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夜里的一场大雨,清晨连阳光都有些含蓄了,隐在乌云后面迟迟不肯露面,凌衣羽很喜欢在雨后出来散步,她说就好像周围一切都是崭新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错误的污点都被洗净了,连自己也干净了,说完,她就会悠悠的望着天边,很是忧郁。
我很少见她这样,也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已经是宠冠后宫了,不知道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闲日里总是一副提不起情绪的样子,就好像她所得的荣宠根本就不值得开心一样,说实话我真的一点都猜不透凌衣羽,从初识到现在,从未猜透过。
正在花园里走着,两个小太监慌张而来,从身边走过,笑荷姑姑见了叫住道“回来!见了美人也不行礼。”
那两个小太监忙的站住,转身又退回来低头道“奴才参见羽美人。”
凌衣羽本不在意,还是回了回眸,淡道“嗯,何事如此慌张?要是冲撞了其他宫里的主子就不好了。”
一个粉面小太监抬头回话道“回美人的话,浣衣局死了一个宫女,今早有宫女发现前两天来浣衣局做事的名叫晨夕的宫女在房中上吊死了。”
兰夕不由的一惊,差点没站稳脚,幸好我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她,凌衣羽侧了侧眸,到没有太过惊异,道“你这么急可是要去皇后宫里通报?”
小太监点了点头道“正是,皇后娘娘已经听闻了此事,等着奴才去凤仙宫回话呢。”
羽美人迟了迟,道“本宫与晨夕曾是主仆一场,没想到她会这么想不开,你们替我好好安葬她吧,姑姑,给他们些碎银子。”
笑荷姑姑应道“是。”凌衣羽又继续欣赏着院中景色走去了,我拉了拉失神落泪的兰夕,她还好,摇了摇头同我跟上去了。
其实我我心里也有些疑惑,当日晨夕哭着求凌衣羽饶她一命,凌衣羽答应了,只是把她赶去了浣衣局,可想而知她并非不堪屈辱有赴死之心的人,如今她离了逸欢殿也算是脱险了,浣衣局的活儿虽苦累,可起码是个容易保命的差事,她怎么会刚安定下来,就上吊自尽呢?凌衣羽的反应似乎很是平静,不过她对谁都是这样冷淡的,永远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除了那晚找不到她的翡翠耳环时,情绪失常过,平时我再见不到她对什么上心。
对了,想起当晚的事,我又想到晨夕临走前想说又没说完的话了,是什么呢?不知道和她的死有没有关呢?只可惜已不能得知了。
“羽美人有礼。”
我闻声抬眸,江玉宸负手立在眼前,而一旁明若挽着他的手臂含笑着对凌衣羽行礼,江玉宸一眼望见凌衣羽身后的我,神情不觉得有些慌乱了,清澈的眼眸中含着深深的关切和一些复杂的情绪。
我低下头去,微微的屈身行礼。
凌衣羽似也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了,侧了侧眸又含笑着道“太子殿下和良娣携手同游花园,真是教人羡慕呢。”
我不抬头,此时只想回避,明若含笑道“美人哪里会羡慕臣妾呢?皇上对美人的宠爱自是无人可比的,应是臣妾羡慕美人呢。”
凌衣羽微微笑笑道“我们互相羡慕罢了。”很快又道“好了,我就不打扰太子殿下和良娣游园了,先走了。”
明若笑道“送美人。”我低下头去,提着心从江玉宸身边走过,眼看着就要走过了,忽的,手被猛地拉住,我的手腕竟被江玉宸紧紧的拉住,我不禁的抖了抖,凌衣羽也停下了,面带惊异道“太子?”
“你的手……”他凝注着我的双手上面缠着的白布,瞪大的眼眸竟有些泪意了。
我望着他这样,忽然觉得心里的委屈都是值得的,他眉宇间的伤感虽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这一时半刻才有的,我终明白他的心意,不愿再错负了。一旁的明若脸色有些挂不住了道“太子,你这是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与一个宫女拉扯,岂不叫美人笑话么?”说着,竟想扳开江玉宸的手,不知为何这次我也有些反抗了,扭着劲,竟不想让明若动他。
没想到江玉宸竟猛地弹开了她的手,明若羞愤惊道“太子!”江玉宸目不转睛的望着我,小心翼翼的将我的手抵在他胸前,道“怎么你受伤了也不告诉我?是怎么弄伤的?”
我凝着泪,以我现在的身份又当着明若的面,实在不好开口告诉他委实,思了思淡道“奴婢只是小小的宫女,即使被人欺负也不敢找太子倾诉。”
江玉宸微皱着眉,痛心的道“说什么奴婢不奴婢的,在我心里你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我江玉宸的妻子,我的太子妃,如果有人欺负你我定不会放过她!快告诉我是谁?”他眼里不禁有些怒意。
我从心底笑了,只是面上的态度还不能明确,暧昧的低了低眸,心里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是好,凌衣羽走近了两步道“怎么太子不知道么?”
