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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救命
书名：坐战天下-将军令 作者：陈天下 更新时间：2021-11-19 15:44 字数：5694
诸葛先生身如一片轻云飘出。
他飘出神侯府花园，落在苦痛巷街心。
往左看，无人。
往右看，人无。
——咦，谁在呼救？
人呢？
“救命！救命！”
——声音自前面苦痛巷转忧愁坊的转角处传来。“再叫！再叫我杀了你！”
——这是一个男人低低的喝声。
充满杀气、又怕被人听到！
“阿樊，得手了就饶了她吧！给神侯府中人听到就不妙了！女人到处都有……”
这是另一个男人（老年男人）的劝说声。
隐约而低低传来的，是男子大口大口的喘气声，女的挣扎声与被掩住的嘴中发出的呻吟声、哭喊声……
——好啊，竟敢在苦痛巷中先抢后奸！
诸葛先生足一点，人如大鸟，飞掠向前面转弯处。
诸葛先生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眉目姣好，温雅贤淑，那秀美的面容，初看有二十来岁一样明丽清秀，再看则如三十来岁妇人的成熟丰韵，落落大方，神态中有种英烈之气，眼中又带些许落寞之色！
——美死人的落寞之色！
此时，女人正边死命掩住自己的衣襟，眼中闪着愤怒、屈辱之色与娇羞、苦楚的神情，边挣扎、推拒着一个扑向她的高瘦男子。
高瘦男子一双眉蹙着，咬着牙，一手死命掰着女人护着衣襟的手，另一手已撕裂了女人的外衣，伸入女人胸衣之内，正似剥拉女人的亵衣。
——高瘦男人乃是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
(一个会些武功的公子哥儿！他掰女人的那只手，显然练过龙爪，鹰爪功之类的武功。）
在一男一女扭搏相缠的一旁，一个眉、发、须俱有些花白的五十多岁老头，背着一个长型包褓，手中提根打狗杖，看打扮似是丐帮中人。
老头蹲在地上，捡一个被刀划破的蓝布包裹里洒出的金钱细软之物。
老头捡了东西，马上塞进怀里，样子又紧张，又贪婪。
一把短刀，不知怎搞的，给斜插在巷旁树上，在阳光中刀光闪闪！
——那瘦男人似正处在“色授魂与”阶段，见女人左躲右闪地躲闪着脸，猴急之下，将脸猛凑上去，狂吻着女人的脸、颈窝，一手已改为半按半掩地掩住了挣扎中的女人的嘴！
——女人一脸痛苦之色，有泪潸然！
好！好两个大胆的匪类！
诸葛先生身子一闪，已到了女人身边，一把抓向那瘦高的男子。
“休得作恶!”
诸葛先生喝道！
他搭向瘦高男子肩膀的手，暗用了三成真力！
他的手是擒拿手！
诸葛先生一手搭向瘦高男子的肩膀。不料瘦高男人竟肩头一沉，带着那女人，倏地滑出八尺，避过了这一“搭”！
然而瘦高男子才抬头，见诸葛先生又已在眼前，这一手还依旧向他肩上“搭”去！
瘦高男子目中精芒一闪，叱道：“让开!”
瘦高男子右膝一弯，左足如电飞出，飞蹴诸葛先生腰间。
瘦高男子穿的是铁鞋子！
诸葛先生手陡地一沉，化为掌刀，斫瘦高男子小腿正面的辅骨。
瘦高男子一惊，收腿后退一步，身子一旋，身子一旋间将怀中女人抱入左手搂定，腾出右手一掌劈出，劈向诸葛先生胸门。
——他竟然使的是正宗的南少林门派“分金门”中的“雷火劈空掌”！
诸葛先生冷笑一声，也拍出一掌。
两掌相迎，陡地激出一股冲天沙尘，风雷之声，隐现“霹雳火块”的劈啪之声！
两掌一对之际，空中竟闪过几块“火块”！
两掌一对，诸葛先生眉一扬，喝道：“好!”身子微一晃，即定如泰山，矗立不动。
诸葛先生顿给人种铁山/铁塔/铁柱/铁树生根之感。
瘦高男子被一掌震得退出五、六步，气血翻涌，脸已变白，目现惊色：
“‘雷火劈空掌’，你——!”
诸葛先生一笑，问：“雷禅师还好么？”
瘦高男子脸色一变，喝道：“我不认识!”
