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湛青一秒变脸的样子吓了庄晓梦一跳,她怕他吓着小男孩,赶紧拉了拉他衣角。
但小男孩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清秀的小脸上虽然仍是怯生生的,人却纹丝没动,直勾勾盯着何湛青。
这种医院一般是没有人会带孩子来探病的,会在这里出现的陌生小朋友,要么是即将入院的病人,要么就是来做心理评估。所以对庄晓梦来说,她有责任照顾好这个小小的不速之客。
她职业本能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刚想说点什么,却看见那个小男孩飞快地扫了她一眼,继而仍旧直勾勾盯着何湛青。
庄晓梦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对小男孩来说,她身后这个直眉瞪眼的何湛青才是真护士。他即便有事,也当然会找护士而不是病人求助。
她一时犹豫没能说出话来,那个孩子开了口:
“我找我妹妹。”
何湛青还是满脸高冷,张口就说:“你找错了,这屋没你——”
“何湛青!”庄晓梦终于忍无可忍低声吼住他,然后尽量柔和地问小男孩:“小弟弟,你和妹妹走散了吗?”
小男孩停顿了片刻,小声说:“他们不让我见妹妹。”
原来还有一个女孩儿。庄晓梦轻手轻脚起身,对小男孩招招手。
小男孩倒也不客气,立刻将瘦小的身体从门缝里挤进屋里来。
他身上穿着一件过于宽松的T恤衫,脏脏的牛仔裤上面能看到某种黑色的残留物,脚上的球鞋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
庄晓梦在她面前蹲下来,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想去碰触小男孩的手臂。
但意料之中的,小男孩往后缩了半寸,躲开了她的手。
庄晓梦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姐姐……”她话说出来才察觉又说反了,赶紧咬着舌头硬生生掰:“……和叔叔吗?”
何湛青跳下床来,撅着嘴抗议:“为啥你是姐姐,我是叔叔?咱俩怎么还隔辈儿了?”
庄晓梦:“闭嘴。”
小男孩似乎还不能理解他们的对话里裹挟了什么不妥,忽闪着眼睛看着眼前高大威猛的“男病人”,又看看她身后岔着腿的“女护士”,犹豫了半秒,果断撇下庄晓梦,用尽全身力气冲何湛青大喊:“护士姐姐!你帮我找妹妹吧,不然妹妹会死的!求求你了!”
也许是他呆在这里的时间过长,也许是他这一声嘶喊声音太大,他刚说完,门便被哗啦一下推开,一群人乌压压冲进来。
庄晓梦和何湛青全都吓得一抖,只见楚清秋满头大汗,身后还跟着五六个护士,心急火燎地簇拥在小男孩身后。
一看见楚清秋,何湛青眉毛立刻拧成一团:“楚清秋?你又要干嘛!?”
楚清秋瞥他一眼,露出一个“没空理你”的眼神,转身身后的护士说:“去告诉院长,孩子找到了。”
有护士立刻应声离开,剩下的人紧张地堵在门口,却也没敢再靠近小男孩。
何湛青被楚清秋的态度搞得严重火大,仿佛有一肚子脏话要飚,然而他刚要发作,就看见庄晓梦默默回头瞪了她一眼。
何湛青委屈,何湛青秒怂。
楚清秋慢慢蹲下来,柔声对小男孩说:“阳阳,我们去找院长叔叔好不好?”
被叫阳阳的小男孩忽闪着漆黑的眼睛望向楚清秋,抿了抿嘴,问:“你们是不是把我妹妹藏起来了?”
楚清秋微笑着摇头,将一只手在阳阳面前摊开:“放心吧,妹妹现在很安全,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们了。”
阳阳垂下眼帘,盯着楚清秋宽大的手掌,浓密的睫毛在他眼睑下遮盖出厚重的阴影。
他一言不发,但终究将一只小手放在楚清秋手心里,低着头,任凭楚清秋将他交给身后的护士,而后沉默地离开了。
楚清秋目送他走得很远了,才叹口气,对剩下的两个护士说:“你们也去忙吧。”
到护士们也走远了,他才谨慎地看看周围,而后将门关好。
庄晓梦立刻开口:“师哥,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楚清秋说:“这孩子叫许辉阳,有个双胞胎妹妹,叫许辉璇,是今天上午送过来的。妹妹一直在院长那里做心理评估,刚才你们……”楚清秋看了一眼已经委屈到蹲在墙角抠地的何湛青,皱了皱眉:“在二楼闹得动静太大,看孩子的护士一没留神这孩子就自己跑出来了。”
庄晓梦忍不住也瞄了一眼何湛青,无奈地顺了顺鬓角:“这么小的孩子要做心理评估,出什么事了吗?”
楚清秋摇摇头:“细节我现在还不清楚,等阳阳的评估结果出来了,我会去一起参加会诊,到时候大概能知道的更详细。据说是一直被父母虐待,最后还要被父母拖着一起自杀。幸好抢救及时,两个孩子都没什么大事。但女孩儿好像吓坏了,所以院长花了不少时间。”
庄晓梦乍舌:“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父母啊……”
何湛青却冷哼了一声,慢悠悠站起来,插着兜靠在墙边:“恐怖的父母不是满大街都是吗?”
庄晓梦皱眉:“干嘛说得好像你见过一样……”
然而何湛青却没回话,一脸冷漠地偏过脸。
“只是现在有个问题。”楚清秋说:“医院人手不足,护士站那边忙不过来就会来找你帮忙看孩子,毕竟这种事也只有找实习护士了。我已经尽量拖住他们了,你们也商量一下怎么——”
他本来想说让他们商量一下怎么躲开这件事,没想到庄晓梦却双眼发光,跳起来举着手喊:
“没事!我们闲得很,完全没问题!”
然而何湛青立刻反对:“啥!?疯了吗?我不要看孩子!绝对不要!”
庄晓梦倏一下回头,瞪着何湛青问:“何湛青,你刚才答应我什么了?”
何湛青:“……”
庄晓梦完胜,回头笑着对楚清秋笑着“啪”一合掌:
“好了,现在真的没问题了,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