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洛离皇宫,已不见梨花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花开盈白的夜来香。前些日子,江玉宸命人拿了几株栽在了院子里,花香四溢好闻极了,以前家里也养过夜来香,但是爹爹嫌它香气过甚,便移到别院去了。章华宫里的花园也没有夜来香,许是太后嫌它香气过重,栽的紫薇树。
小七和忆棠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这两个人倒是好,什么时候都形影不离,尤其是忆棠总喜欢跟着小七。
太后忽停下与皇后的谈笑,望着这二人微微皱了皱眉,道“玉池,哀家整日见你与忆棠玩闹,薛少府交给你的功课都做完了吗?你也不小了,整日就像个孩子玩心大,夏贵妃,你抽空得好好教教玉池,哀家最不放心的就是他。”
一旁的夏贵妃忙尴尬的笑了笑道“太后,臣妾知道了。”
玉池撇了撇嘴坐了下来,忆棠望着玉池脸色并不好看。
太后又道“忆棠过两天,你爹就要进宫来接你了,这几天你就陪在哀家身边,不要乱跑了知道吗?
忆棠缓缓起身道“爹要接我回去了?”
太后道“嗯,你在宫里也住了有两三个月了吧,你母亲惦记你,要你爹接你回山东。”太后慈爱的看着忆棠,又道“回去看看吧,免得你娘记挂,等过了年,哀家再派人来接你进宫小住。”
一旁的小七吃着葡萄笑道“这下可好了,终于有空可以去骑马了,要我说你回家多住些日子,跑来跑去不也麻烦,太后有我们陪着,你就安心在家里呆着吧。”
小七不说还好,一说,忆棠竟快哭了,道“你既然这么不想见到我,那我干脆明天就修书给爹,马上派人来接我,再也不进宫了。”哭着跑了。
太后望着忆棠,对小七道“瞧你说的胡话,还不快去看看。”
小七不情愿道“这丫头大小姐脾气又犯了!”
夏贵妃拍了他一把道“你这孩子,还不快去看看,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如何向童将军交代?”
小七不情愿的嘟囔道“我不去,我去了,她又要掐我了。”
夏贵妃拿他没办法,假意扶案起身,道“你不去,那母妃去。”
“别别别。”小七起身拦道,忙陪笑着扶夏贵妃坐下道“我去,我去就是了。”说着,无奈的追了上去。
皇后轻笑道“小七最为孝顺,只要妹妹不开心,就想着法子哄你。”
夏贵妃笑了笑道“说到底就是个孩子,我倒希望他能像他的哥哥们一样能为皇上分担一些烦恼。”
太后道“夏贵妃所言正是哀家所想,中元节过了之后,哀家要让小七和玉宸一同读书,有章太傅训导必定事半功倍,皇上五子个个都得是人中之龙,哀家不会放纵任何一个,就算他日为人臣,也得是虎体鹓班,肱骨之臣,辅佐皇上共同治国。”
皇后笑道“太后所言极是,玉池天资聪敏,一定不负太后厚望。”
太后笑了笑,倏尔道“对了,哀家记得皇后说凌姿快回宫了是吗?”
皇后展颜笑道“已在路上了,大概不出三日便可回京了。”
太后满意的笑笑,又叹道“凌姿这一走,不多不少也有半年之久,不知她是否清瘦了不少,皇上也是,终究是自己的女儿,怎么就忍心如此罚她。”
皇后道“太后也别怪皇上,去大理祈福也是阿姿的意见,臣妾倒认为这是件好事,凌姿吃斋念佛这半年,心性静了不少,还能为皇上、母后和洛离祈福,也算是功德一件。”
夏贵妃笑道“姐姐说的是,其实皇上平日里是最疼公主的,只是上次那件事惹怒了皇上,皇上才不得已重罚她,其实这半年来皇上也是极想公主的,只是碍于面子不说罢了。”
太后含笑道“凌姿心气高,脾气硬,倒是像了皇上。”
众妃一笑。
出了章华宫,对皇后娘娘同行,皇后笑道“前些日子福建那边送进宫来几盆栀子花,皇上给了本宫一盆,你知道本宫爱养花,可是总养不好,那盆栀子叶有些黄了,本宫命人送去你宫里,你帮本宫看看。”
我道“好。”
皇后又道“下月二十一是太后的六十寿辰,太后不想大办,一切从简,皇上让本宫筹划太后辰宴的节目,唱歌跳舞其实年年就是那些,少些新意,本宫想让你出一个节目,以你的名义送给太后,也好拉近你和太后的距离,你说好么?”
