来就没散开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女子怀中抱着一把伞,身上已经快被淋湿了,却没有打开过怀中的伞。
任然凝思索间,女子已经到了茶棚里,坐在了他前方的桌子上,突然后方传来利箭的破风声,“如今的天下,走到哪里都不太平。”任然凝暗自想着,往左一闪,那箭贴身而过,可是任然凝下一秒就后悔了,因为箭直奔那女子而去。
任然凝看着那支箭急得一身冷汗,女子却不慌不忙的端起茶碗向身后一泼,箭和着茶水跌落在地上。
茶棚两侧的树林里杀出几个黑衣人,向着茶棚杀来,任然凝一闪身,闪出了茶棚,两个黑衣人跟着他打了起来,那女子依然不动,气定神闲的倒了一杯茶,右手端起茶碗时,黑衣人的刀已经到了身前,女子左手在衣袖里轻轻扣了两下,黑衣人应声倒地,旁边的黑衣人见状,一起杀了过来,到了女子身边,也是同样倒地不起。
“姑娘好功夫。”任然凝解决完黑衣人回到茶棚,对着女子说道。
“雕虫小技罢了,公子见笑。”女子也不抬头,只是淡淡的回复了一句。
“不知姑娘袖中的暗器厉害,还是伞中的长刀厉害呢?”任然凝试探的问道,他心中已有八九成把握这女子是长门中人。
果然,女子听到这句话后,猛然抬起头看向任然凝,不等女子说话,任然凝接着说道:“姑娘不要误会,在下并无恶意,在下与你们祝门主有些交情,前些日子承了祝门主的人情,现下正打算前去拜谢。”
女子沉默了一下,站起身,微微行了一礼,“在下长门萧知未,敢问公子是?”
“大炎国,任然凝。”任然凝还礼说道。
“任大人?我的确听门主提起过曾与大人相识。”萧知未知道了任然凝的身份之后便不再抱有敌意。
“萧……姑娘莫不是,长门三系之主?”任然凝听到萧知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熟悉,现在隐约记起,长门三门主好像是姓萧的。
萧知未并不否认,她确实是长门的三门主。
“传闻长门五位门主极少在人前露面,三门主下山可是有什么事?”任然凝问道。
萧知未眉头微锁,但思索了不长时间,还是缓缓说道:“我是下山找寻门主的,她……留了一封书信,离开长门了。”
二
萧知未说着,右手搭上了左手手腕,她刚刚用来打黑衣人的并不是什么暗器,而是祝遥依之前做的机关盒,很精致,可以藏在袖中。
而任然凝听完后陷入了深思,那日祝遥依传信要慕寒回长门,然后自己又离开了长门……
思及至此,任然凝开口问道:“三门主,不知贵门慕寒近日可好?”
萧知未有些奇怪,“慕寒?我长门……没有这个人啊。”
“怎么会?前不久,祝门主还派他来助我除了几个逃匪。”任然凝也奇怪起来,他是亲眼见到了祝遥依给慕寒的信,慕寒怎么可能不是长门的人。
“不会错的,我长门本就不曾广收弟子,长门中的弟子,我都是认识的,绝无慕寒此人,他……可有什么特征?”萧知未问。
“祝门主说他是长门的人,应该是没错的,他随身带着一把伞,跟你一样,长刀藏在伞中,长相很清秀。”任然凝描述着慕寒,却没看到萧知未收的越来越紧的手。
“你是说,门主知道你所说的那个慕寒的行踪是吗?”萧知未突然问道。
“是……祝门主曾经通过我给过他一封信。”任然凝回答。
萧知未稳了稳心神,然后起身说道:“任大人,我还要去找门主,就此别过吧。”
“好,三门主保重。”任然凝也起身,萧知未离开后又坐下,端起茶碗慢慢啜了一口。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悄悄跟在萧知未身后的黑影。
三
台下一片喝彩的叫喊声,祝遥依坐在戏楼的二楼,只觉这戏曲平平无奇,提不起兴趣来,她期待看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却不料,从早上听到下午,都没有见到那个人的身影。
祝遥依又听了一会,站起来下了楼,趁着戏楼里的小厮不注意,偷偷溜到了后台,找遍了后院,也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这个时候,一个头发花白但看上去还很精神的中年男人从后门走了进来,祝遥依看到那个中年男人的时候眼睛一亮,上前拉住他,“班主班主你还认识我吗?”
