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云带着满腹心事的心情上了轿子。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充斥心间,向来有主意的慕容云这次也犯了难。以往碰到任何绝境和艰困,随便想个法子便很轻易地解决,然而这次不一样,国事之争哪里容得半点取巧?往常的小聪明此刻完全没有作用。更何况牵扯进去的还是当朝王爷。
宁王有反心大家都看得出来,除了皇上一直坚信他这个五皇弟绝无可能谋反,其余王爷,甚至周边国家,只要懂那么一点大楚国势的,都心知肚明。慕容云现在感觉十分的压抑。
他已经入了局,想要逃避又怎么可能。现在保皇派和宁王派打的水深火热。当一件事情即将变成天下大势,凡天下人,都无法置身事外。而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在朝堂之上,又怎能“由己”。
皇宫承天门前早早聚集了一大群官员和勋贵,一场你死我活的朝会即将开始,广场上却鸦雀无声,许多人不耐烦地抬头看着星辰方位计算时辰,等待钟鼓楼的上朝钟声响起,寂静无声里,杀气冲云霄。
保皇派和宁王我派的大臣们蹬鼻子瞪眼,时不时“哼”的一声。两方都做了充足的准备,这一次不斗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
慕容云到了承天门,掀开帘子从轿子内走了出来。众人的目光一时间齐齐的朝他看去。大家都明白,这位驸马爷在其中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先不说他的父亲曾经也是在京城一手遮天,叱咤风云的人物,光说如今慕容家的势力,财富,足以称得上是第一,除了欧阳家可以勉为其难可以一较高下,恐怕在没有别的家族可以顶的过慕容世家了。
而如今慕容云的站位十分的重要。无论他站在哪一边,都是一个十分强大的力量。
慕容云心中苦笑。这些人是逼着他表态啊。看来我的确是无法置身事外了。
“马丞相早啊,最近天气冷,您老人家可别着凉了。”慕容云笑着走到丞相马雨生的旁边,说道。
慕容云这么一句话,众人的表情各异。有的欣喜,有的不敢相信,有的愤怒,有的激动。慕容云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将是保皇派的人,而且瞧这样子,似乎根本不可能改变他的主意。
陈思忠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冷笑。“慕容云,这是你自找的。”
随着钟声想起,大臣们陆陆续续的走进金銮殿。
穿着金黄龙袍,头戴金丝翼龙冠的皇上面无表情下了御辇,抬步走入殿中。随着文武百官皆跪拜行礼,高呼万岁,皇上坐上了龙椅。今日的朝会正式开始。
一旁的小太监扯着那公鸭嗓说道:“诸位大臣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下面顿时鸦雀无声。大臣们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不动。
皇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继而哈哈一笑:“今日怎么这般安静。难得一点事儿都没有?”
大家不是没有事,而是等着自己的人来做开路先锋。弹劾宁王,这么重要的事情大意不得,必须有人率先站出来才行。而宁王派的人也和保皇派有着一样的想法,不过他们等得起,只要保皇派的人不站出来,就没他们的事儿。于是,一股诡秘的气氛在朝堂上弥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时,皇上终于觉得有些不耐烦了。“既然诸位爱卿无本要奏,那就……”
“臣,工部侍郎刘一清,有本要奏。”
终于有人主动站出来了。保皇派还有宁王派的人都开始暗暗的摩拳擦掌,接下来将是一场无硝烟的战争。
皇上挑了挑眉毛,语气不紧不慢。“哦?刘爱卿所奏何事?”
“皇上,微臣弹劾齐州宁王。恕微臣直言,宁王在政期间,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强占民地,在齐州建了一座高达数丈的高楼,百姓无不哀声怨道。除此之外,楼中房柱,房帘皆以黄龙为图案。龙者,天子之尊也。宁王擅自越制,如若不细查,后患无穷。”
刘一清并未胡说。宁王在齐州,大兴土木,那是整个齐州人都知道的事情。对宁王而言,他作为一个王爷,给自己建一座房子并没什么不对。可他建楼的地基,却是将那些平民百姓住的房子给拆掉,强行建上去的。强占土地,老百姓如何忍得下这口气。这件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想不知道都难了。
“臣附议刘大人所言。太祖皇帝曾经立下规定,亲王手下兵力不可超过五万。除了燕王镇守边疆,破了例,其余都一直严格要求。宁王封地齐州,原本就是太平安乐之所,可宁王私下里招兵买马,结交党羽,手下兵力早已超过五万。更严重的是,宁王暗地里盗用军饷,购买精铁打造兵器。此等种种迹象表明,宁王意图不轨。还请皇上明察。”兵部侍郎吕德也跟着站了出来。
宁王派的人抖了抖眉毛,暗地里都投了一个眼神。看来保皇派的人这次是有备而来啊。
御史大夫陈思忠思量已毕,随即站了出来。“刘大人、吕大人此言纯属无稽之谈。”
话音刚落,朝堂之上顿时唏嘘起来。众人面面相觑,虽然知道宁王派会拼命否认,但没想到却是这般直接,直接死不认账?
