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着酒壶出现在江玉炎和王妃面前时,他们都惊住了,而我只是立在门前笑笑不语。
江玉炎忙迎我进门坐下,大冷的天,他们一家三口都围坐在火炭前谈笑聊天,倒是自在如出身世外。我刚脱了身上覆了雪的斗篷坐下,江玉炎含着久违的笑意道“哪里来的好兴致,冒着风雪而来?”
我瞅了瞅桌上的一打酒浮出丝附和的笑意道“这种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好兴致,不过是一个人呆着更觉得冷清无聊,来找你和王妃相陪罢了,我没有打搅你们吧?”
王妃轻轻地拍着怀里乖巧的婴儿,温柔的笑道“哪里的话?妾身也有许久没有见太子妃了,近来宫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理应是妾身进宫去陪太子妃的。”说着,王妃深叹一声,握着我闲在腿上冰凉的手给了我一丝暖意。
我心坎里最深处的伤痛又再次被刺痛,隐隐的发痛,片刻后却是笑着抬起眸低声道“让我抱抱孩子吧。”
王妃顿了顿见我如此,眸中说不尽的歉意和怜意渐渐散去了,笑着点头道“来,小九快让你的三婶婶抱抱,若你以后有三婶婶一半的美貌娘就放心了。”
我小心翼翼的接过小九,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我的瞬间变得异常晶莹,我抓着她拳紧的小手含在手里道“多有灵气的孩子,以后一定会很有福气的,总不会像了我。”我摸了摸小九柔嫩的脸蛋,眸前有些湿润。
江玉炎似察觉到了我的难过,道“歆儿,小九也该睡了,你们先回去吧。”
王妃点了点头道“好,那妾身就先退下了,如果晚了太子妃就在这里歇下吧。”
我笑了笑道“好啊,如果我真的醉的不省人事定不会走的。”
王妃笑着和奶娘出去了,我手悬在碳上暖着,笑了笑回头望了望桌上无人问津的酒对江玉炎道“好不容易聚一次,今晚就喝个痛快。”我正要起身去拿酒,袖子被果断的拉了拉,我一回头江玉炎少有的素着一张脸,眸中带着些许忧虑问道“你真的没事吗?在我面前不必硬撑。”
我手抖了抖,笑意未减没顾他的关心,边向桌边走去边道“又何必问呢?我说好你也未必相信。”
我扒开了酒塞,江玉炎也跟了过来,道“那是,你说了我也未必相信,这种生离痛的都是活着的人,你和三哥的感情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不必那么坚强。”他说着,拿起一壶酒。
我轻笑一声道“你既都猜得到,又何必非要看见我的眼泪呢?”说着,拿着酒又走到门前望着檐前的飞雪,身子慢慢的倚在了门上。
江玉炎的声音走近,关切丝毫未减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害怕你当我是外人,憋坏了自己。”
我回眸望了他一眼,嘴边浮出了笑意举了举酒道“如果我当你是外人,就不会来找你喝酒了。”
他白皙的脸终于有了松懈的微笑,也举了举酒壶仰头痛饮。
我只是握着酒,又看向无穷尽的大雪,内心杂乱的思绪渐渐平复。
江玉炎叹了一声,好像一瞬间变得愁死百千,怅然道“大哥走了,三哥也走了,父皇先去了,四哥做了皇上,小七远赴沙场大战,一切的一切都变了,变得人事全非。”
我明白他的沉重,也只是淡淡笑道“还不算太坏,起码你还是原来的你,逍遥自在的江玉炎。”
他苦笑着低眸道“你就不要挖苦我了,你以为我可以置身事外的吗?几个兄弟里,轮雄才我不如四哥,轮武功我不比七弟,又不得四哥轻信,朝中事物根本无需我过问,我这个闲人也着实当的无奈。”
我笑了笑,“我又好多少呢?如今江玉峰做皇上,整个后宫都是他的,我这个前太子妃的遗孀日子也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敬你了还叫你一声太子妃,不敬你的你又算是什么身份呢?”
江玉炎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干脆搬出宫住呢?回到相府,依旧还是丞相眼里的珍宝。”
我认真的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走的,这辈子等不到他我便守着这宫墙到死。”
我想我的话应该会吓着他,结果不出我所料,江玉炎惊得问道“他?你这不是死心眼吗?三哥的死已是事实了,你又何必自己骗自己呢?”
我不淡定的道“你亲眼看见他的尸体了吗?你亲眼看见他跳崖了吗?如果不是我又为什么不能骗自己呢?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丝希望,他答应过我的会回来的,我愿意相信。”说着说着,我又深深的倚在了门上,眼前莫名的湿润了。
江玉炎叹了一声道“我终究还是低估你对三哥的情义了,这一杯敬你。”他举着酒壶样子极其认真。
我忍着泪笑了出来,一饮而尽。
不知过了多久,雪也有了停的意思,江玉炎望着月亮一时感慨道“我余生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小九健康快乐的长大,她虽生在皇家,我却不想她将来像我一样,无论爱与被爱都不能去选择,将来无论如何,只要他快乐就好。“
我似乎听出了什么,也想到了一个绝色的倩影,但却没有道破,只是认同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无论对错都让她自己选择吧,起码不会留下遗憾。”
我们相视一笑,终于没多久雪停了,我坚持要回宫,江玉炎便安排了马车送我回宫,我一个人坐在颠簸的马车里窗外一片宁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了这种宁静,但却并不习惯身边没有你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