班主表情有些奇怪,好像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祝,祝姑娘?”
“是我,班主……令仪呢?”祝遥依因为太过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
“……说来话长呀,令仪自五年前,就没有登过台了,如今只是一个人闷在家里靠写些乐谱或者戏本子为生。”
这句话在祝遥依心里宛如一道惊雷炸开,不登台……薛令仪是什么人,他当初可是带着重病都要登台的,怎么会,怎么会五年之久没有登过台。
祝遥依有些失神的走出戏楼,楼外的艳阳刺进她的眼底,她习惯性的伸手遮挡,却又放下手,迎着艳阳,长门的现任门主抬起头,看着天空。
她之前,从来不敢直视太阳,更不敢反抗阳光的笼罩,为此,她生生错过了最好的五年。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祝遥依站在城郊一处比较简陋的茅屋前,犹豫了一下,准备伸手推门进去。
祝遥依尚未进屋,屋内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久久没有平息,祝遥依突然没了推门的勇气,她走到窗前,透过薄薄的纸窗,她隐约看见了五年来自己一直压在心底的那个人。
薛令仪独自坐在桌边,桌子上放着的是尚未完成的乐谱,刚刚一阵剧烈的咳嗽使他伏在桌上,看上去十分憔悴。
祝遥依在窗外站着,看着屋里的景象,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走近屋门一把推开,因为太过用力,门板砸在了屋里的墙上,发出一声很大的响声。
薛令仪有些惊恐的抬起头,看到眼前人的那一瞬间,惊喜之中竟是带着些慌乱,忙低下头去,祝遥依看着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薛令仪来不及收回,被祝遥依抓了个正着。
“遥依!”就在此时,萧知未也从外面进来了,看样子是想阻止祝遥依,却还是晚了一步。
祝遥依看着萧知未慢慢放开了薛令仪的手腕,一句话没有说,狠狠地瞪了薛令仪一眼,拽着萧知未就走了出去。
四
离小茅屋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河,小河上架着一座小小的拱桥。
萧知未站在桥中间,背对着祝遥依,祝遥依死死盯着她,像要把萧知未的后背看出个洞一样。
“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许久,祝遥依终于开了口。
萧知未轻叹一口气,长门五系各有所长,祝遥依精通机关术和医术,她刚刚探了薛令仪的脉,萧知未已经心知再瞒不过祝遥依了,“长门,从来没有门主不得与外人通婚这一项门规。”
祝遥依脚步不稳向后退了两步,几年前的事情又渐渐地浮现了出来……
那时,她还不是长门的门主,只是长门一系的亲传弟子。
继任门主要下山历练两年,祝遥依下山后,一向方向感不强的她本来应当去往大炎国的都城,但晕头转向的到了雪地城。
当年,薛令仪还是雪地城著名的乐师,会唱戏,能谱曲,很是受人欢迎。
祝遥依到雪地城的那一日,薛令仪坐在城外的花树下吹着横笛,花叶簌簌飘下,沾在薛令仪的肩头,祝遥依站在远处看了很久方才回神。
一曲奏罢,薛令仪垂着眉眼,伸手拂去了自己肩头的花叶,“敢问公子,这里可是大炎都城?”
闻言抬起头,薛令仪看着面前这个故作正经的女子,轻轻的笑了,“大炎都城?姑娘怕是饿昏了吧?”