说话间，他双足一顿，一手抱着女子往旁边民房房顶飞去。
——他意欲假苦痛巷民房房脊之连接逶迤，而飞檐走壁逃去！
——原来诸葛先生所问的“雷禅师”正是南少林派岭南一脉“分金门”门主。
那瘦高男子大概正是雷禅师的门人，见出手坏他好事的文士（诸葛先生）竟认识他门主，而又武功奇高，不由慌了神！
——他要窜高而逃！
“往哪里走？”
见瘦高男子要逃，诸葛先生断喝一声，施展“八步赶蝉”的上乘轻功，向瘦高男子飞出。
“着!”陡听背后一声沉喝，有七、八道暗器带着劲风，打向诸葛先生背心。
听暗器发出的风声与急啸声，发暗器者，功力奇高！
诸葛先生落地，与背后发暗器者已交手十九招。
一照面间交手十九招！
来人出手快。
快极！
来人发劲猛。
猛极！
来人发力脆！
脆当当！
这样出手快、发劲猛、发力脆，瞬间便能交手十九招的高手，普天之下只四人，不，只有三人，“闪电手”慕容小玉的发劲还不够这么猛！
那三人是：
——“千门”沙家的“千变万化手”沙妙爷！
——“鬼斧神工”斑家的“瘦骨仙”班湘竹！
——“老字号”温家的“铁伞神魔”温吞冰！
——然而与诸葛先生交手的正是那先前在地上捡珠宝金银的又紧张、又贪婪的老头！
——那为人委琐、手如枯树、紧张得发颤的花白头发、胡子、眉毛的老头！
老头的指甲特长。
长至四寸七寸不等。
长而尖的、白玉色的指甲，如五剑一刀！
刀是大拇指甲：宽、厚、劲、坚、锐！
大拇指甲使的刀法赫然是“少商神刀”！
而小指指甲剑中岔为二，如“铁蛇剑”门的蛇舌剑——
一化“少泽绝恩剑”！
一化“少冲多刺剑”！
老头的指甲刀剑可舒可卷。
老头一卷指甲而发招则为拳、掌、指、爪、勾、啄！
——老头那收发舒展自如而尖锐，坚硬赛如刀剑的长指甲，让诸葛先生顿想起了当年初出师门侦破“吸血蝙蝠案”中的凶手“蝙蝠鬼王”阴铁翼。
当年，陕甘道上行旅连遭劫杀十三人。
永兴军路的宁州、坊州、鹿城、秦凤路的泾州、渭州、陇州、凤翔府计七州县府的官宦女子中之美貌者二十一名，遭先奸后杀。
——其中凤翔府府尹张玉京奏献小姐张双妙为神宗嫔妃，神宗赐“美人”封号。
张美人被杀，圣上震怒，严旨饬令大侠韦青青青遣得力弟子擒拿元凶！
陕甘道上劫杀十三人，俱为巨商大贾，内含京师大官的手足与金国太后董太后的兄弟！
宋、金两国为此而举兵相对，互斥对方派高手劫杀本国军民商贾，意在挑衅，图谋不轨！
——朝中大臣、名将纷纷致书大侠韦青青青，请派“捕侠之神”叶哀禅出来破案擒凶，敉平巨盗，消弭两国交战的兵祸！
朝野大势所趋，只差直接责令大侠韦青青青出山擒凶
韦青青青没派已威名远扬的叶哀禅，派出的是三弟子诸葛。
诸葛正我。
是年，诸葛正我方十九岁！
——当年，陕甘道上被劫杀的行旅商贾与永、秦两路七州府县被奸杀的美貌女子之死状均为脸上被批抓五道血印！被害者全被吮吸干了鲜血！
民间传言为传说中的“吸血蝙蝠鬼”所为！
是鬼奸！鬼杀！
诸葛耗三个月零十七天，始擒凶手！
凶手便是“蝙蝠鬼王”阴铁翼！
阴铁翼轻功卓绝、武功怪异、行事诡秘之至！
阴铁翼的兵器为十指！
十指俱为含毒的尖刺！
——他是戴铁指套交手、杀人的！
阴铁翼以铁指套杀人、作战，武功高绝！
当年诸葛先生虽擒拿了阴铁翼，并在阴铁翼手下“幽明五鬼将”来劫狱时杀了阴铁翼，但也被阴铁翼所伤，伤在其指套的指尖“铁寒毒”下，若不是大师兄叶哀禅恰有“白云观”白云道长的“温玉丹”，差点给丧生！
——因而诸葛先生对这出道第一战一直铭心刻骨！
今天一与长指甲老头交手，诸葛先生就不由想起了阴铁翼。
但老头的指甲剑、指甲刀术比阴铁翼的“铁指十刺术”更可怕！
老头的指甲刀剑以内力真气施展，赫然是昔年指剑、指刀横行天下的“双刀八剑毒孩儿王”温天子的“毒指刀剑”！
他十指轮动，挥舞攻出，指甲剑、指甲刀发出“滋滋”的真气发射之声与破风尖啸之声！
啸声如鬼嚎神泣！
而更奇的是他十指指甲竟时时变化，分呈艳亮诡丽的彩色！
那彩色——
红的猩红如血！
金的金光夺目！
紫的紫得诡异！
绿的绿得狰狞！
而黑的黑得贼亮、让人恶心欲呕！
十指指甲，俱含异毒！
指甲剑刺来、扫来的时候，
指甲刀劈来、划来、割出的时候，——腥异之味，扑鼻而来，时香甚时臭绝，或辛辣，
或涩苦。
——如刀括铁锅之刺耳、涩心涩肺、撕肝裂胆的涩苦！
随指甲剑气、指甲刀风纵横交错，漫天弥扬，一缕缕剑气刀风于空中布成了
毒、阵!
