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如何安睡?
珠儿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梳妆台前坐好了,镜子里的自己,十分宁静,不过我知道这样的宁静保持不了多久了。
珠儿很意外的道“小姐,怎么起的这样早?”
我两眼发愣的道“去打水,为我梳妆吧。”
珠儿应了声,没问什么便出去了。洗漱完,换好了件淡橘色的衣裙,坐着让珠儿梳头,珠儿望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我,道“小姐还在想昨晚的事吗?放心吧,殿下说了不再追究。”
我眉间的担忧并未少半分,什么也没说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一个老妇的声音走近道“奴婢给太子妃请安。”
我闻声一惊,睁开眼眸,摆了摆手,珠儿方停下退到一边,一回眸,荷姑颔首立在那儿,不觉一阵冷风从心底拂起。
我淡道“姑姑请起,姑姑亲自跑一趟不知是什么要紧事?”其实我心中已猜到了。
荷姑道“太后有请太子妃立即往章华宫一趟。”
我没有感到意外,该来的迟早要来的,我道“烦请姑姑稍等片刻。”
荷姑颔首道“奴婢在外等候便是。”
我转过头,坐好身子,道“珠儿,继续吧。”
珠儿走上前来,一边为我挑选簪子,一边道“主子早知道太后会知道此事?”
我点了点头,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只是也未免太快了些。”
章华宫的大殿之上,太后着凤袍盛装端坐在凤椅上,皇后娘娘也陪同在侧,雕梁画栋,金珠玉璧此时竟无端生出阵阵杀气。
我跪下叩头道“云初参见太后,母后。”
太后冷道“哀家听闻昨夜里太子殿闯进了刺客,想对宸儿不利是吗?”太后开门见山,我也无谓藏着掖着了,道“是,是有个蒙面的刺客想行刺太子,幸在未能得逞,被他逃脱了。”
太后道“果真有此事,为何要瞒着哀家和皇上,若不是有人向哀家禀报,哀家还被瞒在鼓里,连自己孙儿险些遇刺都不知道。”
我道“此事并非太子有心隐瞒,只是刺客既已脱逃,再让太后知道也只会让太后伤神担忧罢了,太子也是为太后凤体着想,望太后明察。”
太后听了竟冷笑一声,我不觉心颤,太后道“如此说来太子真是为哀家好了?”我不敢出声,总觉得没了底气,太后顿了顿道“可是哀家听说昨夜除了刺客,还有一个白衣男子出现在宫中,而且貌似与太子妃相交匪浅,太子隐瞒这事,也是为了哀家的身体着想吗?事到如今,你若还敢欺骗哀家,哀家定不轻饶!”说着,怒拍凤椅。
我叩下头去,道“太后息怒,太后问起,云初又怎敢知而不言,白衣男子并非刺客同伙,他是云初的朋友。”
太后冷笑两声道“哀家倒是好奇什么朋友会为了太子妃秘密藏身于内宫之中,难不成你和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直起身道“不是这样的,我与段羽并非太后所想的那样,我对他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爱意,我也是昨晚才知道他一直在宫中,此前并不知情。”
皇后道“他为何留在宫中,难道你不清楚?”
我望着太后,咽下泪水,漠道“知道,只是云初并无此意。”
太后道“这只是一面之词,如果你真的与那个男子没什么?他又怎会一直栖身在宫中,这么巧你有难就出来相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皇后道“为何从不听你提起有这么个人呢?”