城外一见,惊为天人,也不管是不是大炎都城,祝遥依在雪地城一待就是一年。
薛令仪仍然时常来城外树下吹奏,只是身边多了祝遥依。
薛令仪停止吹奏,看着以树枝为剑伴着他的旋律挥舞的祝遥依,“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会舞剑。”
祝遥依不以为然,“我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此时的祝遥依尚且不知,长门发生了一场几乎动摇根基的内乱。
薛令仪经常登台唱戏,祝遥依也经常坐在台下出神的看着他唱戏,一边的小厮递过来的茶水祝遥依伸手接过来便一饮而尽,丝毫没注意到小厮那阴狠的眼神。
直到后来萧知未带着一身伤到了她面前,她才知道长门的形势有多严峻,萧知未从长门的混战中厮杀出来找到祝遥依,身上受了很重的伤,好不容易养了两月,萧知未的伤痊愈了,祝遥依又毫无征兆的倒下了。
萧知未不懂医术,她和薛令仪急得焦头烂额之时,长门的老门主到了雪地城,内乱已平,老门主不放心尚未回去的萧知未和祝遥依,便亲自来寻。
经老门主诊断,祝遥依应是中了长门的毒药,但长门奇毒八十一种,即便是老门主,也无法得知祝遥依中的是哪一种毒。
无奈之下,老门主只得逼问门内活捉的那些叛徒,最后终于有人松了口,祝遥依才捡了一条命。
祝遥依体内的毒素清了之后,老门主要求她即刻回山,祝遥依心里念着薛令仪不愿回去,却不料老门主冷冷的说了一句:“长门门规,门主不得与长门之外的人通婚。”
老门主是祝遥依的老师,祝遥依一向不敢忤逆她,即便再舍不得,最后还是跟着老门主回了长门,继了长门门主之位。
五
“还有。”萧知未的声音清清冷冷,把祝遥依的思绪拉了回了,“当年那些叛徒并没有招供你中的是什么毒。”
萧知未转过身,直视着祝遥依,一字一句的说:“五年前,是薛令仪把长门八十一毒一一尝遍,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但他自己体内多种毒素混杂,即使有解药,也早已不治,怕你伤心,便求先门主谎称门规,将你带走,怕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他活到了现在,也没料到,你还会来见他,会知道一切。”
祝遥依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说不出话,萧知未把头偏到一边,不再看她,萧知未轻叹一声,又说了另一件事,“遥依,我问你……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知道寒闻歌在哪里?”
祝遥依闻言,怔了一怔,“你……”
“他现在叫慕寒,是与不是?”萧知未拿着伞的手,抓的伞骨咯吱作响,“你一直与他还有联系,是与不是?”
“是。”祝遥依回答,“他自离开长门,我就一直与他有联系,两月之前,我召他回长门,他却一直没有回来。”
“你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他,你知道他在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我!”萧知未情绪也变得十分激动。
“他喜爱自由,你又何必把他绑在长门?”祝遥依问道。
“长门三系之主本不该是我,他寒闻歌有他该担当的东西,不是他不想,就可以不干的。”
“论治理长门,你比他合适,你又何必逼他呢?”
祝遥依说完这句话,萧知未像是被噎住了一样,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咽了回去,盯着祝遥依看了一会,萧知未拂袖而去,撂下一句话:“你我相识多年,朋友之谊,兄弟之义,始终不过是相互欺骗,相互隐瞒罢了。”
祝遥依心里也是生着气的,没有追上去,而是转身回了小茅屋。
薛令仪还在屋前等着,他这些年,也是念着祝遥依的。
“令仪。”祝遥依回来后,扶着他进了屋里。
薛令仪坐下,握住祝遥依的手,“遥依,有生之年能再见你,我已是无憾,当年是我要求不让你知道的,你不要怪三门主。”
祝遥依点点头,“我知道,我没有怪她。”
“那就好,如果你们因为此事翻脸,我哪怕日后到了黄泉路上,也难心安。”
祝遥依好不容易忍回去的泪水又流了下了,“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相信我,我不会……”
薛令仪虽然形容有些憔悴,举手投足间的仪态却仍然如旧,薛令仪轻轻抬起手,替祝遥依拭去眼泪,“没事的,我爱过乐谱,爱过戏曲,也……爱过你,不枉来走了一趟,你怎会如此放不开?”
祝遥依哭的更厉害了,薛令仪摸了一下她的头,“既然你来了,就好好陪我走完最后一段路吧,好不好?”
祝遥依含着泪点了点头,“好,好,我不走了,我不走,我就在你身边。”
薛令仪闻言笑了起来,温雅一如当年初见。
六
萧知未走后,经过一片树林,一阵风吹过,吹着树叶划过她的手背,竟留下了浅浅的血痕。
萧知未突然停住,“出来吧,跟了一路了,还不动手?”
话音刚落,只听嗖嗖几声,几个呼吸间,树林里外居然围了好几层的黑衣人,“那日在茶棚,你们只是试探了一下,并未真正动手,我倒是想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们?”