来、人、是、老、字、号、温、家、的、高、手！
岂但老头是！
那瘦高男子也是“老字号”温家的高手！
瘦高男子冷冷道：“我们温家人行事，你也管？你以为你是谁？刑衙朱月明？铁手、追命、冷血‘四大名捕’?”
诸葛先生一哂：“为什么我不是无情？你把无情漏掉
了。”
瘦高男人白眼一翻：“我岂不知还有无情？但无情是一个断腿之人。你冒充无情恐还冒充不上。”
诸葛先生奇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冒充四大名捕？不是他们，不是刑衙老总，就管不得么?”
瘦高男子不由提高声气，不耐地道：“哼，除了四大名捕与刑衙老总，谁管得了我们温家人行事?”
“你，死去吧!”
瘦高男子随手点了怀中女人穴道，靠在墙边上，带着怒气奔来。
他这一挟怒奔来，一出手是南少林派“紫竹一宗”的“枯竹指”、“白鹤手”！
“枯竹指”、“白鹤手”后，再加上——“百步神拳”！
他似是下定决心非打倒、打死诸葛先生不可！
“百步神拳”为少林七十二艺之一，少林门精“百步神拳”者俱为一代中监寺、方丈、三院首座、长老级人物。
“百步神拳”无五十年精纯内力，无法施为，而一旦施为，则能伤敌于百步之外！比“隔山打牛”神功还可怕！
——据说，被“百步神拳”打中者，五腑六脏，没有一样是完整的！
想不到这瘦高男子年仅三四十岁，竟能打此神拳！——他是谁？
诸葛先生左掌接下瘦高男子的“百步神拳”拳劲，右掌五指曲伸轮弹，以“接引神功”把长指甲老头的“毒指刀剑”所发挥聚汇积压袭来的毒气接穴引送，排送回去。但见他手挥五弦、目送飞鸿，把两人攻势从容不迫地全接了下来，“送”了回去。
长指甲老头花白眉头一皱，喝道：
“打点精神，多加留神，点子扎手恐伤身!”
瘦高男子手一扬，亮出三颗铁胆，叫道：“战过贵州，打过梧州，人间不留阎王留！”
长指甲老头取下所背的长型包袱，发开，乃是一把朱红铁骨大伞。
长指甲老头取伞在手，遥问：“报仇兄弟、传艺徒弟，家门不知尚余几?”
瘦高男子沉声道：“宁当老子，不作孙子，一人且了一人事。”
瘦高男子说毕，一声怒吼，手中铁胆三颗齐发，成品字打向诸葛先生。
长指甲老头见状，一收长指甲，双手执伞，边配合攻向诸葛先生，边向瘦高男子叫道：“没有当今，哪来古今？生死临头莫矫情!”
他急把朱伞打开，先护定了自身，以铁伞伞尖刺诸葛先生背心要穴。
诸葛先生轻一跨步，身如风柳那么自然一飘，避开了三枚铁胆。
诸葛先生身如碧波银鱼那么身子倏地一折，回身以“弹指神通”把刺来的铁伞伞尖给弹了出去。
“这位铁伞先生说得不错，‘生死临头莫矫情’，何必让名利/名声断送了性命？”
瘦高男子身若燕子穿云，“追”回了他出手的三颗暗器：铁胆——即一般武师掌中所盘转的鸡蛋大的铁球，幽幽道：
“只求心安，不求身安，经惯风霜忘了寒。”
他说到这里，盾毛微又一蹙：“我但求，活得风流，死得潇洒！只苦了我霹雳县味螺镇的亲人!”