看了看下面的臣子,皇上终于发话了。“刘大人、吕大人弹劾宁王不轨之心。而陈御史又说此言荒谬。呵呵,陈御史,你说说你的理由何在?”
陈思忠瞥了眼一旁处变不惊的保皇派们,冷冷一笑。“皇上,宁王原本便是一地藩王。整个齐州便是他的封地。在自己的封地上建一座楼,又哪里错了?刘大人你说宁王强占民地,有何证据?就凭那里的人们的片面之词你就相信?未免太儿戏了吧。刘大人说宁王殿下楼中越制,带有龙图案。就因为这个就以为宁王谋反?龙者,并非单指天子,也指皇室。宁王乃是皇室血脉,带有龙图案又有何不对?”
“哼,你说老夫胡言乱语。老夫看你才胡言乱语!陈御史,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王我强占民地,齐州数万老百姓有目共睹。你若不信大可去齐州看看,一谈到此事老百姓哪个不是敢怒不敢言?宁王楼中挂着真龙图腾。虽说宁王是皇室血脉,可如果换个角度想一下,宁王图谋不轨,企图谋反,这龙图腾岂不是最好的见证吗?”刘一清丝毫不惧,针锋相对。
陈思忠哈哈大笑,“刘大人又错了。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这样诬陷一个藩王,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老夫光明磊落。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宁王谋反之心老夫既然看出来,自当要揭穿。”
“那么试问一下。你可由证据?空口无凭,没有证据又算什么?”
刘一清被陈思忠给说的顿住了。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证据很难说明什么。原本是有个人证的,可是那人证居然在进京的路上离奇死亡。虽然心中知道凶手定然是宁王手下的人,来此杀人灭口。可他没有证据不能去控告他们,而现在陈思忠忽然问起来,刘一清顿时有些迟疑了。
兵部侍郎吕德哼的一声,怒道:“只会耍嘴皮子有什么用。就算宁王大兴土木这事作罢。那么私自招兵,克扣军饷拿去卖买铁打造兵甲,这又如何解释?”
“所以我说吕大人荒谬。比刘大人还要荒谬。敢问吕大人,为何燕王可以增兵超过五万?”
吕德不假思索的说道:“那是因为燕王镇守边疆,防患敌军,手中五万兵力根本不够。所以皇上才破例允许增兵。”
“那便是了。燕王镇守边疆需要增兵。难道宁王就不可以?”
吕德怒道:“胡言乱语。齐州乃太平安乐之地,需要增兵?笑话。”
陈思忠哈哈大笑,“吕大人,枉你是兵部侍郎。齐州面临大江,自古以来都是通商港口之一。而近年来虽说英国公挂帅东征东瀛,但时常仍有倭寇入侵我沿海城镇,齐州既然靠江,倭寇自然也会有可能在这里上岸。宁王在齐州增添兵马,何错之有?
“你……”吕德被他给说的顿时语塞。想要反驳可偏偏反驳不过去。
陈思忠继续说道:“还有。吕大人说宁王克扣军饷,私自打造兵甲。这一点在下承认是宁王所为。但却不能说宁王是要造反。如今宁王手下的军队中兵甲都是十几年前的盔甲,朝廷一直都未曾换过。这样的盔甲穿在身上,防御力差,而且缠身。吕大人既然是兵部侍郎,为何你们兵部不去注重这件事?宁王数次派人进京城催你们兵部置换盔甲,或者出资打造。可都是石沉大海。宁王这才不得已稍微从军饷上挤了那么一点钱,去打造兵器兵甲。虽说有些过,但也是迫不得已,情有可原。”
吕德被陈思忠说的脸色通红。宁王的确数次派人进京城,催兵部的人置换兵甲。可兵部的人都知道宁王不怀好意,所以故意不去理会。想不到反而被陈思忠找到了把柄。
“好了好了。头都快被你们说爆了。此事日后再议,朕会派人去齐州查探一下。退朝。”皇上话一说完,众人纷纷跪了下来。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云站在朝班之中,脸上带有几丝忧愁。这一次辩论,实际上只是个开始。今日只是三个人,谁知道以后会是几个人。六部尚书,丞相都未曾出面,看来绝非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如今朝堂的这趟水,看来是越来越浑浊了。