我想了想道“只要是我筹划的就可以吗?”
皇后点了点头道“总之不是敷衍之礼便可。”
我道“好,我尽快准备。”
这时,前方江玉峰和几位大臣走来,江玉峰一直盯着皇后娘娘,眉峰冷凝,而皇后娘娘却丝毫未觉。
直到他缓步走来,点头揖道“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的神情顿了顿,微笑道“请起。”
他抬眸望了望我,淡道“太子妃安好。”
我笑着点了点头,只见他又冷漠的看向皇后道“臣还有事,不打搅娘娘游园雅兴。”皇后似乎也不想说话,点了点头,江玉峰便走了。我佯装并不在意,但看皇后娘娘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心想这个江玉峰对江玉宸那样也就罢了,怎么对皇后也敢无礼。
回到殿里,经过书房的时,映如海手里正拿着那个弦纹青绿色瓷瓶往一个盒子里装,我走了进去,问道“这个花瓶怎么要收起来了?”
映如海道“回娘娘,是殿下要放起来的。”
我道“他不是最喜欢这个花瓶的么?”
映如海道“殿下说也是该放下了,奴才不好问殿下的心思,就收起来了。”
我顿了顿,看着收在盒中即将盖起的花瓶,江玉宸,三年了,你的放下应该不止是这一个花瓶吧?
晚上,我坐在摇椅上摇着纸扇,屋里太闷了。
“还没睡?”江玉宸道。
我望过去,他立身在屋檐下,脚步轻的我都没有察觉。我起身笑道“睡不着,出来坐坐,才回来?”
他淡笑,走进溶溶的月色中,俊雅的脸上泛着柔和的光,清眸深邃的望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脸红了,移开眸子不知看向何处道“厨房里给你留了一碗银耳雪梨汤解暑,我去端来。”
我紧张地就想快点走掉,没想到刚一扭头,他抓住了我的衣袖,我顿住了,其实从他眼睛好了之后,他对我似乎也不那么冷漠了。
“我有东西要交给你。”他道。
我慢慢地转过身去,他从袖中取出一块透亮的玉佩,亮在了夜色中。
我定睛一看正是龙凤玉佩!我看向他,他含着笑将我的手摊开,把玉佩放在我手心合上,道“也许交给你比放在我这儿更好。”他淡淡的望着我,低下了眸去,“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好梦。”笑得温柔。
我鼓足勇气想问个明白,道“你为什么让映公公把花瓶收起来?你要放下什么?”我望着他,心跳的很快。
江玉宸望着我有些沉默了,久久,他看向别处道“言儿走了已经三年了,我一直都不肯接受这个事实,我以为我可以永远这样下去,可是眼前的很多事都在改变着我对言儿的执着。”他眉间有丝易见的伤感,我低下了头去。
他忽的肃道“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淡道“因为我好像越来越没办法忽视你了。”
我猛地一惊抬眸望着他,他轻皱着眉深深的凝注着我,一时间我读出了他内心的挣扎,要他忘记曾经的挚爱谈何容易。
他淡淡的道“我希望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处理自己的情绪,再给你一个交代好么?”
我含泪点了点头,是喜悦的泪,他能对我说这些,我愿意等,等他放下心里的那个人,用一颗满满的心来爱我。
我握着玉佩呆呆在椅子上坐下,书房的门轻轻地合上了,手中的玉佩像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