“奉命行事,三门主不要见怪。”领头的人招了招手,最里层的黑衣人齐齐的扑向了萧知未,萧知未一闪身,拔出了伞里的长刀,刀光所到之处,一片血肉横飞。
领头的黑衣人顺了顺手里的剑,正准备上前,却被突然出现的另一把长刀格住,萧知未听到动静,回过头看了一眼,“寒闻歌?”
慕寒,也是寒闻歌,挡开了那个领头人后便到了萧知未身边。
“你这么多年,对长门不管不问,现下又出来干什么?”萧知未恶狠狠问向寒闻歌。
“我跟了你近两月了,你不知道吗?”寒闻歌回应道,从萧知未下山开始,他就一直跟着萧知未。
萧知未没有回答,又兀自说了另一件事,“这些人身手都不差,看样子,这次你我要交代在这里了。”
“哈哈哈哈哈。”寒闻歌高声笑了几声,“当日长门内乱,你我被困孤山血战三日,方杀出重围,现在长了几岁,反而没有斗志了吗?”说完浅笑着看向萧知未。
萧知未听到这句话也笑了,“好,那就如当年,再杀一次。”
七
祝遥依移开放在薛令仪脉搏处的手,“不知为什么,毒性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深,或许,还可以一搏。”
“真的吗?”薛令仪有些惊喜,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红晕。
“嗯,我可以试一试。”祝遥依刚说完,门被人撞开,祝遥依看去,就看见了寒闻歌抱着萧知未进了屋。
“怎么了?”祝遥依有些吃惊,他们俩怎么在一起?
“我们在旁边的林子里受到了伏击。”寒闻歌说道。
“她受伤了?”祝遥依闻言瞬间从椅子上站起。
“没……没。”寒闻歌急忙解释,“我们俩杀出来之后,走到半路上她好像刚要质问我这几年的事情,结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晕倒了。”
这时候萧知未醒了过来,祝遥依刚想上前替她诊脉,她却手腕一翻躲开了,“没事,刚刚内力有点消耗过度。”
“刺杀你们的,是什么人?”祝遥依也没在意,便问道刺客的事。
萧知未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浅尝了一口,不急不缓的说道:“人已经到了,你们自己问吧。”
寒闻歌闻言纵身到小院内,祝遥依和薛令仪也跟了出去,果然院外围了一群黑衣人。
“祝门主,我意在长门,你若能解散长门,我即刻令人撤退,绝不为难你们。”领头的黑衣人喊到。
“我长门岂能听任你摆布?”祝遥依嗤笑道。
“任大人,你我见面不过两次,却是不曾想到第二次便会刀兵相见。”萧知未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你是任然凝?”祝遥依吃惊的问向领头的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怔了一怔,拉下了面罩,“三门主果然机警过人,祝门主,慕寒兄,久违了。”
八
萧知未向后退了一步,退到祝遥依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待会不管什么情况,你带着薛令仪先走。”看到祝遥依蹙眉,又接着说了一句:“我们两个想脱身容易,带着薛令仪想脱身,太难了。”
看着祝遥依微微点了点头,萧知未才从她身边走开。
“任然凝,我长门与你们素来无怨,你此般却是为何?”祝遥依看向任然凝。
任然凝眼神闪躲了一下,“祝门主,此番并非任某所愿,实在是王命难违,任某身在其位,着实不能抗旨,待任某完成王命,任凭祝门主处置。”
长门实力难测,一向正邪不辨,又始终不肯依附于任何王朝,难免会成为王朝的眼中钉。
“任大人。”寒闻歌突然上前走了一步。
“慕兄……寒兄有何指教?”任然凝问道。
“今日你带了这么多人,以多胜少也是胜之不武,他日传出去,你们大炎的面子置于何处?”
任然凝沉吟片刻,“寒兄有何高见?”