我脑海中闪过爹曾说过皇上忌讳朝中官员与江湖中人有往来,如果我说出他与我曾有婚约,岂不是罪犯欺君,更会连累了爹,不行,一定不能说。
我淡道“只是一个云初不曾爱过的人,又有何价值向太后说起。”
太后瞪着我,双眼微眯,似无话可说,可并未有就此放过我的意思。
荷姑上殿道“太后,太子殿下来了。”
太后道“哼哼,这场戏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哀家正想知道太子对此事的看法。”说着,一摆手,荷姑退下了。
我跪着,额上冒着冷汗,什么叫一入宫门深似海今天是深有体会,看来这一劫是很难脱逃了。
“宸儿给太后,母后请安。”江玉宸在我身旁跪下道。
太后道“起来吧。”
江玉宸瞟了我一眼道“是。”缓缓起身。
太后含笑着道“来的正好,哀家正听太子妃讲故事呢,宸儿也一定感兴趣,太子妃继续吧。”
我抬眸,泪雨凝噎的看着冷笑的太后,淡道“该说的臣妾都说了,再说什么也都是错,说了是为自己巧辩,太后要罚;不说是知而不言,存心隐瞒,太后也要罚。既然说与不说都是冒犯太后,那臣妾请求太后还是直接处置臣妾吧。”我深深的磕头下去,如此疲惫的活着,不如一死来得痛快,再不用为自己筹谋,再不用为他人伤心,再不用心系家门荣辱,何乐不为?
果真我的话让太后盛怒了,大殿上传出太后愤怒的喝声,“放肆,竟敢威胁哀家,哀家早该办了你!”我低着头,不去理会便不会害怕,但觉江玉宸和皇后都吓住了,江玉宸扑通跪下,道“太后息怒,太子妃心思简单,有话直言并非有意得罪太后,还望太后恕罪。”
死都不怕,却怕听到他为我求情,怕看到他为我失了方寸的样子,我埋着头,眼泪不住的顺着鼻翼流下。
皇后也道“母后,云初年纪尚轻,不懂为人世故,母后不要往心里去,这件事纵然云初有错,也罪不至死,还望母后从长计议。”
错,我至今还不知错在了哪儿?也许我唯一的错就是顺应皇命,当这个无能受气的太子妃。
太后有些发抖的道“皇上一生治国有道,用人为官,非贤能不举,明辨忠佞,少有枉错,一世英明终有看错人的时候,皇上这辈子做的最错的决定就是钦点你傅云初为洛离的太子妃。”
我心猛地一震,这是怎样大的罪名,看来太后您是下了除我之心,我平静的闭上了双眼。
皇后极力劝道“太后,此话可不能随意出口啊!”
太后继续道“哀家所说句句属实,僭越宫规,藐视哀家,祸乱后宫,傅云初的罪状,任其一样都足以废了太子妃之位。”
江玉宸速的跪下,我清晰的听到他膝盖磕在地上的声响,心疼了。
江玉宸道“孙儿求太后轻饶,如果太后定要废了云初,那也废了宸儿的太子之位吧。”他淡淡的说着,就好像太子之位在他眼里不过虚名。我缓缓抬起头望着他,他隐着眼底的泪叩头下去。
只听皇后含泪厉道“太子!”
太后冷笑道“好好好,你也敢威胁哀家了,宸儿也敢对哀家不敬了,呵呵呵……妖女,哀家佩服你!”太后凤目灼灼的瞪着我,高声道。
这一刻我也有点觉得自己是祸害人的妖女了,泪珠成滴落在大理石地上。
我道“臣妾自知有罪,甘愿一人承担罪责,还望太后就不要再追究不相干的人了。”你的能力是天生的帝王之才,我怎可拖累你,也许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了你对我的心意,可惜太晚了,这辈子注定我们是无法相爱了。
江宸,江玉宸,这两个名字已经深深地可在我心上了。
太后怒道“好,既然你有赴死之心,哀家就……”
“太后!”江玉宸一声吼道,心碎的道“宸儿愿同死。”
这次,我听见皇后释放的哭声了,好痛好痛,我听见皇后扶太后坐下的声音,听见太后对我恨之入骨,杀之后快的心意,更听见她对孙儿的犹豫不决。
不知过了多久,太后心碎的道“来人,将太子妃禁于太子殿,听候发落,期间没哀家的允许不得外出。”
江玉宸笑得快哭了,磕头道“宸儿谢皇祖母。”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我不知道是什么让自己哽咽了,“云初谢太后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