他复摇头，一叹：“事已如此，也未知能入生天否?”铁伞老头闻言，轩眉喝道：
“拍刀刀在，拔剑剑在，就看天门开不开！——阿樊，我这把老骨头也搭上了！再不胜是天意了！”
两人说着，一齐动手，攻势顿猛烈了一倍。
看来他们对这“坏了”他们“好事”的诸葛先生是不死不休了！
听了长指甲老头与瘦高男子那一番把天意也搬出来壮胆的话，诸葛先生一声冷笑。
他以“流水落花”的身法避开两人的联手杀招，在铁伞、铁胆纵横的影子与发出的怪啸声中，微诮着吟道：“天天欺天还求天，
下了毒手祝延年。”
他让开了三颗再次飞来的铁胆，继续吟道：
“无肝无胆称了侠，
人前人后两般言，
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又以“燕子抄水”手法，接了一支钱镖：
“识了势利识了钱。君子小人代代有……”
“君子小人代代有，一茬铲了一茬添！”铁伞老头冷冷接道，“在你眼中，我们未免是小人了！但看你这君子能活多久？!”
他的铁伞随他滴溜溜转的身子一矮一旋，顿从伞的铁骨中射出七七四十九支银针来——针针射向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喝道：
“小小银计，其奈吾何?”
他一掌拍出，有一股掌力铺天盖地涌出，四十九支银针俱被拍落地上！
“再接接我的铁胆!”
瘦高男子大叫一声，双手连挥，打出了九颗铁胆！
九颗铁胆没有一颗直接打向诸葛先生——
两颗铁胆打入了距诸葛先生一半路的土中！
两颗铁胆分打诸葛先生左右两侧的石墙。
三颗铁胆成一线儿飞向诸葛先生头顶上高一丈八尺的那棵大树的主干。
另两颗铁胆，从诸葛先生头上飞过，打到诸葛先生身后去了！
——然而，这九颗没有直接打向诸葛先生的铁胆，每一颗都是打向诸葛先生的：
入地的两颗铁胆，陡从诸葛先生身前窜出，如无声无息忽窜出咬人的恶狗，“咬”向诸葛先生双胫骨！
分打诸葛先生左右两侧石墙的两颗铁胆，被石墙一反震，陡地横飞，飞向诸葛先生左、右太阳穴！
三颗成一线儿飞向诸葛先生头顶上那大树主干的铁胆，忽一下失了力，第一颗砸第二颗，第二颗冲第三颗，第三颗撞第二颗，三颗铁胆竟同时下“砸”下来！
——“砸”向诸葛先生头顶“天心”穴与两“肩井”穴！
而另两颗打到诸葛先生背后的铁胆，陡地一个转弯，回头过来射向诸葛先生背心、后脑！
——九颗铁胆从下、左、右、上、后五个方向攻向诸葛先生。
九颗铁胆，发出虽有先后远近，攻向诸葛先生时，则在同时。
诸葛先生身子陡地前掠！
他直扑向瘦高男子！
瘦高男子眉一扬道：
“还有一颗最狠的呢！”
一抖手，向诸葛先生打出一颗带着风声急啸的铁胆！
诸葛先生一笑：
“我就接接你这颗最狠的又如何?”
他举手，向那颗空中飞来的铁胆一推，复招了一招。但见：铁胆在空中顿停了一停，复缓缓向诸葛先生举起的掌心“游”去！
——铁胆如一尾驯养的鱼！
诸葛先生甫握住那颗“游”来的铁胆，马上如火烫一样放手，向瘦高男子怒声喝道：
“毒胆——你是毒胆公子?”
瘦高男人低声一笑：
“温亮樊只有一个，我不是毒胆公子，谁是?”
诸葛先生竟晃了一晃：
——铁胆上布有奇毒！
——奇毒发作如闪电一样迅疾！
铁伞老头远远站定，肩扛朱红铁伞磔磔怪笑，幸灾乐祸地道：
“亏你还是诸葛！‘毒胆公子’的铁胆也可摸得的?”“现在，你该‘一茬铲了一茬添’了吧?”
诸葛先生不语。
他奔出。
奔向那被毒胆公子温亮樊点穴的女人。
他知道被“毒胆”之毒侵后，已难制住温亮樊与温家这使铁伞高手的联手出击。
他是来救命的！
先救了这女人进神侯府再说！
救命也许要命！
要命也要救命！
在这风和日丽的花晴天里，我怎能不热爱每一条生命？
——即使砍了头，命，也还是要救的！
——这就是此刻诸葛先生心中所要说的话。
他决心
救命！
——拚死也要救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