“三日后,城外断崖边,就你我二人,你若胜了我,长门就此解散,我若胜了你,你自行回大炎复命,不得再纠缠。”寒闻歌第一次这么正经的说一件事。
“……你能做的了长门的主?”任然凝有些犹豫。
“我没意见。”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的萧知未突然说道。
任然凝又看向祝遥依,见祝遥依也点了头,便应道:“好,三日之后,我在断崖边等你。”
说罢,任然凝就带着自己的人走了,剩下的几个人还站在原地,祝遥依的视线在萧知未和寒闻歌之间扫来扫去,想了想,她回头挽着薛令仪进了屋里。
寒闻歌轻咳了一声,“我们,出去走走吧。”
萧知未也不答话,只是转身向外走去,寒闻歌迈开步子快走了几步才追上萧知未。
河边树下,“我曾经多次听遥依说起过,这个地方,是她和薛令仪初见的地方。”
萧知未站在树下,对着寒闻歌说道,寒闻歌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你和我从没遇见,我现在是不是还在那个小城里,过着我原本平淡的人生。”萧知未眼眶已经红了,这么多年,什么风雨都过了,泪水却是流在了尘埃落定的再见之时。
“对不起,我不该把所有的担子都扔给你。”寒闻歌有些心慌,他见过萧知未动怒,见过萧知未开怀,可是从没见过她现在这般样子。
“你欠我一场比试,今日,还了吧。”萧知未手覆上刀柄,当年长门五系,只有他们三系出现了两个亲传弟子,按理应当比试一场,胜者继位,寒闻歌却在比试前一天悄无声息的失踪了。
寒闻歌没有拒绝,也握住了刀柄。
······
萧知未的长刀钉在了不远处河边的石头上,寒闻歌眉头紧锁,未出一百招,萧知未长刀便已脱手,两人功力在伯仲之间,武器脱手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寒闻歌前去拿回刀,萧知未伸手去接,却被寒闻歌突然出手握住手腕,只一瞬,寒闻歌便像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缩回手,“你的脉象怎么会乱成这样?”
萧知未拿回刀,走到河边,轻声说道:“不可说,不可说。”
寒闻歌是心思通透之人,前后事情联系到一起,他已隐约猜到真相,“我当年就怀疑,薛令仪毫无内力修为,怎么可能尝遍我长门的八十一种奇毒,现在看来,尝毒的,另有其人吧。”
萧知未浅浅一笑,“长门奇毒,薛令仪尝了六种,我尝了七十余种,每一种都是肝肠寸断,但现在想来,哪一种都不比我寻你这些年的甘苦,我不是逼着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我不知道,我自己还能撑多久,三系负责着长门的运作,不能一日无主。”
寒闻歌抬手摸了摸萧知未的头,“放心,长门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我在,不许你有事。”
风吹过树梢,树叶被吹到水中,顺着河水去向远方。
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远方,萧知未垂下眼,心中暗语道。
九
夜晚,茅屋外的小棚里,祝遥依坐在一盏孤灯前,左手轻轻抚着缠在右臂上的细丝鞭,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今日话说的重了些,你不要在意。”萧知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无妨,你我相知多年,怎会因为一句话生出嫌隙来?”祝遥依扯了扯嘴角,终于扯出一个笑来。“你行事一向谨慎,今日怎么会答应闻歌提的赌约呢?”
“我信他,就这么简单,你呢?又为什么会答应?”
“我信你,也就这么简单。”祝遥依说着,回头对上萧知未的视线。
清风朗月,相视无言,心中却尽已明了,多年生死相扶的情谊,或许比她们自己心中想的还要深厚。
三日之期转眼就到,寒闻歌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发现萧知未,祝遥依和薛令仪早就在屋外等着了。
“遥依,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寒闻歌走到他们身边,问向祝遥依。
祝遥依看了看薛令仪,“我这三日细思之下,令仪的毒,或还有解,我想和他去药谷待一段时间,试上一试。”
寒闻歌点了点头,又走到萧知未身边,“此后,若是我赢了,我便回长门,你呢,又有什么打算?”
萧知未看了看挽着手的薛令仪和祝遥依,不自觉的笑了笑,抬起头,“你若赢了,我跟你回长门,你若输了,我随你浪迹天涯。”
寒闻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祝遥依看的奇怪,便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突然,不太想赢了。”寒闻歌犹豫了一下,冒着被殴打的风险还是说出了刚刚想说的话。
玩笑之后,寒闻歌走上前往断崖的路,萧知未三人在身后目送,长门存亡,在此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