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该落的不该落的花都相继谢幕了,唯有那夜来香的花香久飘不败。院子里多了许多白色的毫菊,映如海说江玉宸喜欢菊花。小淘气总喜欢扑花上的蜜蜂,所以总是有意无意的把花瓣搞坏,我并不会因此说它,江玉宸也没有,映如海还说小淘气时常会跑去书房里,卧在江玉宸的脚边小憩,江玉宸也从不会赶它出来,还会给它喂些水喝。听到这些,总是会沉默的不说话,好像都不要紧了。
我都不记得有多少时间没踏出太子殿了,段羽走的第二天,太后说她不想看见我,我只好顺她的意不再出现,二来我也不想出去的,段羽死后我性子好像静了不少,没有以前那么浮躁了,如果说是段羽的死让我成长,我宁愿我还是以前那个随心所欲,喜怒形色的丫头。
八月二十一太后的寿辰,我没有去,听凌姿来说嫣尘姑娘的舞跳的真好,太后一高兴赏了五十两黄金,我原本还她担心,可听到她受了重赏,提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了,还有一件,九月十三,就是今天,我的生辰,十八岁。我没要珠儿告诉别人,也没打算庆祝,大吃大喝的实在是讽刺,随便吃碗长寿面就已经很好了。
珠儿的声音在耳边轻响,道“太子妃,荷姑来了。”
我闭着眸,眉头轻皱,缓缓的睁开了眼眸,目光扫过眼前的景物,果然荷姑已立身在眼前。我躺在摇椅上,微微坐起了身子望着荷姑。
荷姑颔首道“太子妃金安,太后请太子妃娘娘往章华宫一趟。”
我眉头越发紧蹙,一个月不见我,连生辰宴也不许我出席,现在突然要见我,定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待她抬眸望着我时,我面无表情的淡道“不知太后召见有何事?”
荷姑道“主子的事,做奴婢的可不敢过问,娘娘去了便是。”
我徐徐起身,望着她道“我这就随姑姑去见太后。”
荷姑望着我,忽拦了拦手,低眸道“奴婢还是等一会儿吧,太子妃可以进去梳妆,这样面见太后岂不失礼。”
我低眸望了眼身上水绿色的衫衣极是素雅清新,整日在宫里带着,只穿些自己喜欢的衣服,哪有心情搔头弄妆,我望她笑道“本宫美不美是小事,让太后为了本宫梳妆而久等就是大事了,姑姑咱们还是走吧。”
荷姑侧眸望了我一眼,平声道“太子妃说的是,请。”
多久没踏出宫门了,以为在太子殿就能看尽的秋色,出来了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草木黄落,兰秀菊芳,宫里上下一片秋黄,极其清凉,肃冷。
章华宫的茶梅却不似繁花临秋而谢,满园秋色,独占鳌头,我望了一眼,感叹物是人非了。
太后坐在青案后,佟梦柯在为太后捶着肩膀,殿上还坐着另一个人,正是明若,看是我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我瞧着她跪了下来,道“参见太后。”
片刻后,太后道“太子妃来了,起来吧起来吧。”笑意尤深。
我谢恩缓缓起身。
太后眼眸在我身上游走,眼中笑意渐渐退去,皮笑肉不笑的道“哀家有一个月没见太子妃了吧,越发精神了。”
我道“谢太后夸奖,云初每天呆在宫里,终日反省,不想精神都难。”
太后一笑道“反省?那太子妃反省出什么了?”
我道“云初以前不懂事,做了许多惹太后生气的事,幸得太后次次手下留情,才苟活至今,云初心存感激,静思己过,终于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太后含笑的道“哦?那你说说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我抬起眸,将太后难测的笑印在眼里,道“顺太后意是对,逆太后意便是错。”
太后眉角不自禁的挑了挑,片刻后噙笑道“你能有这等慧悟,哀家甚是满意。”
我道“谢太后。”
这时,佟梦柯道“太后,太子妃站久了也累了,赐坐吧。”
太后忽的一笑,道“好,明若快扶你姐姐坐下。”
姐姐?我忽的望向太后,她笑意不浅,不知她是何用意。只见明若含笑起身向我走来,说道“姐姐,来坐吧。”说着,扶住我的胳膊,我躲开她的手,笑道“郡主这一声姐姐,我可当不起。”不待她回话,径自走到案前坐下,明若站在那里有些尴尬望向太后。
太后道“太子妃,哀家今日召你来,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哀家已经和皇后商量过,将明若指给太子做良娣,以后明若就是你的妹妹了,你可要好好待她,不要欺负她,知道吗?”
我当真愣住了,瞬的望向太后没半点笑意道“太后如此岂不是太亏待郡主了?”
太后道“明若哀家可有委屈你?”
明若含笑起身道“太后,明若只要能待在宸哥哥身边无论什么位分明若都不会计较,明若只怕太子妃嫌弃臣妾,讨厌臣妾。”
她看向我,我没有搭理。
佟梦柯柔滴滴的道“太子妃可要谢太后呢,以后多个人服侍太子殿下,太子妃便可得空做自己的事了。”
我望着佟梦柯,没有半点笑意,她笑着看我本来还一副得意的样子,不到片刻,目光便有些闪躲,收敛起笑意。
太后道“怎么?太子妃是对哀家的决定不满意啊?”
我心里难受,起身含笑道“臣妾不敢,太子能有郡主这样的良娣是臣妾的福气,臣妾怎敢说不?”说着,我望向明若,将痛隐于心间,道“本宫好生期待郡主快些进门,好好的做个清闲太子妃。”
太后笑道“太子妃不要心急,哀家定要挑个好日子让明若进门,不过此事哀家不想让宸儿那么早知道,太子妃回宫后先不要提起。”
我思着她的话,眉间一皱,倏尔道“臣妾不会说的。”
从章华宫里出来,不禁有些恍惚了,明若终于心愿达成,终于能和江玉宸厮守在一起了。我拾起花丛边的一片落下的夜来香花瓣,含在手心,在抬眸,眼前还有整整一片开的正盛的夜来香,谁还有在乎落花呢?太后不傻,她不要我告诉现在江玉宸,自有她的筹谋,我双目不禁有些湿润了,凡事有因必有果,今日太后能有机会插明若进来,皆因我往昔的所作所为,怪不了别人。
走在游廊上,书房门忽的开了,我低眸看见了紫色纱衫的一角,慢慢的抬起眼眸。江玉宸负手走来,我顿住了脚步,他眸光柔道“生辰快乐。”
彷佛时光在这一刻停止,我惊异的望着他,终是偏过脸去淡道“谢谢。”
他道“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从前你见到我就直接走了。”
我不看他道“云初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只要一开口那些不开心的事又自然想起来了,臣妾有些累了。”低了低头,从他身边走去。他忽的拉住我,道“你就这样讨厌见到我?”
我不说话,心里一阵痛楚,我每每见到他,眼前都会闪现段羽死时的情景,我试着不去想,却总是忘不掉,那一箭射的毫不犹豫,我无数次想说服自己,此事不应怪江玉宸,他也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确终败给了自己,败给了对往昔的记忆。
他渐渐松开我的手,道“这株茉莉就像你一样纯白淡雅,却难以亲近。”说着,放在我手中,让我握好,便走了,我缓缓的收回手,只见盆栽中是一株双生娇小可爱的茉莉,他送茉莉给我,我捧着花,呆呆站在游廊上,泪眼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