我心一喜,暗暗笑了笑,江玉峰迟疑道“娘娘指的是什么?我只知道娘娘为了救云初收了云初做婢女,却根本不知道她受伤的事,还请娘娘告知。”
凌衣羽不经意的望了低眸的明若一眼,又不好意思的笑笑道“看来是我多事了,有些话当着芯良娣的面并不好说,芯良娣毕竟刚失了孩子,心情不好也是情理之中,情绪难免会失常,太子还是体谅的好。”
江玉宸听了后,立的瞪向明若,眼中又惊又气,握着我的手越发的紧了。
我假意喊痛道“太子殿下……”
江玉宸慌得回眸,知道弄痛了我,便忽的放开了手,但脸上的愤怒之色依然未消。
凌衣羽压低声音的道“太子殿下,说到底这也是你的家事,本宫不好插手,如今在人前太子妃是太子妃,隐夕是隐夕,二人并无半点关系,太子就是要生良娣的气也要师出有名啊,免得再传到皇后,太后的耳朵里只会给隐夕平添不必要的麻烦,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江玉宸似一下恍然,眉宇间的怒火像是强行压了下去,微微点了点头,瞪着明若一眼,又对凌衣羽淡道“还请娘娘多照顾些云……隐夕。”他看了看我,又道“玉宸不胜感激。”
凌衣羽微微含笑道“这是自然。”便带着我离去了,我走了几步,转过头去看江玉宸,他依然立在那里含笑着望着我,我给他一个最淡静的微笑,转身走了。经历这么多波折,我忽然也明白一个道理,要守住一个人的心,不是两厢情愿就可以天长地久的,你难保他身边不会围绕其他优异的女子,更何况你所爱的,是未来的帝王,要使他的心在你身上不走,独爱你一人,美貌倒是其次了,重要的是谋略,谄媚求之是下乘,若即若离是保险,求而不得能把握进退才是上上乘。
我越来越想快些找出陷害我的人是谁了,我越来越想重夺身份,和我爱的人厮守在一起,再不给人趁虚而入的机会。没走多远,我就对凌衣羽道“美人,奴婢想去太医院一趟,方才再与良娣争执的时候,好像不小心弄破了奴婢的水泡,奴婢害怕伤口会感染。”
凌衣羽思了思,轻笑着道“哦?若是这样你便快去快回吧,我答应了很多人要照顾你的。”
听了她这话,我不觉浑身一冷,道“是,奴婢先走了。”便退开了,走了另一条路去太医院。
我的手根本就没有事,似乎凌衣羽也知道,从她的语气中我能听出一些,到了太医院时,莫深正坐在桌前读者医术,我走过去道“莫太医。”
莫深眸子慢慢移开书,抬起头来,一看是我,竟吓了一跳忙的起身道“微臣参见太……”
我忙的扶住他道“莫太医不必如此,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
莫深又仔细看过我的穿着,才深叹着道“唉,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不知你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么?虽然你已不是太子妃,可是在老臣心里还是把你当太子殿下的人,有什么你就说吧。”
我心里一阵感动,更加确定接下来要说的话了,他请我在一边坐下,我见眼下没人,方道“我来找你自然还是为了芯良娣小产的事,不知道莫太医肯不肯信我,我真的是被奸人所陷害的。”
莫深放远眸光,又点了点头道“回想当日的事,要说一只死老鼠和一些有毒的铃兰花叶使芯良娣小产,确实有些牵强。”
我惊喜的道“你也怀疑了?”
莫深点了点头道“铃兰花叶虽有毒性,但若能使芯良娣小产,她服用的毒量之大必定会导致昏厥,甚至是性命不保,可是这些在芯良娣身上却无半点中毒迹象,可见她误服的毒量只是微小的。”
我点了点头,思道“听你这么说我也才发现确实是不太对了,可是明若确实是没了孩子,前一天她的脉象还是好好的,这其间她必定是服食了别的东西导致她滑胎。”
莫深认可的点头,可是又摇了摇头道“可是良娣用过的所有的食物能验的都验了,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啊,这下是死无对证了。”
我的情绪也黯淡了,我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书案上的砚台上,莫深方才一定是刚磨过墨,屋子里一股墨汁的臭味还在,忽然间我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或许说不是饮食呢?”
莫深疑道“什么?”
我理清了思路道“我的意思是,或许良娣并非是吃了什么食物才胎儿不保的,而是闻到了什么气味,比如说墨汁,她平常不太写字,这倒可以忽略,但是香薰,手绢,枕头都可以被下了某种对胎儿不利的药。”说着又看向桌上的茶杯,道“我们只以为她是吃了什么才滑胎的,确实忽略了很多其他的地方。”
莫深明白了我的意思,终于也有所慧悟,道“不错,看来要替太子妃翻案,只能重新查起了。”
我又遇到新的难题了道“只怕芯良娣不会同意你再去验的,她心里已经认定我是杀她孩儿的凶手了。”
莫深不以为然的笑笑,道“太子妃怎么糊涂了,你忘了你现在服侍的羽美人是什么人了?”
我想了想,恍然笑道“不错,有她一句话,就算明若千百个不愿意都没用的。”我心中大喜,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