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花园,在冬香园的游廊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我只问自己是不是对江玉宸有了好感?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自从和他成婚以后,我的心渐渐的有了这个人的身影,好像突然什么时候起总是会去猜测他的感受,猜测他开心与否。
我记得素颐对他一见钟情的时候,我笑素颐傻;嫣尘错以为江宸喜欢自己的时候,我心疼她单纯,恨江玉宸利用嫣尘的感情,我讨厌身边的人都喜欢江玉宸,因为我真看不出他有哪一点好,冷漠,无礼,不顾别人感受,可是我现在竟越来越在乎他的存在,我摇头冷笑,笑自己太傻。
珠儿突然道“平色王……”
我略微的抬眸,江玉峰走上了游廊,好像那天我心情不好出来的时候,也遇到了他,其实我觉得江玉峰是个很冷的人,他的冷不同于江玉宸,更甚于江玉宸,江玉宸只有在心情不好,或者不想笑的时候给人一副不可亲近的冷漠,而这个平色王他的冷若冰霜,拒人千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是他一沉不变的性格。
“还好吧?”他望着我,负手玉立。
我叹笑低眸,“王爷觉得呢?我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淡道“明若郡主是已故的轩王的女儿,很小的时候就被太后接进宫与我们一起长大,和太子感情尤好,这个以后你便会发现。”
我没有说话,我不在乎她是谁,毕竟和我没有关系,混蛋的人是江玉宸。
我起身走着,江玉峰跟了上来,道“其实你应该早就料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应该再这么难过。”他语气微冷,像是在教我如何做。
我淡道“我也不想难过,我一直认为如果不在乎,心就不会痛,我现在心痛了,却又不肯承认我在乎。”
许久,他冷道“这说明你在乎的这个人并不值得你在乎,也说不定你只是一时错觉,等久了你就会发现,这不是爱。”
我望向他,他眉间松松,却微凉。我们并肩走上左面的游廊,心里有一些微妙的感觉,和平色王走在一起,我总是有种心慌慌的感觉,有的人冷漠是在脸上你一眼可以看透,有的人冷漠是在心里,无论你怎样走近,都不在他的可信范围内,江玉峰就是这样的人。他蓦地回眸发现我望他,只是放低了眸,继续安静的走着。
这时,梨树遮掩的凉亭那边传来几个女子嬉笑的声音,我凭栏望去,是五六个穿着淡黄色衣裙的女孩,在亭中谈笑,却独有一女子鹤立群中,与众不同。
她独坐一边,斜倚亭柱,一袭黄纱裹身似仙子出尘,肌肤如雪,面容清雅,却看似笑比河清,青丝偶然随风舞起,更添几分姿色,好像就是上次在章华宫抚琴的琴女。
“不仅长得美,琴也弹得好,世上这样的美人实属不多。”我不禁赞道。
片刻后江玉峰走近道“不仅琴弹得好,性情更是无可挑剔。”
我蓦地回眸看他,雪青色外纱随风轻扬。我道“你说的是谁?”
他淡笑尤冷,道“恐除了凌衣羽再无人担得起这样的赞誉。”
“凌衣羽,”我念道“原来她叫凌衣羽。”
我看着凌衣羽,想想他方才的话,问道“你和她很熟吗?”
他向栏边走近,乌亮的眸子露出少有的温情,道“她是我在宫中,应该说这世上唯一的知己。”
我愣了愣,这样看看,他与凌衣羽倒是很相配,一个冷,一个冰,看谁能融化了谁,我笑笑。又看向那边。这时,有三位身着华服的美妇人向亭中走去,那几个琴女连忙起身,表情肃然自然地站成一排向来人行礼问安。
“她们是何人?”
“都是父皇的妃嫔,左边那个笑容可掬的是琼妃是五弟的母妃,中间略高说话的是逊妃,是父皇宠妃之一;而站在右边对逊妃笑的是柘嫔。”
我听着,一边打量着她们,一边暗笑皇上果真艳福不浅,后宫妃嫔个个都是美人。不知道江玉峰的母妃是什么样的美人,我望了他一眼,打住了猜想。
她们都在铺着锦布的大圆桌前坐下,随从的几个丫鬟奉上了茶果点心。逊妃正坐中间,一双丹凤眼扫了众琴女一眼,饮下了口边的茶,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不可冒犯的威严。“江玉炎的母妃不得皇上喜爱吗?”我问道,她看起来很温柔可亲。
江玉峰道“琼妃娘娘性格温婉,很得父皇敬重。”
我“哦”了一声。
这时,逊妃抬手,立在中间的凌衣羽徐徐站起了身,背影窈窕,观之心仪,我扶着栏坐了下来,逊妃似吩咐着什么,其中两个黄纱女子便转身走到后面,取了一把古筝,另一个拿起琴架,待摆放好后,一边的凌衣羽缓步走到了琴前,正对三位娘娘而坐。
双手轻抬悬在了琴弦上,我身子不禁软了下来,静静的期待着。一眨眼的功夫,有一旋律轻轻缓缓若有似无的和风而来,一时琴音婉转,一时萌生了种归隐的心,静夜下,山林间,木屋前,有两只夜莺落在枝上和鸣,一时又绵绵入骨,又好像走在细雨江南,微风和煦,柳树成荫,沐浴着丝丝春雨,清爽至极;倏尔越发清越,一下又望见茫茫雪海,千山鸟飞绝,人踪灭,这次就连我的身影也不在曲中,唯有琴音漫步于空山绝谷,久久不散。好似脑海中所过的每一处风景都有一支不尽的曲调,所有的美好遐想只因音符的延续,曲在,梦在;曲罢,梦断。
我将头贴在了倚栏的手臂上,眼前所浮现的都是我最美的梦,是凌衣羽的琴音带给我的梦,我一面赞叹的欣赏,一面又发现,凌衣羽的琴音中什么都有小桥流水,沧海孤舟,可唯独没有“情”这个字,是爱情的“情”,这支曲调太多清丽出尘,我看不见牛郎织女的会面,看不见花丛间蝶影双飞,碧波荡漾的湖中也没有鸳鸯在戏水,她不要人世间最唯美的感情,或者是根本就不稀,却弹出了人世间最动听的琴音,我望着她纤纤的背影,却觉得这窈窕的身躯里有种足够强大的能量,不禁让我更加叹服。
琴声逐渐在春日里消褪,繁华的枝头上却来了两只麻雀,喳喳的叫着,池中久聚的鱼儿也终调头散去,微风依旧飞扬着廊亭上的淡黄色纱帘,凌衣羽在惊艳过后稳弦起身屈身谢幕。“好!真是太好了!”我拍手笑道,我不知道此刻还能用什么语言来形容现下激动地心情,古人绝美的辞藻已不足以来衬托凌衣羽琴艺之绝,我只能用最平常的赞美来表达我无以表达的赞叹。若能在听一曲,就是不眠不休也值得。
“是谁在那边叫好?”柘嫔站了起来,我这边瞅着。
我缩了缩脖子,回眸看着江玉峰,挤眉笑道“被发现了,呵呵。”
江玉峰望着我,久久淡笑道“走吧。”
我们二人拐上左行的游廊,直至小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