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花花眯着眼打了个哈气,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地面,这个半路走出来的乳臭未干的小孩是个什么情况?
牛奶一言不发,仔细地盯着少年看了许久,目光自上而下,他的墨黑青丝红点眉心鼻梁薄唇喉结青衣白靴,一路扫过,这些都是它不曾见过的。
可唯有那双眼睛,是那么的熟悉,带着老练的成熟气息却在在这么稚嫩的肉体里,有那么点不和谐,不禁怀疑,难道他是圣人的儿子?
不对,以圣人的个性,应该不会为情事所累(换句话说,就是一个老头子哪儿来的黄昏恋啊?心如死灰了吧。)。
“我是你们要找的人。”少年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微微显露,一下子就捉住了牛奶的视线。
“我们要找的人是个女的。”乌鸦齐齐飞过头顶,花花顿了一下(小屁孩大半夜不睡觉,瞎凑什么热闹呢!),接到,“显然你不是。”
“你们找甜甜不就是为了见我吗?”少年心平气和地诱导着,身子微微向后走了几步,脸被月光照得模糊不清,但是嘴角扬起的弧度清晰可见。
“人族已经处于被恶魔族残食的境地,可人族族长却还在沉睡,你们找我不就是为了解开她的契约咒吗?”
笨花花这下终于反应过来,右爪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还不算清醒的脑袋,身子向左一倒然后急忙站定,“你是圣人?!”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牛奶恍若大梦初醒,看着少年的视线带了几分惊异,几分同情,还有几分伤痛。
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长生不老,青春永固的,至少它知道圣人肯定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模样。
“因为千年前的契约咒。”四目相对,千思万绪。
“解咒的反噬?”牛奶心一沉,长耳耷拉下来,鼻子也变得湿湿的。
“没错。契约咒本就是由签订者的强大意志凝结而成,我当初帮你和他强行解开,自然也就得到了反噬。
你们走后的第二天,身体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像是想到了相当痛苦的回忆,少年嘴唇抿得紧紧的,皱眉闭目沉思。
“那……”不,根本完全说不出口,舌头跟打了结似的,牛奶只说了一个字便后悔了。它现在求他救洛樱,跟叫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他的身体因一次契约咒已从老年变为青幼,倘若再来一次,那解咒的反噬会不会害他从这世上彻底消失?
挣扎,绝望,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非得一命抵一命?有时候老天爷衡量生命的对等性的时候真的很让人讨厌。牛奶懊恼地蹲下,双爪抱头,能不能别让它做这么残忍的选择?
似乎明白牛奶在纠结什么,花花提高了嗓音,强制少年把注意力转移到它身上,“那你愿意为了人族再牺牲一次吗?”尾巴轻轻扫过某兔,试图安慰它。
“我……”将近一分钟的沉默,少年双眼看向地面,然后叹了口气,笑容散去被凄凉取代,“我不愿意。”
几乎同时,某兔和某猫的眼睛睁大了不止一寸,这个被万人崇敬的圣人居然说不愿意!即使按照常理来推,它们也能猜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可是亲耳听见时依旧没办法很快的适应。
“牛奶,你倒是说说话啊。”花花的目光已经锁在少年身上,爪子推了推还在发愣的某兔。
牛奶此时的爪心已经渗出了汗,不愿抬头,他都已经说不愿意了,它还能怎么样?难不成强迫他?把他五花大绑然后救洛樱?谁也没有权力替别人的生命做选择!包括它!不管动机是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牛奶想说我们等会儿就离开,不再耽误他们的时间,少年的身子却突然贴近,他高它半个身子,所以牛奶还是能感受到身高的压迫感,头仿佛被强大的气流压得抬不起来。
没有多余的话,他伸出手,用轻到几乎让人产生错觉的力度,抚摸着牛奶的头,声音朗若晨星,“但是我依旧会做。”
“圣人……”可能是那一瞬间的触动,可能是一刹那的鼻酸,可能是……话不多说,牛奶紧紧地抱住少年的腰,把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衣服里,爪子因为用力过度,衣服微微褶皱。
“对不起。”除了这个,它真不知该说什么。
“没关系,这也许就是我的命。躲也是没有用的。你不必觉得亏欠。”少年不推开它,就这样按照自己的习惯帮它顺毛——
才短短两天,人族就变得异常萧条。几乎三分之二的人都拥有了尖牙、血眼,没被咬伤的四处躲避,垃圾桶、下水道都成了他们的居住地。
现在的他们仿佛是掉进了狼窝的羊,必须比任何时候还要小心。垃圾桶的发臭气味令人作呕,可是外边的恶魔还在四处搜罗,无奈只有忍着。
小孩什么的,因为幼小,血液的气息最浓郁也最纯净,极易被恶魔发现。大多数人这个时候都选择抛下自己的孩子,独自逃走,对一些不负责任的父母来说,孩子以后还是会有的,重要的是保命要紧。
她也在逃亡,家里没有其他人了,所以她是单独一个人。穿过巷子,挨着堆满垃圾的垃圾桶坐下,想借由垃圾的臭味掩盖自己身上的气味。
她捂住鼻子,尽管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很多天,她还是没能适应这股味道,酸臭的臭鸡蛋夹杂着食物的馊水味,甚至还有汗黏答答地挂在身上。
她唯一庆幸的是,她的女儿去了维诺伊学院上学,那里安全措施很好,至少不会被这些尖牙吸血的家伙发现。
对面小巷的角落里,一身粗布的三岁小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很显然,他的父母抛弃了他。孩子有什么错呢?她这样想着,探出半个身子,瞄了眼左右的街道,确定没人后,快速地穿过十字路口。
蹑手蹑脚地来到小孩身边,她用手指扫掉他满是杂毛的水果屑,关心地问:“你还好吗?”
小孩停止了啜泣,抬起头慢慢转过来,血红的眼睛异常地大,有点像外星人,嘴巴咧得快要贴近两边的耳根,两手满满的都是血。她不禁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